5 恩情

“不用擔心我，只要妹妹沒事，就可以了。”葉彥寧淡然地說，然後就是不住地咳嗽。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聽得葉驚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看樣子，葉彥寧受得內傷不輕呀。

“抓藥喝。”葉驚鴻睜圓了雙眼關切地說。

是在關心他嗎？

葉彥寧側目帶着激動看着她。

葉驚鴻卻低着頭根本看不清有什麽表情。

趙郎中也有些意外地看了葉驚鴻一眼，這丫頭腦子受傷以後變化很大，都知道關心自己的兄長了。哎，這也算是風雨飄零的葉家唯一的喜事了。

“這是一些碎銀子，你拿好了。”等葉彥寧喝下湯藥以後，趙郎中讓藥童取了二兩銀子和一吊銅板給他。“還有這兩瓶藥，白色的藥丸是治內傷，膏狀的用來塗抹你的腿。”

“銀子還是算了。”葉彥寧低聲回答，伸手卻接過了兩個瓶子。

葉驚鴻的心兒又有些碎了，這個哥哥不做作，大恩不言謝，卻又不是那種貪婪之人，看人看着心疼呀。

“你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葉姑娘着想。”趙郎中看了他一眼勸說。“銀子不多，你藏好了。”

葉彥寧看了他一眼，才感激地将銀子接了。

“天色已經晚了，你們兄妹兩個早點兒睡下了。”趙郎中看到他們兄妹連個臉上都露出了疲憊的神色，淡淡地站起來說。

藥童很有眼力，立刻過來将葉彥寧抱起來了。

葉驚鴻側目看到自己的哥哥耳根泛紅。

她在心裏也悄悄嘆息一聲，江南第一才子，往日葉彥寧一定是個清高傲氣之人，今天落得這樣下場，心裏一定很苦很苦吧。

“妹妹也要早點兒睡覺。”即使在這會兒，葉彥寧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妹妹。

“我自己會睡的。”葉驚鴻乖巧地回答，“我長大了。”

末了，她還很認真地補充一句。

“好，妹妹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葉彥寧聽了，眼眶中一下子聚滿了淚水。“我困了。”

兩個藥童忍着眼睛裏的淚水，将他擡出去了。

“長成大姑娘好呀。”趙郎中欣慰地重複一句。

“等驚鴻長大了，一定會對哥哥和趙爺爺好。”葉驚鴻鄭重地保證。

趙郎中聽她喚自己為趙爺爺，眼睛也忽然濕潤了，他沒有子嗣，這一聲爺爺讓他千瘡百孔的心一下子起伏起來。

“好孩子，爺爺等着你長大了。”他重重點點頭。

在趙郎中的感動下，葉驚鴻回到了原來躺着的小屋子裏，她知道哥哥就在隔壁，不禁思緒萬千。

她是個豁達的人，向來随遇而安。

很短的時間內，她就被葉彥寧這個便宜哥哥的善良和倔強給征服了，也接受了現在這個身份。甚至還沒心沒肺地想着，現代的爺爺這會兒不知道會不會抱着自己的屍體，鬧着将酒廠給她陪葬了。

想到那個場面，她竟然壞心眼地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眼前又忽然閃現出奶奶那悲痛的眼神和父母、哥哥們絕望的神色。

特別是奶奶，出身在書香門第，是蘇繡的傳人，那一手繡技經過博采衆長，早已是出神入化了。就是憑着一雙手，畫、字和繡品也名揚海內外。

她從小就被奶奶選中當做了繼承人來培養，所以在這幾個方面，她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她這一死，奶奶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而爺爺是個大老粗，釀的一手好酒，在酒方面絕對是行家。和奶奶絕對是兩個極端的人。當初都不知道那兩個人是怎麽走到一塊去的。

別看爺爺奶奶整天吵得厲害，其實兩個人感情好着了。

葉驚鴻甚至認為爺爺天天鬧，目的就是想更多吸引奶奶的注意力。

哎！想多了，她的心也難受起來。

不過，她看看自己的小手，轉而又想，好歹年紀變小，唯一的親人還不錯，也算是賺的了。

這麽一想，她的心裏才好受一些。

就這樣，她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睡夢中，原主那癡癡呆呆、天真無邪的生活不時展現在夢中，亦真亦假，讓她分辨不清楚。

一夜睡得并不安穩，第二天早上，她是在葉彥寧低低的呼喚中才醒來的。

“哥哥。”葉驚鴻揉着迷糊的眼睛悶悶地叫了一聲。

“等吃過早飯，我們就得離開醫館，快點好不好？”葉彥寧看着她問，神色中有一絲緊張。

“好的。”葉驚鴻乖巧地回答。

聽到她的回答，葉彥寧明顯松了一口氣。

他怕自己的妹妹鬧着不願意回到城外那座土地廟中去。

好在今天的葉驚鴻很聽話，她不聲不響吃完了碗裏的肉粥，還吃了一個饅頭。

“飽了？”葉彥寧看到她放下飯碗問。

葉驚鴻點點頭。

“多謝趙郎中，我們回去了。”葉彥寧轉過頭感激地對趙郎中說。

趙郎中也沒有挽留他們，而是讓小二準備了幾個饅頭放在籃子裏遞給了葉驚鴻。“帶回去湊合一天。”

葉彥寧想拒絕，可是看到籃子裏也只有六個饅頭，又看到葉驚鴻瘦弱的身體，他的話終于沒有說出口來。

“趙爺爺再見。”葉驚鴻很禮貌地開口。

“好，要是病了別拖着。餓了，讓你哥哥帶着你過來找爺爺。”趙郎中看着她吩咐。

“嗯。”葉驚鴻點點頭答應着。

葉彥寧有些詫異，只不過一個晚上，葉驚鴻不僅變得懂事了，而且怎麽還和趙郎中的關系這麽好呢？

藥童同情地看着兩個人走出了藥館。

“哎，葉公子原來……”

“這樣的話，再也不許說。”趙郎中瞪了他一眼。

小童的話就咽了回去。

葉彥寧的腿腳不方便，只能靠着手掌在地上支撐身體行走，葉驚鴻臉上塗的厚厚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這是原主的一大怪癖的愛好。

葉驚鴻并沒有想改變什麽，從而讓人發現了她其實是換了一個人。

就這樣，兄妹兩個在大街上只能慢慢地走，怪異的組合吸引了不少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因為原來的兄妹兩個太出名，城裏大多數人都是認識他們的。

在一處酒樓面前，一個小二匆匆從裏面跑出來，在葉驚鴻的籃子裏放了幾個用油紙包着的東西，就回去了。

葉驚鴻擡頭一看，發現二樓那兒露出一張漂亮的臉蛋，但是很快就縮了進來。

錦上添花不稀罕，雪中送炭才是真善意。

只是匆匆一撇，葉驚鴻就将對方的樣貌記住了。

“走吧。”葉彥寧也看到了，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在圍觀的人群中，葉驚鴻也看到了幾張冷笑的臉蛋，不用說，那幾個人不會是什麽好鳥。

不過她也不介意，等有機會，她籌謀着一定要離開江南，帶着哥哥好好生活才是。

兩個人走了好久，直到太陽都到了頭頂上，才回到了城外的土地廟中，葉驚鴻差點兒累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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