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尴尬相遇

這已經是今天晚上孫敏行第九次打電話過來了，許芸看着閃動的屏幕發愁。

真的是不甘心嗎？認識這麽久以來，再怎麽急也沒不停地重複過一個號碼三遍的人，看來這是真的把他逼急了，也是真的把他逼得不像他了。

第十遍，許芸滑動了接聽鍵。

“小芸，你，你終于，肯接電話了…”

哦，原來真的是喝酒了，還喝得不少。否則意識清醒的孫總大概是不會做這種死纏爛打的事的，他的自尊心怎麽會允許。

“我不是不想和你結婚，我是真的沒想過結婚…不對，不能這樣說，你又該生氣了…”

許芸真的有想挂電話的沖動了，可剛伸出手又停住了。人說酒後吐真言，既然事已至此，不妨也聽聽他的真言。

“要結婚我早就結了，我是真的不想結啊。結婚有什麽好？結了還是會離，沒有什麽不變質的愛情，也沒有真的不會變的心…”

“我爸和我媽，呵，不提也罷，反正他們也不是因為相愛而在一起的。可我姐是啊，我姐，和我姐夫。哦，是前姐夫。從校服到婚紗，十三年的感情，那也是說變就變。婚姻并不能保證什麽，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非要那麽在意那張紙，幹嘛要在意那麽個形式上的東西呢。我喜歡你，你也知道我喜歡你，我對你好，不就可以了嗎？”

“小芸，我會對你好啊。你看，我們在一起這麽久，我從來沒有勉強過你什麽。就連…就連，我也那麽尊重你。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嗎？”

“……”

“……”

他還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說他小時候沒人管沒人疼，爸爸忙事業，媽媽忙娛樂，爸爸不樂意見媽媽，媽媽也讨厭爸爸，連帶着他和他姐都被他媽媽讨厭。他們家就像一個冰窟，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第一次聽他說這麽多內心裏的話，還真的多虧了酒精的作用。

原本許芸都有些松動了，覺得孫敏行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對從來都是婚姻悲觀主義的他來說，結婚這種事确實急不來。

可是現實再次給了許芸狠狠地一擊，她并沒有時間再給孫敏行去考慮去慢慢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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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媽昏倒了。

從主卧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巨響，任孫敏行還在說什麽許芸都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

打電話，送醫院，許芸又急又怕，整個人發抖不說，眼眶裏還閃着淚光。

她現在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她現在只能靠她自己照顧好媽媽。爸爸沒有了，媽媽一定要留住，一定要留住！

然而這一次，情況并不樂觀。

之前是許媽悲傷過度自己不願意說話，可現在當她自己試着說話卻發現自己說不了的時候，她開始着急了，發出來的卻只能是嗯嗯啊啊的一些不成調的音節了。腿腳也不再協調，走路要人扶着，自己單獨稍微動一下都有可能摔到。腦部神經影響到了她的整個身體的健康狀況，許芸有時候聽着病房裏狂躁的啊啊啊的聲音以及摔東西的聲音，她都不敢再推門進去。

他們家怎麽就成了這樣。可許芸連任何一點抱怨一點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命運有時候真的挺殘酷的。

許媽現在離不開人，公司又不可能天天請假。沒有辦法，許芸辭了職。

從來沒有單獨煮過一次飯的大小姐現在開始學着買菜做飯，從來沒有自己洗過衣服被子搞過衛生的嬌嬌女現在開始研究洗衣機開始做家務，從來沒有真正擔心過錢多錢少的獨生女現在開始計算着柴米油鹽計算着每一塊錢…

切菜切到手會哭，痛倒不是很痛，只是恨自己為什麽連這點事都還不會做。

被子套不進去的時候會哭，并不是不願意做，也不是真的有多難，而是想到曾經的二十幾年，爸爸媽媽為自己做了無數次的時候，眼淚不自覺地流，控制不住。

以前從不擔心的錢，自己掙多少花多少，不要爸媽倒貼就萬事大吉了。可現在，在菜市場被人坑了兩塊錢都要心疼好久，更別提自己亂花錢的事了。一塊十塊都要省着，給媽媽治病拿藥。

被這麽現實的生活折磨得不成樣子的時候，許芸還是在想着孫敏行的。

還想着不結婚就不結婚吧，只要他陪在自己身邊也是好的。畢竟他是那麽厲害的一個男人，什麽事在他看來都不會是什麽難事。

可他竟然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了。

那天晚上不是都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了十來通嗎？不過半個月，他也變了？果然像他所說的，人心其實都是會變的嗎？

後來，許芸有聽小丫說起過他的事。雖然小丫沒有說明，但是就她那笨拙的掩飾技巧根本瞞不過許芸。

他過得挺好的。去德國出了三個月差，和他們公司董事長以及董事長的女兒一起。

三個月後，他正式升任為總經理。并且還多了另外一層身份，董事長女兒的男朋友，董事長的準女婿。

該恭喜他嗎？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麽受小姑娘歡迎。據說那個叫齊月的千金小姐不過22歲而已，剛剛大學畢業。

呵，事業高升，情場得意，孫敏行，你真行。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許芸徹底變成了小保姆，洗衣做飯照顧生病的許媽，成天在家裏打轉。不逛街不玩不跟朋友聚會，整個人都抑郁了很多。

小姨和外婆看不過去了，再一想到許芸的年紀，一大波的相親活動又來臨了。

比起前兩年的冷冰，現在出去相親的許芸不冷冰了，但是她消極自卑。她覺得肯定沒有一個男人會願意娶她這樣一個累贅，沒有工作，還要照顧重病的母親。這麽重的包袱，就算是她真的美若天仙，一般男人也還是會望而卻步吧。更何況她也美到多麽誇張的地步。

現實确實就是這麽的殘酷，接連相了三個适齡單身男青年，都是一聽她家裏的情況就沒有然後了。

今天相到第四個，許芸還是沒打算改變策略。她不想浪費對方的時間，所以她還是會選擇實話實說。

可今天這個貌似有點特別。

“許芸！”像一道陽光突然投射過來，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像一陣風輕輕吹過。是高俊，許芸的高中同學，也是高中時暗自喜歡的對象。

“怎麽是你？”許芸其實是有些尴尬的，相親相到自己的高中同學，還是以前暗戀過的同學。

“緣分，信嗎？”

“…”許芸笑了。

相談甚歡。

許芸根本不需多說什麽，高俊早在見面前就已經了解了情況。可他還是選擇了來見許芸，只因為他真的相信了緣分這個詞。在畢業多年後，竟然被兩人共同認識的長輩通過這樣的方式再次見面，不能不說也是一種緣分。

然而事情往往沒有什麽真正的一帆風順，生活中多的是意外，多的是巧合。

高俊提出送許芸回家，兩人并肩走到餐廳門口，孫敏行和齊月也并肩站在一起，一對是要出，一對是要進，撞個正着。

近四個月沒見了，原來時間過得這麽快。

在見到孫敏行的那一剎那，許芸好不容易展現的笑容僵住了，什麽好心情都沒有了。

看來并不是真的忘記了，看來真正忘記一個人也沒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認識嗎？”高俊問許芸，四人面對面站着也挺尴尬的。

“不認識，我們走吧。”許芸賭氣地說到，然後率先走出了餐廳。

“其實是認識的吧？對不對？”齊月俏皮地問一臉冷硬的孫敏行，這臉色可真是臭啊。

“關你屁事。”孫敏行對齊月一向沒什麽好脾氣。再加上目前這情況，他會好好跟她說話才怪。

“別說你的前女友們還真的都挺漂亮的啊。”齊月還在看着許芸離開的背影發呆。

“不是喊着肚子餓？這飯還吃不吃？”孫敏行全身上下都是氣，車鑰匙錢包往桌上一擱，哪哪都不痛快。

“上什麽火啊，不就是遇見了個前女友。我都不生氣你生什麽氣，還是說不滿人家找了個比你更帥氣的？”

“你自己吃吧！”孫敏行将凳子一拉，猛地站了起來，吓得齊月整個人一縮。

“喂，孫敏行你這個混蛋！你怎麽總是這德行啊！喂，孫敏行…”

人是叫不回來了，大小姐又有好一頓脾氣要發了。

孫敏行開着車一路跟着許芸回了家。看着她下車，看着她和另外一個男人有說有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是清楚地看到許芸終于再次被那個男人逗笑了。

許芸等着高俊開車離開，确定他出了小區後才走向孫敏行的車。

畢竟在一起也那麽久，許芸還是了解孫敏行的，既然遇見了他便會跟過來。自然也是認得他的車，好歹曾經也坐過那麽多回。只是，現在，另外一個女人…

孫敏行看到她走過來也就利索地下了車。

“說吧。”許芸知道他肯定是有話要說。

“去公園走走。”

還是這麽霸道。許芸很想說她還得早點回去照顧許媽，可那人已經走出去不短的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