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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心今天轉了一圈确實也累得慌，匆忙扒了兩口飯後就回房歇着了。

兩人從周宅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一路上兩個人都有些沉默。

周子微率先打破了沉靜：“今天玩得開心嗎？”

這些年來，她一直遏制自己不要去想當年的事情，不過世事難料，她越是抗拒卻它卻來得毫無征兆。如果不是周心心提及當年的往事，或許她會在刻意忘記今天後，在過後的某一天又會不經意地想起。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慌忙別過頭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她輕“嗯”了一聲，淚水便肆無忌憚地落了下來，仿佛要将這些年的思念一并補齊。

周子微早就察覺了她的異樣，将車穩妥地停好後，這才将她擁在了懷裏。憐惜地替她将淚水擦拭，他才啞聲道：“沒關系，我在，我一直在。”

以為自己的情緒掩藏得極好，沒料到還是讓他察覺到了。柳素言汲了汲鼻子，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我就是……就是想他們了……”

她指的是誰，他再清楚不過。此時擁着她的雙手也微微顫了顫，他的聲音比之前更加暗啞：“我知道，素言，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着你，不要怕——”

夜裏她從夢裏驚醒的時候，滿頭大汗。躺在她身邊的人也沒了蹤影，被窩裏一絲熱氣都沒有，顯然他已經離開多時了。

她摸索着打開壁燈，昏黃的燈光将房間照得有些失真，她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時鐘，現在是淩晨四點了，莫名又想起了第一次跟周子微出差的事情。

如今他居在高位，許多事情便不能随心所欲。因此對于他突然的離開，她倒沒什麽怨言。反正他們很快又會見面，她的假期已經結束了。

第二天她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人事部的調遣便安排了下來。她已經晉升為總經理了，取代之前周子微的位置，而她的位置也由當初她看好的小安代替。

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她們各自都有了自己的辦公室，不用像之前一樣兩間并為一間了。對于這樣的好消息，她當然是第一時間通知熊姐，那個對她照顧有加的長輩。

私底下的時候，周子微曾跟她道過謙，若不是他的空降總經理一職本就屬意于她，現在不過是将之前的位置還給她罷了。因此對于自己的男朋友是董事長的事情她并不介懷，畢竟自己為這個工作付出多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對于她此次的升職，公司裏并無其他傳言，顯然他們交往的事情，大家并不知情。其實這樣也好，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和猜測。以她的情商，斷不能妥善處理好這樣的問題。

中午的時候，周子微打來了電話，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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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量公式化口吻：“周董，請問有什麽吩咐？”

電話線那頭的周子微聞言明顯一怔，卻也哭笑不得：“辦公室有人？”

柳素言四周看了看，沒人。遂搖頭老實交代：“沒有。”

“待會一起吃飯。今天早上，公司有急事就提前走了，休息好了沒？”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淩亂，但重點放在了最後，倒讓她聽起來心裏頭暖暖的。不過若是兩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出公司用餐，想必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她連忙搖頭拒絕：“我已經訂了外賣，在辦公室裏吃就好。”

以往她都是這樣做的，若是突然改變肯定會讓人不免猜疑。她還是不習慣被輿論推上風口浪尖，更何況會被八卦的對象還是盛科集團的老總。

周子微的笑聲便穿透了過來：“素言，不敢見光麽？”

她當然明白他所謂的見光是什麽，有些愛情很牢靠，見光了反而會受到諸多的祝福，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的确沒膽量見光。

見光死，她見得多也聽得多。

她咬牙切齒地反擊：“難道你敢？”

說完她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半截舌頭，周子微這個人沒什麽不敢的，但凡他決定的事情就沒有任何改變的餘地。他向來如此，她又何必在老虎嘴上拔毛。

接着爽朗的笑聲又傳了過來，聽起來愉悅的成分居多。柳素言實在不想跟他聊下去，畢竟這裏是公司，他若是耍起孩子心性來了，吃虧的都是她。她趕緊道：“我得工作了，再見。”

她說罷便迅速地掐斷電話線，看着電話好一會她才回過神。當初在得知周子微闖入董事會的消息時，她确實震驚，但此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他一介軍人空降進入集團，而且身居要位，來頭肯定就不小。只不過她沒料到，當初盛科集團的董事長居然是他的親哥哥。如今他為了聊表孝心，義無反顧地挑起了公司的重擔，卻無意間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周子微是她尋覓了許久的人，她斷然不會葬送自己的幸福。他們之間唯一通往幸福的方向，就是她更加努力地工作，才能與他并駕齊驅。

她的心思，他自然清楚。周子微握着電話良久，才放了下來。眼下有一個重要的項目，許多公司都對其虎視眈眈，今天下午的會議便是針對這個項目。他很期待她接下來的表現。

午餐過後，她路過茶水間時無意聽見幾個人的八卦。

“難怪周董第一次來公司的時候，他身上的氣場就讓人不敢直視，沒想到居然是老董事長的親弟弟。”

這是同事甲的聲音。

“那會周董還是周總的時候，我要是好好打扮一番，現在周董夫人的位置指不定就是我的了！”

同事乙笑嘻嘻地道。

有人冷不丁地跟着潑冷水：“周董這麽年輕有為，長得又帥，豈是你們幾個能染指得了的！依我看，咱們的柳總才有這個資格！”

柳素言微微一怔，沒想到自己被提名了，卻還是忍不住繼續往下聽。

同事甲跟着道：“我聽說周董有女朋友了，不過應該不是咱們的柳總，她做事太過刻板，你們想想看，誰會喜歡一個永遠一個表情的女人……”

柳素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嗎？難道自己一直都是一個表情？

裏面斷斷續續的有人附和：“雖然這麽說有些不厚道，但是她真的看起來像個面癱。”

她的面色一沉，面癱？難道這些年她一直都是以這樣的姿态示人？她轉身狼狽地離開卻正好撞見了站在對面的小安，她慘白着臉朝她微微颔首便從她身旁走過。

小安迅速地奔了上來，看着她的眼神也透着真摯：“柳姐，你千萬別放在心上，真不是這樣的。你很漂亮，真的！”

柳素言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會心一笑：“沒有，不過我确實有反思，以前……”

她頓了頓：“估計真的是面癱，從來都是一個表情。”

即使小安一直都認為她不是個平常人，卻也沒料到她居然能将這樣游刃有餘地開這樣的玩笑。在心裏憋藏了許久的話，她這會也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柳姐，以前的你看起來更像個冰山美人，像在畫框裏一樣可觸不可及。現在的你，比以前更美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小安是她入公司以來，一直帶在身邊的助手，向來也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孩，但做事很沉穩老練，因此此次才有意提拔她。不過她說的那番話，柳素言也沒将其理解為奉承和巴結，反而很欣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安跟她很像，雖然并不多言，但總是會默默地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證明她的能力。

她忽然就想逗弄一下小安，她自嘲地笑了笑：“連你也同情我？”

小安驚慌地睜大了眼，連連搖頭：“不是這樣的，柳姐！從進公司起，小安一直得益于您的照顧，若不是您，也不會有我今天的成就。”

害怕她不相信似的，小安又補充道：“您一直是我尊敬的前輩。”

柳素言拍了拍她的肩，悵然道：“跟你開玩笑。”

小安這才如釋重負地輕舒了一口氣，再擡眸時，她已經先行一步。

其實茶水間的幾個同事議論得沒錯，曾經的她不茍言笑，加之工作的緣故她出差比較多，在公司裏本就與同事相處得少，她們不了解她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面癱，她不禁從包裏拿出一面鏡子左右看了看，對着鏡子笑了笑，怎麽也瞧不出面癱的端倪。半晌，她才收了心思，她居然将她們的玩笑話當真了。

兩點的時候，臨時召開緊急會議。這是入職以來，第一次見到這些高層人心惶惶的局面。在去會議室的路上，她便查詢了時事新聞，一無所獲後她才勉強安心。畢竟往往有時候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以前她只是一介小小副總，大小事宜皆有上司負責，像這種參加大型會議的事情往往沒份。因此也怨不得她不認得周立志是她的頂頭大BOSS。

會議室居于本幢最頂部，相當于食物鏈的最終端。以前無緣進入此地，如今踏入的時候，心底難免有些激動。

她的位置安排在周子微的右側，銘牌擺在那裏的感覺有些不真實。會議室裏陸續地進入人員，她低頭研究着桌上的資料。難怪剛才進入會議室的時候，被秘書拿走了手機，本以為不過是慣例而已，眼下看來全然不是如此。

待會議人員陸續落座，周子微才推門而入。

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穿在他的身上，此時有種說不出的肅穆感。兩人的目光對視後，她迅速地低垂下了頭。由于會議的氣氛過于緊張，沒人察覺到兩人的異常。

這是一項新型專利技術的引進，因此周子微格外重視此次會議，對于密保工作也是相當謹慎。

剛才她已經将資料全部翻閱過一遍，對于引進新型技術也相當支持。不過風險過大，公司這些肱骨大臣都是保守派，意見難免與他難以達成一致。此次的技術并非是非引不可，只不過行業裏敢于吃螃蟹的人，才會得到更大的利益回報。

顯然周子微的如意算盤撥錯了，大家對這個項目愁眉不展，紛紛表示不看好。畢竟他們都是守成派，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斷然不希望由于此次事件而傷筋動骨動搖了他們的利益。

因此當大家都投反對意見的時候，只有新提拔上任的柳素言表示贊同。大家亦是認為她不過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罷了，成不了什麽氣候。對于她提出的可行性分析，皆紛紛敷衍着将矛盾抛給了她。如果項目一旦不能成功，到時候成為衆矢之的的人是她就行，只要不會跟他們的利益扯上牽連，項目誰做都一樣。

會議結束後，柳素言被單獨留了下來。

周子微的面色依舊不好，翻閱着資料的時候明顯夾雜着怒氣。

“你就別生氣了，這件事由我來做并不見得是件壞事。畢竟我是新提拔上來的，若是出了差錯，就以經驗不足為由将我拉下來就是。”雖然對這個項目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是這個技術的前景她還是相當看好的，即使最後沒能成功，也不枉她為他做了這件事。

看着她一副擔心他的模樣，周子微終于撐不住大笑出了聲：“難道你真以為我會為了他們而生氣？”

她迅速地在腦子裏整理了一下思路，饒是她再愚鈍也明白他的用意。周子微有十成的把握那些沙場老将不會引入新技術，而她向來對工作熱忱有加，對于這樣的新事物絕不可能坐視不理。如此說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而已，那群人不過是這場戲的配角。

想到剛才她為了這個新技術而跟肱骨大臣們鬥嘴的時候，他安然地坐在這個位置上淡然看之，就覺得這個男人腹黑之極。她怒瞪了他一眼：“連我都算計！”

她說罷拿起資料轉身就要走，不料身子失了重心整個人被他抱在了懷裏，他還一臉的得意。

他俯身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啄了一口，委屈道：“剛才那麽多人彈劾我，唯獨你一個人支持，我真的……很感動。”

他三言兩語就輕易化解了她的怒氣，想起剛才那群人群起而攻之的神情，她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論起來，他到底不是個職業商人，許多事情可能沒有上任想得那麽周到，他若不是玩點心計，又怎麽能得到那些人的支持呢？畢竟他身居要位，需要籌劃的自然要比平常人多出許多。

“就你嘴貧，我先去忙了。”她揚了揚手裏的資料，目光落在了他不安分地舉止上。

昨夜她心情不好，他攬着她一夜未眠。若不是公司臨時有急事，他斷然不會扔下她一個人離開。此時聞着屬于她的香味，喉間發出的聲音嘶啞得可怕，那是□□恣染過後特有的姿态。

“別走……陪我……”

柳素言到底臉皮薄，兩人親吻了一番後，她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舉動。她喘着粗氣道：“子微，再不出去外面指不定要傳成什麽樣……”

流言蜚語對老總起不到什麽作用，卻會毀掉她這些年好不容易積聚起來的印象和實力。

只有對象是她的時候，他才會如此失态而瀕臨失控。在她粉紅的臉頰上親吻了後，他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她，又将她胸前被解開的衣扣一一扣起：“今天暫且饒了你，晚上……”

即使他将最後的話沒說出來，她也清楚他要說什麽。她輕咳了一聲，盡量讓自己恢複常态，對上他那雙依舊玩味地盯在她胸前的眼眸時，她也恨恨然地将手伸進了他的內裏：“晚上回家洗幹淨，等着我回去收拾你！”

她說完将額頭淩亂的發絲整理一下，姿态高傲地踩着高跟鞋推開了會議室的門，早已等候在門口的秘書恭敬地喊了一聲：“柳總！”

柳素言有些疑惑地轉過身來，眼神裏滿滿地寫着‘有事’？

小張連忙将手機遞了上來：“您的手機。”

她接過手機的時候，隐約從他眼神裏看到別樣的情緒，一閃而過。再次對上他的視線時，他的雙眸誠懇而真摯。

她笑笑：“謝謝。”

回到辦公室後，她便一直在搜集這方面的資料，這次是場硬仗她絕對不能輸。忙了一下午，小安叩門的時候，她才從資料堆裏将頭擡起來。

小安關心地道：“柳總，下班了！”

她擡頭看了看時鐘，居然已經到了下班的點了。讓小安先走後，又忙了半小時，她才将資料都整理妥當後準備動身離開。

當周子微的座駕出現在不遠處時，她左右望了望确定沒人撞見，她才跟做賊似的爬上了車。周子微無奈地笑笑：“真拿你沒辦法，光明正大的你不喜歡，偏偏喜歡地下情。”

她抿嘴笑笑，一臉的得意：“你不也樂在其中嗎？對了，你怎麽還在這兒？”

錯開下班時間，就是避免跟他一起下班，沒想到他居然守在這裏等她下班。

“接情人上班。”

他故意加重了後面兩個字。

他們一邊閑聊一邊将車子駛入高峰期的大軍，好在她家離公司并不遠。在路上統共堵了不到一小時就回來了，周子微一邊淘米一邊埋怨：“以後按時下班，我在對面等你。”

她笑眯眯地摘着青菜：“遵命。”

他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正好按下電飯煲的煮飯鍵。他将手擦拭幹淨後，方按下接聽鍵。

談話時間不過一分鐘左右，她聽到的只是他“喂”了一聲跟最後挂電話的時候又“嗯”了一聲。

倒不是她刻意竊聽電話，而是他接電話也沒避着她，懶洋洋地倚在廚房的門框上。

不過這通電話想來不簡單，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了。她也不急着問，如果他認為應該告訴她的事情，決計不會瞞着她。相反，他不想說的事情，絕對沒人能強迫他。

她清洗着食材，水流聲嘩嘩地讓她摒除了不少雜念。

周子微從身後圈住了她的腰身，熱氣在她的頸窩裏流連，她禁不住癢，輕聲道：“別鬧！”

“李昊那邊有消息了。”

聽不出他話裏的情緒，她的眉心緊緊擰在了一塊，連聲音裏都不自覺地帶了顫音：“難道連喬子風托人請的醫生也說不行？”

李昊那張絕望的面容頓時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裏，如今不得不說實在是老天太過殘忍。

周子微也不清楚現在告訴她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卻還是問道：“如果本來就不存在癌症這一說，你信麽？”

他向來不會欺騙任何人，此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那一刻，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眸。難道一切都是李昊自導自演嗎？不可能，李晨也清楚當年的事情，還有楚尤，那時候也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難道他們都聯合起來，只為了向她演這場戲而已？她不置信的搖搖頭：“他不至于用這些謊言來騙我吧？”

此話一出，她覺得不妥，轉過身子擁抱住他，輕聲搖頭：“我覺得不敢相信而已。”

周子微頓了頓，沉嘆了口氣才道：“他沒去找那位醫生。”

似乎有什麽東西将她的心一擊即碎。

☆、野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