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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大事, 太醫已經看過了，只是此時突然醒了, 想必還有些痛，你先去把鞋穿上。”

朱翊鈞看了一眼還站在身邊的人，不悅的皺眉。

鄭韻扁扁嘴, 乖乖的回去把鞋穿上，還披了一件衣裳, 才過來，小心翼翼的将女兒抱進懷裏, 憐惜的伸手想要碰碰她的臉，卻又不敢真的碰到, 小姑娘已經沒有哭了, 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着她，可憐急了。

她心裏突然就升起一股怒氣，壓抑着看向身邊的男人, 無聲的詢問。

朱翊鈞對上她的眼神，無奈，只好道：“身邊的人伺候不盡心, 才會受傷, 你不要擔心, 太醫說過了, 這傷口只要好好養着，便沒事。”

他不想讓她擔心，便盡量的将事情說得輕松一些, 然後安慰的把她攬進懷裏。

她懷裏抱着小女兒，聽完這個解釋，道：“伺候的宮人呢？”

“朕已經處置了。”

“皇上怎麽處置的？”

她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問了一句，剛剛他說那句話的時候，語氣冷的仿佛能夠凍死個人，他從沒在她的面前擺皇帝的威儀，但某些時候自然流露出來的氣勢，依然能夠讓她很清晰的感覺到，身邊的這個男人，并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他的處置，自然也不會太輕……

朱翊鈞眸光暗了暗，淡淡的道：“好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近段時日讓宮人注意一些。”

見他沒有要說的意思，鄭韻也就不問了，看着懷中的小女兒，盡管知道這傷口很快就會消失，但還是心疼，恨不得這傷口是在自己身上的。

朱翊鈞在一邊看了一會兒，張誠就從外面進來了，低着頭道：“皇上，事情都辦好了。”

“嗯。”

朱翊鈞應了一聲，擺擺手讓他出去。

張誠仿佛就是為了來說這麽一句話的，出去之後朱翊鈞回過頭來，才發現身邊的姑娘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着他，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看起來還是稚氣未脫的樣子，仿佛并沒有因為有了孩子而變得穩重一些。

“看什麽？”

他的聲音下意識的柔和了下來。

“當然是看你了，皇上真好看。”

不是第一次被她誇好看，只要沒有外人的時候，她向來就能這麽毫無顧忌的說話，偏偏在別人的面前又能憋得住做出一副端莊大氣的模樣。

“皎皎也很好看。”

他從善如流的回答了一句，見天色不早，而姝姝也已經睡着了，許是臉上的傷口還有些疼痛，所以睡着的時候，小眉頭都是擰着的，看着并不大舒服，看見這一幕，男人眸中的光芒又要暗了一些。

親自從她的懷裏将小女兒抱過來，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才拉着她低聲道：“不用當心，你還沒用膳，先去用膳吧。”

“可是……”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兒，心裏還有些不放心，這臉上的傷口就是因為宮人照看不盡心才會這樣的，要是這些宮人再……

“無事，有了前車之鑒，想必沒人敢不盡心。”

他坐在那裏，聲音不大，卻滿是威嚴，頓時，進來準備照料小公主的幾個宮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低下頭，眼中滿是恐懼。

在淑妃娘娘睡着的時候，皇上就已經将鐘粹宮那邊照料小公主的奶娘一幹人等都給處置了，就連小皇子的奶娘也受了些牽連，想到那幾個宮人的下場，幾乎是顫抖着站在那裏的，但又不敢讓人看出來……

鄭韻看了一眼，那幾個宮人站在那裏，仿佛面前是洪水猛獸一樣，幾乎就能夠想到，照顧小公主的那幾個人肯定不會太好過了，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應該怎麽想，按她來說，傷了自己的女兒，這件事情絕對不會輕易的就這麽過去。

可在這裏，那傷的可是皇家公主，想必這罪名……

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兒，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更衣後随着他一起出去。

幾乎是兩個人一走，這幾個人宮人頓時齊刷刷的松了一口氣，看着躺在龍床上的小公主，心中一半是懼怕，一半又想着，淑妃娘娘的孩子皇上這般疼愛，若是能照顧好了，自然不會有壞處。

……

晚上，姝姝就被帶到了偏殿去，睡之前，鄭韻還特意去看了一會兒，見沒有什麽事，才稍微的放心了，從出事之後，到現在她還沒回鐘粹宮去過呢，流雲倒是在這邊，但是她問的時候，流雲也只是說那些不盡心的人皇上已經處置了，新的奶娘也已經找好了，讓她不必擔心。

回到寝殿，躺在床上之後，她往他的懷裏擠了擠，然後才忍不住道：“照顧姝姝的那幾個奶娘，是不是都沒命了？”

“誰與你說的？”

“我就不能自己想出來嗎？”

她忍不住嘟囔了一聲，擡頭看去，他的容顏，在昏暗的帳內，看不大清晰，卻又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的清晰。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心裏有些不好受，這樣是不是不好？”好像有些裝聖母的嫌疑。

但她始終不是在皇權的環境下長大的，從小時候到成年，她的世界觀，都已經在另一個世界形成了，盡管已經能夠适應這裏的生存法則了，卻依舊還會悶悶的，如果真的都死了，到底是那麽多條人命呢……

“那些人伺候不盡心受到責罰是應當的。”

“我知道……”

她回答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将頭埋在他的懷裏，閉上眼睛。

夢裏走馬觀花似的，一會兒她好像還在現世，正在上班的時候打盹兒被大老板發現了，于是嚴厲的批評了她，但不過片刻，她又身在一間喜慶的房間裏，她像是幽魂一樣的站在寂靜的房間裏，看着床上坐着的那個姑娘，正想着這姑娘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楊的時候，突然看見她對着自己的方向眨了眨眼。

卻忽然間，殿外闖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宮人，倒在地上一聲聲凄厲的呼喊。

她吓了一跳，認出來那是叫做清雅的那個宮女，又看見門外，又是幾個人闖進來，一樣的渾身帶血，一樣的凄厲呼喊，那聲音先是一種魔咒，讓她整個人都仿佛置身于痛苦之中，而殿中，坐在床上的那個穿着喜服的姑娘一動不動像是木偶一般……

終于有一只手抓在了她的衣擺上。

“啊！”

她猛地驚叫一聲，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溫和低沉的聲音：“皎皎？”

這聲音仿佛有帶着安心的魔力，她慢慢的睜開眼，見殿內燈火通明，帳內光芒柔和，他但有的目光鎖在她的身上，就俺麽一瞬間，就明白她做噩夢了。

“我做噩夢了……”說這話時有些委屈，夢裏的那些死去的人都與她有關系。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不用害怕。”

朱翊鈞看着她這幅樣子，嘆了一口氣，将她擁進懷裏，低沉的聲音傳來：“夢裏的那些東西不過都是假的，他們不敢如何。”

“皇上知道我夢見了什麽？”

“……嗯，你夢中說了些話。”

他拍了拍她的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低聲道：“睡吧，這一次不會有事了。”

“嗯。”

她慢慢的閉上眼睛，過了許久，懷中的人呼吸平穩，他這才動了動，想着她剛剛夢中說的那些話，忍不住皺眉，先前那老和尚并沒有說多的什麽，只是說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卻也說不出她到底是哪裏來的。

她在夢中說的那些，雖說有些聽不懂，但明顯和這裏天差地別。

“皎皎……”

他低聲喚了一聲，但她已經沉入夢鄉，自然不會回答，片刻後他自嘲的笑了笑，一向平靜的心中竟然有些患得患失，如今她是沒辦法回去，若是能夠回去呢，是不是就毫不猶豫的選擇回去了？

鄭韻自然不會想到某個男人早就已經知道這些了，再一次睡過去，倒是沒有在做噩夢了。

次日清晨醒過來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偏殿看姝姝，見被新的奶娘抱在懷裏的小團子一副很是平靜的模樣，心裏又是一陣心疼，從奶娘懷裏将她抱過來。

過了一會兒，某個去上朝的人就已經回來了，非常自然的吩咐人擺膳，用完早膳之後，也沒有讓她回去的意思，而是直接抱着姝姝往外殿去，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後忍不住追出去，就見他一邊抱着姝姝，一邊看奏折，一邊伺候的宮人又不敢說什麽，只好當做沒看見。

待到看見她來之後，更是一句話都不說了。

“皇上有事做的話，就把姝姝給我吧。”

她走到面前，說着就要去将姝姝抱過來。

“無事，你昨晚沒有休息好，先去休息片刻，姝姝就留在這裏，自有奶娘和宮人看着，不會有事。”

“可是……”

皇上诶，你現在是在看奏折啊，這麽抱着女兒好像不大好吧，鄭韻看了一眼坐在她爹懷裏淡定的女兒，發現女兒根本就沒有看自己一眼，忍不住有些失望。

旁邊伺候的宮人，聽見那一句昨晚沒有休息好，都默默的垂下了鬧到，鄭韻根本就一點都沒有發覺，發現不僅孩子他爹不把女兒交給自己，連女兒也不鳥她之後，無奈的選擇放棄了。

卻并沒有去休息，而是悄悄的帶着流雲從後面溜回了鐘粹宮。

回去的路上，流雲忍不住道：“娘娘不用和皇上說一聲嗎？”

“你沒看見現在他眼裏就只有一個女兒了嗎？哪裏還有我的位置，說不說的也都是一樣的結果。”她哼哼了一聲，眼中笑意盈盈。

“但小公主還在那邊……”

“奶娘和伺候的宮人都在，不會有什麽問題的，況且下午我就過來把她接回去嘛……怕什麽？你就是顧慮太多了，你學學伴月，那丫頭每天什麽都不想，最近長胖了許多。”

“……”

流雲最終選擇什麽都不說了，總之娘娘總是能夠說得她無言以對就是了。

回了鐘粹宮之後，剛一進門，就見一黑一白兩只小團子跑過來，在她腳邊蹭蹭，好像又很久不見了一樣，還搖着尾巴。

搖尾巴好像是狗狗的專利吧。

她默默地腦補了一會兒，最後一手抱着一個進去了。

殿內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不過是看着就是少了幾個人而已，伴月看見她回來，下意識的就迎上來，但臉上的笑容不複以往那邊自在了。

許是宮中的事情讓她變了幾分，鄭韻将兩只貓兒放下，笑着道：“怎麽一日不見，竟覺得伴月又長胖了一些。”

“……”

伴月沉默了一下，一邊反省是她真的長胖了，還是娘娘又逗她，一邊講宮人手中的茶水接過來，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

昨日娘娘不在，小公主受傷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流雲姐姐又跟着娘娘沒在宮裏，她一邊讓人去找太醫，一遍又讓人去乾清宮，原本以為回來的會是娘娘，卻沒想皇上親自過來了，守着太醫将小公主的傷處理好之後，就将小公主抱着走了，又讓人将伺候小公主的那幾個人都拖了出去。

聽說……

劃傷小公主的臉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其餘的倒是沒死，但日子顯然也不會太好過。

當時都是在一起的，卻如此大意……

她心裏也是心驚膽顫的，見自家娘娘回來了，小公主卻沒有回來，心裏就更忍不住胡思亂想了。

忍了很久，終于忍不住道：“娘娘，昨日是婢子沒有看好小公主，您……”

“這件事情又不怪你，你不用害怕，況且小公主現在已經沒有事情了。”

見她在擔心這件事情，鄭韻忍不住笑了笑，她最信任的無非就是伴月和流雲了，伴月雖平時不如流雲細心，但事關兩個孩子的時候卻比誰都盡心，只是她不是專門伺候兩個小團子的，自然不會有時間整天都在身邊待着。

“起來吧。”

“……是。”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晚上應該還有一章，但如果零點之前沒有更的話那就是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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