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

姐姐娥眉微蹙,若有所思,半晌之後,才松了眉頭,笑道:"你所說的話,倒也是有理的,不過我又怎麽能相信你呢,榮華富貴誰都喜歡,可是一旦擁有了最至高無上的,那些財富又算得了什麽,況且,你又怎麽能确定,晉國公做不到的,你一心想幫的那個人,就一定能夠成就大事呢."

手裏摩挲着茶盞的邊緣,淺笑嫣然,道:"姐姐的思慮還真是周全,但是,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想必姐姐心中也明白,晉國公是不是有登臨天下的本事,既然如此,何不選擇一處更有希望的去處呢,指不定以後就此飛黃騰達了,再者,姐姐還年輕,總該為自己的将來謀劃謀劃才是."

她偏過了頭去,好像在沉思着什麽,只不過這樣的沉默,始終都讓我覺得忐忑不安,只是在她的面前,無論心裏有多擔憂和緊張,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顯露,低着頭在茶盞之中,添入了溫熱的水,但手上的動作一直都沒有停,水很快就溢了出來.

"水已經滿了,你為何還要往茶盞中注水呢,又何必浪費了這上好的山泉水呢."她注視着我,"你從來都是很有方寸的,看這水滿如注,卻依舊不願意停手,想必你還有話想要對我說,何不一次把話說完呢,你看這月亮都已經要西沉了,你我姐妹即便敘舊,這時辰也不必花費在這無關的事情上."

思量了一會兒,又看着窗外的月亮,道:"月盈則虧,水滿則溢,我雖不能替姐姐求下來日裏的平安喜樂,卻也希望姐姐與我一道,同心共力,趙氏一族雖已然零落,但重振家聲也算不得難事,若姐姐願意襄助,許是來日功成,不僅能保住晉國公一門,亦能讓姐姐的身份更為超然."

她握住我正在倒水的手,笑得有些陰冷:"你一心想幫助他登臨頂峰,可他又是如何對待你的,難道你就真心這樣甘願為他犧牲這樣多嗎,他就這麽值得你為他付出?你我是同族姐妹,我自是不願見到你從此身如浮萍,可若是一敗塗地,豈不是一損俱損,莫不是你覺得他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嗎,況即便如你所想,我至多也不過是成為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的王妃罷了."

回握着她的手,道:"姐姐,我請你來這裏相談,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打算,且這裏清幽,不會有世俗之人在這裏打擾,即便我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也不會有人傳揚出去,況往後的日子會怎樣,我雖不能預知,但真能成事,我自然也不會忘記了姐姐,無論如何,還請姐姐多多思量,來日事成,自然願與姐姐一道分享."

過了一會子,姐姐站起了身,臉上雖是看不出什麽情緒來,但是她的沉默也表達了她此時的遲疑,道:"此事事關重大,非短短幾日便能作出決定的,妹妹在這晖雨庵中,雖是清靜有餘,但終究是簡陋了些,若有什麽缺失的,就讓你身邊的那個小尼姑傳給信兒來給我,能為籌備的,我自然也不會是推辭的."

禪房裏的長明蠟燭已經染去了大半,濃厚的困倦之感襲來,竟也趴在了桌案邊睡着了,天蒙蒙亮的時候,醒轉了過來,竟覺得有些腰酸背痛的,雙眼朦胧地看了眼四周,倒是醒了幾分,那小尼姑端了清粥小菜進來.

"師太,昨夜睡得太遲,又是在桌案邊小眠的,只怕這時候會覺得身上極為不舒服,小尼出世之前曾學過一些簡單的推拿,若是師太不嫌棄,那就讓小尼為師太拿捏一下,這樣也許會覺得舒服一些."

這小尼姑的手法倒是極好的,不過推拿了一會子功夫,身上就覺得舒坦了許多,本就沒能睡好,如此一來,倒真覺得困倦了起來,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日頭當空的時辰了,早膳也還在桌上擺着,而小尼姑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過了一旬之後,姐姐那兒傳來了消息,只不過對于我所說的一切,她都還是有些遲疑的,不由得為此嘆息了一聲,算來她對此不放心,我又何嘗不是呢,入晖雨庵以來,已逾數月,寒冬臘月,臘梅綻放,卻已然許久未曾得到過王府裏的一點訊息,仿佛已然和外間隔離了一般,這樣的認知,讓我從最初的無所謂,到如今的無所适從,這樣的感覺讓我感到害怕和不安.

"師太,這是晉國公夫人托人送過來的冬季棉衣,說這是師太最喜歡的花色和面料,請師太試一試吧,且晉國公府還傳來了消息,這幾日朝中的大員頻繁出入,似乎連封疆大吏都與晉國公有書信往來."

能讓小尼姑知道的事情,自然不會是頂要緊的事情,朝中的大臣與皇子有所來往倒也算不得什麽要緊事,與外臣的書信也屬尋常,我朝立朝以來,這也算得上是不成文的傳統了,瞧了眼那小尼姑,笑着沖她點了點頭.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不過你我相處了這許久,我卻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雖說你并非為我所驅使,到底說起來我們也算是有些淵源的,如今你為我做了這許多事情,說到底我也是該謝謝你的."

小尼姑一臉的笑意,只不過很快就黯淡了下去,道:"多謝師太惦記,小尼出家多年,也已經無心塵世了,若是将來師太鳳凰涅槃之時,只消記得曾經在晖雨庵中還有一個小尼存在,便是小尼最大的榮幸了,小尼法號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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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禪房中又只剩下了我一個人,翻看着從晉國公府送來的衣衫,不過都是些尋常的樣式,連刺繡都是最常見的,忽然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身在佛門,自然是不可能穿着過于華麗和繁複的衣裙,而這最為樸實的便是最好的.

忽然,一件極為富麗的衣衫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蜜臘黃折枝牡丹的圓領褙子,花蕊上頭綴滿了合浦珍珠,牡丹也以金線勾勒了輪廓,精細的蘇繡工夫着實讓人眼花缭亂,這般精致的褙子尋常是極難得能夠看得到的,将這樣精致的褙子送來佛寺之中,自然是有其中的用意.

仔細地翻看着這件褙子,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同的地方,正當覺得頗為遺憾,放下手中的褙子之時,卻發現頸扣處的一個碩大的珍珠有些松動的跡象,輕輕地一撥,這顆珍珠便掉落了下來,手中把玩着這顆珍珠,卻發現這顆珍珠比尋常珍珠都要輕許多.

似乎想到了些什麽,以挽發的木簪子輕輕敲擊珍珠,很快的,珍珠碎裂開來,露出裏面的一張不大的紙條,上頭的蠅頭小楷正是姐姐最為擅長的,清秀的字體一字一字映入眼簾,雖然其中的字并不多,卻将她想告訴我的事,一一交代了一遍,倒也是言簡意赅.

得到了這一份姐姐送來的訊息,也算得上是欣喜若狂,只不過自此之後,姐姐那兒也甚少再傳來有價值的消息,倒是慧靜帶着笑容跑了進來,在我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看她這高興的樣子,反而覺得她所說的事情與我無關一般,真正高興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快到冬至了,宮裏會有大宴,為求來年一切平順,宮裏自然也會讓人出來拜佛祈福,這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而且就算是派了人出來,也不一定會是王爺,想來此番也會有女眷随行而來,主持師太那兒想必也是忙壞了,你也去主持師太那兒去幫忙吧,我這兒也并沒有旁的事情要做."

晖雨庵前頭的安國寺看起來比晖雨庵更加忙碌,從寺裏出入的小沙彌也愈發得多了起來,連陣陣梵唱也時不時地傳入耳中,想是為了冬至那一日的上香祈福要做足了準備,安國寺的僧人倒也是盡心盡力.

很快到了冬至這一日,車琳琳馬蕭蕭,倒是熱鬧得很,即便在晖雨庵裏,都能夠知道安國寺中是多麽的熱鬧,不過站在至高的山坡上,卻沒有看到連綿的華蓋,随從宮人也不是皇上出宮的模樣,定睛一看,倒像是親王的儀仗.

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山坡,想來此番也是皇子替皇上來祈福的,每年的冬至祈福儀式都是宮中極為要緊的,即便皇上身體狀況再差,都會親來安國寺舉行儀式,而今年卻只是派遣了皇子前來,想必身體狀況已經不容樂觀了.

"師太,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這樣冷的天在這山坡上,怕是會着涼的,還是早些回去養養神吧,總要等到所有的儀式都結束了,才能好好休息,總好過一直這樣耗着."

本也是無事可做,這時候衆人都在忙着別的事,根本無心關心我在做些什麽,唯獨慧靜總是跟在我的身邊.

一路無話,回到了禪房之後,慧靜才說起,此番代替皇上前來舉行祈福儀式的,正是王爺,如此看來,皇上倒是極為看重王爺的,這樣一來,也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也能讓一直都有所保留的姐姐放心下來,只不過怕也會惹來其他皇子的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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