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入宮

來迎我回宮的車駕儀仗連綿數丈有餘，奈何一身佛衣，終究不便入宮，托詞入內更換禮服，獨自入了禪房，不曾想到慧靜卻在禪房之內，看她一臉的苦悶之色，想是有什麽心事一般，含着笑看了她一眼，整理自身服飾的同時，也等待着慧靜開口說話．

慧靜站在我的身後，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而在我将衣服收拾妥當的時候，轉過身之時，卻看到慧靜手中拿着一把锃亮的匕首，我臉色微微一變，而慧靜也是一雙眼通紅着，好像也很難過的模樣，慧靜走到我的面前，手裏的匕首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娘娘，我知道，今天是你回宮的好日子，照道理來說，我不應該在這個日子來觸你的黴頭，但是今天再不動手，只怕我以後就不會有機會了，在外面，有太多的侍衛，我沒有辦法靠近你，更別說動手了，娘娘，希望你不要怪我，這不是我的本意．＂

慧靜淚眼婆娑地看着我，拿着匕首的手也在微微發抖，我的脖頸之間，難免會被劃傷，出現一絲絲的紅印子，而在外等候我的人，見我入內這般久還沒有出去，自然也會有所議論，恪兒和莫離推門而入，看到這個場景，臉色唰的一下就蒼白了許多，不過所幸她們夠鎮定，并沒有大叫出聲．

恪兒急急地把門帶上，慧靜挾持着我，冷冷一笑，道：＂兩位姐姐在娘娘身邊已經多年了，行為處事果然是非一般人可比拟的，即便是看到我拿匕首抵着娘娘的脖子，你們還能這般鎮定，還真是不簡單，不過若是娘娘就這麽仙逝了，我不過自盡而已，兩位姑娘所受的責罰，只怕就不會這麽簡單了吧．＂

我眼睛一轉，看着慧靜，說道：＂其實你也只是替人做事而已，可是你想一想，你這樣做對你又有什麽好處，無論你做的事情是否能夠成功，你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派你來的人選在了今天這樣的日子來刺殺于我，無論成功與否，你都是死路一條，沒有人能救得了你，你這又是何必呢，他們都已經放棄了你，你何不還俗，跟着我一起進宮呢．＂

慧靜本就有些遲疑，聽我這樣一說，便更動搖了一些，而恪兒和莫離又豈是木讷之人，接着我的話說了起來，在慧靜恍惚的那一瞬間，恪兒一把拉過了我，莫離也趁勢奪過了慧靜手中的匕首，慧靜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自嘲地笑了笑，頹然地跪坐在地上．

＂原本我也沒想過我能做成這件事情，只是我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無論是不是成功，我都能好好的，不過就算是成功了，我也知道我的良心是過不去的，若要我日日受着良心的譴責，我更願意隐遁紅塵之外，不再參與俗世中事．＂

我蹲下了身子，握着慧靜的手，道：＂年紀輕輕的，何必說這些喪氣的話，晖雨庵這裏雖然是個好去處，不過對你來說，這裏終究不是個最好的所在，況且，你若是不能成事，留在這裏也是危險的，我身邊雖然也有恪兒和莫離，終究還是要有個貼心的人在身邊，我在晖雨庵的這麽些時日，都是你在身邊，當今皇上對你若不是心存信任，想必也不會讓你留在我身邊了．＂

慧靜的情緒尚不能完全平靜下來，也就由着她自己好好想一想，回宮是一件大事，總要穿戴得華麗一些，才不至于被人看輕了去，年舒謙帶人前來迎駕，自然也帶來了宮裝，以便我替換了身上的這一身佛衣．

擇了一身深青色綴石榴紅芍藥暗紋宮裝，莫離一雙巧手替我挽了望仙髻，發髻正中是一枚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耳上一對紅翡翠滴珠耳環，與今天的日子相呼應，倒也是相得益彰，發髻上只一支步搖倒也單調，随手擇了一支鑲寶石蝶戲雙花鎏金銀簪簪上．

裝扮完了之後，恪兒和莫離一左一右扶着我出了禪房，只見外間的人跪了一地，連庵中的姑子們也跪在了院子之中，看着以往和自己一起相處的姑子們就這樣跪着，心裏也覺得很不舒服，為了不讓自己看着這樣的場景覺得難受，早早地便上了鸾轎．

年舒謙起了馬在前引路，恪兒和莫離在轎邊跟着，慧靜卻沒有跟着一起出來，這回宮的一路上，可算是安靜得不得了，風平浪靜的讓人覺得有些意外，只不過這一路無事也算是心裏踏實了不少．

妃嫔入宮無法從皇宮的正門進入，只能從偏門順恩門進入皇城，擡轎的人停下了步子，恪兒掀開了轎簾子，扶了莫離的手下了轎，皇上皇後和以往王府中的一幹妻妾都在，而幾個乳母陪着一對皇子皇女站在皇上的身邊，定睛一看，真是玉雪可愛得很．

冊封妃位，也當是宮中的大事，我以妃位回宮，地位自是與衆不同，便有行冊封之禮，皇上身邊的衛康打開明黃色的聖旨念道：＂朕惟典司宮教，率九禦以承休．恪恭奉職，殚夙夜以不遑．祗慎居心，歲年而匪懈．咨爾趙氏，德蘊溫柔，性娴禮教，位在掖庭之列．備令儀之淑慎，彰厥有常．禀懿德之靜專，協于克一．茲冊封爾為詠妃．爾其徽音益懋，積餘慶于家邦．譽命惟新，荷殊榮于簡冊．＂

皇上上前将我扶起，笑着說道：＂你回來了就好，朕籌備了許久，近來才布置妥當，就急着把你接回來了，舒謙到底是個做事得力的人，這一路趕回來，想必你也很累了，走吧，朕陪你回宮去休息吧．＂他回頭看着身後的皇後和妃嫔們，＂你們也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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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華宮是一處處在禦花園東側的宮殿，與太液池也并不遠，且離皇上處理政事的崇德殿也是極近的，頤華宮的主殿璟瑄殿裏，布置得雖然并不繁複，卻是随處可見的奢華，看得出來是被精心布置過的．

＂這頤華宮經過簡單地改動之後，就讓人按照你的喜好布置了一下，你看看你喜歡不喜歡，如果有什麽不滿意的，就讓衛康來重新改動一下，直到你滿意為止，以前在你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會重新回到你身邊來．＂

向皇上行了大禮，道：＂皇上對臣妾如此關愛，這頤華宮也布置得如此奢華，讓臣妾心裏非常感動，但臣妾初回宮中，不想因為皇上對臣妾拳拳之意，而讓皇上在臣妾與姐妹們之間左右為難，更飽受朝臣的非議……＂

皇上開口截去了話頭：＂朕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接你回宮原本就是好事，為何要說這些話，早先朕就在早朝之時言及要接你回來，根本沒有朝臣反對，你又何必擔心這些，宮裏的妃嫔在皇後的管轄下，更不會有流言蜚語，你只管安心住下便是，至于你的一雙兒女，永濟在皇後膝下，暫時無法回到你身邊，安兒倒是一直由子如和乳母一起照料着，明日就能到璟瑄殿來，你們母女好好聚一聚．＂

皇上并沒有在璟瑄殿逗留太久，倒是悅心悅然姐妹先行到了璟瑄殿來，恪兒和莫離被我打發了去收拾東西，只留下了悅然在身邊服侍着，閉目養着神，讓悅然替我揉捏着肩膀．殿中很安靜，焚着的香料是佛寺常用的檀香，只不過其中加入了一些其他的香料，聞起來的味道很清新．

＂我剛剛回到宮裏，對宮裏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而你是在皇上身邊服侍的人，自然對宮中的情形比我要清楚許多，現在也是閑着無事，不如你與我說說宮中的事情，也好讓我解解悶．＂

悅然并沒有很快說話，好像是在思考着什麽，半晌之後，她言道：＂娘娘離府之後，皇上身邊的人并沒有變動，只不過那時候舒嫔娘娘是最得寵的，也就是當初的年夫人，其次便是宋夫人和武夫人了，如今宋夫人封了承妤，武夫人封為了良娣，其他的幾位夫人雖也偶有承寵，到底也不及這三位夫人，兩位李夫人都封了貴人，不過那位朝鮮宗女賜了封號，便喚作玉貴人，另一位蘇承禦封了選侍，雖然無寵到底也比以往要好過些了．＂

聽她說到此處，便又想起了當初被幽禁在小院之中的餘充儀，悠悠然開口道：＂聽你這麽說來，宮裏倒也是冷清得很，不比以往在府中院落相近，彼此還能多走動走動，不過聽你剛才說的那些人，據我方才所見，似乎有些出入吧．＂

悅然聞言一愣，旋即笑道：＂奴婢逾越了，原也不是忘了提到她，而是想着許是娘娘并不曾見過她，即便提起只怕娘娘也未必識得，她原本也是皇上在藩邸時的妾室，只不過被拘禁了許久，平日裏都不在府中走動，如今已是沁嫔了．＂

她能夠走出被拘禁的小院，也是一件好事，往後彼此來往，也不需要那般小心翼翼偷偷摸摸了，低着頭噙着一絲笑，而悅然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言語了幾句，皺了皺眉頭，原本也曾承諾過姐姐，只要她願意幫忙，自然不會讓她白白付出，卻不曾想到，她如今了進了宮，雖然位份不高，到底也封了才人，她一身侍二夫，即便瞞過了朝臣，在後宮也是極受非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