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坑

聽見關門聲，蔣闫提着的心才放下來，他從口袋拿出拆開的半塊巧克力，看了一會兒，想到剛才溫北告訴自己拆開後的巧克力要盡快吃掉，不然會化的，就收起了自己想留着以後吃的心，在飯桌上吃了起來。

他想起溫北的臉，心裏微動。

他，挺喜歡這個大自己很多的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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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北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回去了，沒辦法，臨近中考，學校逼得學生們天天補習，溫北成績在班上排前三，老師對他寄予厚望，對他更是嚴格對待。

每天埋在題海中的溫北，着實有點想念鄰居家的小朋友。

不知道小朋友有沒有想自己呢。

腦子裏正盤算着今晚帶點什麽東西回去給小朋友吃，就聽見班裏的同學在叫他：“阿北，班主任叫你去一趟他辦公室。”

“好。”溫北應道。

他起身往辦公室方向走，不知道這次班主任找他幹嘛……

他走到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聲：“請進。”

溫北進去，看見班主任正坐在位置上向他招手：“來啦。”

溫北點頭，走到班主任面前，禮貌道：“老師，找我有什麽事。”

他看見了班主任桌子上的志願表，其實大概也猜到老師找他幹嘛了。

果然，老師從一堆志願表裏拿出溫北的那張，指了指，道：“我就直說了，你模拟考的成績都很好，中考成績應該也和模拟考差不了多少分，你有很大的機會可以上市一中，但你志願表為什麽不填？”

溫北填志願的時候就想到了老師肯定會有意見，他也不想多做解釋，緩緩道：“家裏人不喜歡一中的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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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頓了頓，才道：“這是和家裏人商量過的了？”

溫北點頭。

班主任這下沒話說了，蔣闫志願填的學校，雖然也都是挺好的學校，但哪能比得上市一中呢，但既然人家父母都同意了，自己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他嘆了口氣：“行吧，既然家裏人同意，我也沒什麽意見了，好了你回去上課吧。”

“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溫北走出辦公室，随手關上門。

其實當時自己父母也是不太贊成自己的志願的，他們也都覺得市一中比其他學校好得多，但市一中的校風太過嚴格，半個月才允許放一次假，離家裏還遠。

要是自己去了市一中，要見蔣闫可是有點難了。

這段日子好不容易和小蔣闫混熟了，這小朋友見自己雖然還是冷着個臉，但起碼沒有剛開始第一次見面的那種距離感了。

想起自己也有小半個月沒見蔣闫了，小朋友冷漠得很，真怕一回去他就不認人了。

這麽想着，溫北就越發想趕緊放學回家。

蔣闫知道每周五溫北就開始放假，往常他一放假就會來找自己的了，上周溫北沒有來，蔣闫不知道是為什麽，他也不敢去問溫北的母親，只能等待。

不知道今天大哥哥會不會來呢……小蔣闫搬了張凳子，坐在自己家的小院子裏面。

他們家的院子直通外面，溫北只要一過來，蔣闫就能看見了。

母親今天出去了，和朋友們去旅游，好幾天都不會回來。臨走前甩了蔣闫一巴掌，現在蔣闫的背還隐隐作痛，但母親好幾天不在家和溫北即将要回來的喜悅讓蔣闫暫時忘記了疼痛，他愉快地等待着溫北。

但時間慢慢過去，溫北還是沒回來，蔣闫心裏的慌亂慢慢變大。

他從上個星期就開始害怕了。

大哥哥為什麽還沒有過來？他回來了嗎？他會不會已經回來了？只是不願意來找自己？

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讓他讨厭自己了，他會不會已經忘記自己了，會不會……會不會

……

然後溫北出現了。

蔣闫眼睛一亮 ，随後又暗了下來，他一動不動地看着遠處的溫北，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眼前的一幕讓蔣闫這些天的恐懼越發清晰，他開始明白，溫北并不是自己的所有物，總有一天，他也會離開自己，對他來說，自己就是個多餘的物品，厭棄他，抛棄他。

像父親，像母親，對待他一樣。

溫北站在遠處，一個小女孩兒開心地在溫北面前蹦跶，笑容像向日葵般燦爛，粉色的小裙子襯得她整個人像娃娃般精致，溫北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笑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糖。

蔣闫覺得眼睛很痛，他盯着眼前的一幕看的太久，忘記眨眼睛了。

小女孩笑的很燦爛，自己做不到，溫北很愛笑，他也一定更喜歡愛笑的小朋友。

反過來看他自己，母親經常罵自己是個喪門星，說自己整天苦着臉，影響她心情。在幼兒園別人也經常說他陰森森的很吓人，都不願意靠近自己。

是因為這個，所以溫北也不喜歡自己了嗎？

他的眼神從遠處挪開，看向了地下躺着的一小塊玻璃碎片上。

五歲的小蔣闫不知道世間還有名為妒忌心的情感，他只是不能忍受溫北的眼光停留在別人身上，就算自己再肮髒，他也打心底希望，眼前這個帶給自己溫暖的笑意的大哥哥，眼中能只有他一個小朋友。

他往玻璃碎片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着，在離碎片還有一小步的距離內，他腦子裏想到的，是溫北第一次給他帶的一塊巧克力。

味道是真的，很甜很甜。

記憶中的味道太過香甜，以至于蔣闫摔倒在玻璃碎上的時候，并沒有感覺到多大的疼痛。

他看見遠處的溫北向他跑來，眼中的笑意被慌亂取代。

蔣闫滿足了，因為那時候的溫北，眼中再一次有了自己的影子。

溫北跑到蔣闫身邊，小心翼翼地扶他起來。玻璃碎片劃傷了小蔣闫的手掌，看不清傷口，但是血流得很多，染紅了整個小手。

溫北連忙向身後的小女孩道：“朵朵你回家幫我把藥箱拿過來，就在客廳的桌子底下，找不到就問阿姨。”

小女孩點頭，跑了回去。

溫北看着滿手是血的小蔣闫，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