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人魚心思

為了掩飾尴尬，莫餘沒有老實回答亞蒂斯的問題, 而是問道：“你感覺怎麽樣？頭痛不痛？”

亞蒂斯搖搖頭, 仍然是面無表情看不清情緒的樣子, 只是, 當他坐起身, 避開莫餘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人魚時，瞳孔瞬間縮細，極近冷意。

探路時聽到歌聲, 為了确定這歌聲是不是危險，他步入了這片迷霧裏。沒想到會在歌聲的誘惑下，意識模糊。

然後，他看到了莫餘死去的樣子。

再怎麽強大的人類，都無法抵抗時間的侵襲。

效忠的人已經不在, 而他還有上百年漫長的生命。

無法接受，也抗拒接受。

亞蒂斯瘋狂的用純粹的身體力量，屠戮着遇到的所有“活物”。好像這樣子的發洩，才能讓憤怒和難過完全平息。而這些“活物”, 有的是真實, 有的只是幻象。

如同魔族天生就能調動多系元素那樣, 人魚族的種族天賦, 就是利用歌聲和幻境, 直接攻擊靈魂, 迫使敵人的靈魂之力自發消散。

在幻境裏, 敵人會在無限延長的時間裏, 經歷他最為恐懼的事物。因此，在亞蒂斯的世界裏，他已經用他的方式，度過了魔族該有的生命時長。

假如莫餘沒有被萊特王的靈魂力量喚醒，可能也會這樣。

安泊爾面露微笑的迎接亞蒂斯的打量，仿佛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對方殺意盎然的眸色，就這樣過了一會兒，他看向莫餘。

“太好了阿倫，他醒過來了，我真為你高興。你看，阿倫，我挑了一條最大的魚，送給你。”

莫餘看看人魚王子下半身的銀色魚尾，又看看被人魚王子兩條纖細但美感十足的手臂抱着的，同樣是銀色尾巴的大肥銀魚，突然覺得這一幕極致詭異。

或許是剛才幻境裏那些恐怖形象，還在持續影響思維，莫餘皺了下眉頭，拒絕了人魚王子：“我不需要魚，還有，安泊爾，我是莫餘，是魔族的王。”

說話的時候，莫餘站了起來。

身體拔高的好處就是，他可以憑借身高俯視比他矮的存在。比如說，只有上半身是人類，下半身只能貼地的人魚王子。

當然，俯視人魚王子，也是需要勇氣的。

其實人魚王子的長相是十足的清純範，用之前世界的話說，就是小奶狗一只。但一旦與他目光相接，就會讓莫餘想到一個詞：狐貍精。

他的頭發，臉龐，嘴唇，還有□□的上半身，沒有一處不是誘惑。

确定自己可能是中了魅惑這個技能，莫餘暗自用指甲掐手心來保持神志清醒，然後手就被另一只微涼的大掌握緊。

莫餘一偏頭，發覺亞蒂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側，薄唇抿得很緊。

“亞蒂斯？”

“陛下，下令，我殺他。”

銀發魔族看着安泊爾，眉眼間仿佛夾雜着冰雪。

莫餘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家魔将的狀态好像有些不一樣。也或許是之前沒什麽機會見識他真正冷漠的一面？畢竟在其他下屬的眼裏，他好像都是那種讓人恐懼的存在。

而這位被下了什麽詛咒以後，被人扔在這個水潭裏，失去理智的人魚王子，算起來也是他們不該進入他的捕食領地。

真的要殺死這樣一位有魅力的人魚王子嗎？

因為再次看向安泊爾，莫餘又着迷到失去思考能力。

“是我的錯，我不該攻擊你，阿倫。”尤其是，安泊爾那雙湛藍的眼睛裏在這時候染上悲傷的意味，惹人生憐，“如果你真的不想承認你是阿倫，我也可以叫你現在的名字。請你不要下令殺我，你說你現在是魔族，那我也可以做魔族的人魚，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不會殺你，我絕對不會下令殺你……”呢喃着這句話，莫餘皺起眉頭，只有微弱的理智在說快點移開視線，但卻根本不夠。

他無法抵抗安泊爾的魅惑技能。

安泊爾的魚尾小幅度的晃動了一下，唇角剛挑起一絲弧度，莫餘的身影就被亞蒂斯擋得嚴嚴實實。

心下遺憾，安泊爾擡眸。

這名銀發魔族身材高挑，有一張一點兒也不會輸給精靈和人魚的臉。除了這一點，他還很強大。

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大，或許再對他唱歌和使用幻境，都沒用了。因為他完全無視了人魚的魅惑，敵意一分都沒有降低。

安泊爾抱緊了懷裏的魚，垂下眸子：“阿倫，不……莫餘說了不會殺我的，你還是想動手嗎？”

他不能死在這裏。

饑餓的人魚，吃光一顆團子并不需要多少時間。恢複理智，整理記憶，對于靈魂力量天生強大的人魚來說，也并不需要多長時間。

事實上，安泊爾中的詛咒，是最惡毒的一種。

在詛咒的作用下，他的靈魂分裂成了兩半。一半清醒的縮在角落，看着另一半靈魂驅使身體，像沒有理智的低能魔獸，憑本能捕獵所有活着的生物。

而這僅存的本能，也是惡心的。

吃膩了水潭的魚，就開始生吃路過的魔獸，日複一日。如果不是莫餘醒了，還破除了他身上的詛咒，他會更加無法接受生吃了智慧種族的自己。

遇到莫餘，是幸運的。

不管莫餘是魔族還是人類，安泊爾都欠了莫餘一個無法還上的人情。他很願意做莫餘的人魚，不管是流淚取樂還是日日歌唱，都無所謂。

但，他身上背負的血仇，也不能不報。

為了這個目的而刻意僞裝，安泊爾的內心充斥着愧疚感。

莫餘的內心也很矛盾。

即便剛才狀态不對，但不殺安泊爾，也是他親口說出來的，可下屬想殺死人魚王子的态度又很明确。

“請你不要殺我。”

從亞蒂斯的身後悄悄露出半張臉去看安泊爾，發現人魚王子已經開始伏地請求，莫餘扯扯亞蒂斯的袖子：“要不，亞蒂斯你打他一頓算了？我已經說了不殺他，你打他一頓，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了，怎麽樣？”

啧啧啧。

說完這話，莫餘都有點受不了自己。

他可真是個臭要面子，其實殘忍得狠的魔王。打一頓讓人魚王子自己愈合，可比直接殺了他更加讓他難受了。

“謝謝你，莫餘。”結果，居然還是被人魚王子給感謝了，“你沒有氣到想要殺死我，我真的很感謝你。”

莫餘不太想回應安泊爾，只微仰頭看着亞蒂斯，等着下屬的反應。

“好，陛下。”亞蒂斯垂下眸子，片刻後再看向安泊爾時，身形已經出現在安泊爾跟前。

莫餘壓根沒見到亞蒂斯到底是用拳還是用腳，反正就是一道黑影子閃了下，安泊爾就已經墜入水潭，濺起大片水花。有血在透徹的水潭裏散開，然後，一把漆黑的劍被一道水柱送上來。

是之前掉到水裏不見的魔劍。

莫餘正要撿起它，就聽到它開始用壯漢的聲音驚恐大喊：“不要碰吾，汝這個會吸幹魔劍的怪魔王！把汝的手拿開，拿開！嘤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