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太過憤怒,太過抓狂,傅寶筝雙眼驀地失明,揮舞雙手,什麽也抓不到,整個人陷入癫狂狀态。

她受不了被欺騙,情緒激動到失控,不能平息。

不知在漆黑的上空飄蕩了多少個日夜,耳邊忽的傳來沖殺聲,似乎在鬧宮變。

“老四,你怎麽敢?”蕭嘉雙目赤紅,瘋了般撲向被砍掉頭顱,身首異處的皇後傅寶嫣,抱起她鮮血直湧的頭顱,瘋了般瞪向蕭絕,“你怎麽敢?”

蕭絕嗤的一笑,睥睨他一瞬,随後手中長劍如飛躍的白蛇,一劍穿透蕭嘉心髒。

“你們敢那般傷害筝兒,就沒有我蕭絕不敢的事。”

男人聲音不大,傳入傅寶筝耳中,卻一下子平息了她心中的憤怒和不甘。

事到如今,他已是那個一句話,就能讓她從容而立的人。

情緒穩定下來,重新平和,傅寶筝雙眼又漸漸開始複明,待她能徹底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只見蕭絕一身明黃色寝衣,坐在龍床上低頭撫摸着一把小木劍,眼神溫柔如水:

“筝兒,總算為你報完了仇。”

一句話,讓傅寶筝紅了眼眶。

她一步步朝他走去,那把小木劍傅寶筝有些眼熟,認出是小時候玩過家家時,她胡亂削出的一把,粗糙又難看。

沒想到,他一直帶在身邊珍藏多年。

蕭絕修長的食指拂過小木劍,一滴淚跌落劍身:“可你卻永遠回不來了。”

這話擊在傅寶筝心扉,擊出了她滿臉的淚花。

“對不起,四表哥,對不起。”她與他對坐在床沿,伸出纖細的食指覆蓋在他食指上,兩人一塊拂過木質劍身。

她的淚滴也與他的疊加在一塊。

蕭絕像有心靈感應似的,忽的擡頭朝她望來,久久凝視她。很久後,似乎确信看到她似的,企盼道:

“若有來生,你一定要找到我……”

傅寶筝沒明白這句話的涵義。

也沒時間給她去想明白,下一刻她視線模糊,他深情凝視她的樣子陡的消失,眼前一片黑暗。

傅寶筝墜入漫長的黑暗,待一道刺眼的亮光襲來,她睜眼一看,清晨的曦光從窗戶透進來,頭頂是粉嫩嫩的床帳,明顯已不在方才的寝殿裏。

可入目之處,萬分熟悉,傅寶筝猛地翻身爬起,環顧周遭的擺設,她竟回到出嫁前的閨房了?

“三姑娘,你怎的了?”一個身穿綠比甲丫鬟睜大雙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床榻上的傅寶筝。

四肢撐在被褥上,像只突然爬起,到處嗅的小奶狗。

傅寶筝絲毫沒察覺自己姿勢的怪異,看到小丫鬟後,還雙眼綻放出亮光,試探地叫了聲:“折枝?”

折枝“哎”了聲,總感覺姑娘這聲“折枝”叫得古怪,竟像是久別重逢後不大敢認她似的。

傅寶筝确實不大敢認她,因為折枝已死了多年,如今卻又好生生地活在她跟前。

真真是神奇極了。

傅寶筝想到什麽,趕忙低頭看向自己,雙手雙腳都不再是透明虛無的,小手怕打兩下床板,還能敲擊出“咚咚”聲。

傅寶筝飛快跳下床,沖到穿衣鏡前,裏頭的小姑娘梳着齊劉海,小臉白淨,眼神清澈,一看就稚嫩年歲不大。

她這是重生到出嫁前了嗎?

腦海裏響起四殿下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若有來生,你一定要找到我。”

莫名的,萬分篤定,她這是來到下一世了。

“折枝,今年是慶嘉幾年啊?”傅寶筝反頭問。

“啊?”折枝越發疑惑了,這是什麽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慶嘉十五年。”

傅寶筝雙眼再次發亮,果然回到她出嫁前了,她記得慶嘉十七年春天才嫁去的東宮。

等等……

傅寶筝忽的臉色一變,她是慶嘉十五年,正月十五元宵節那晚賜婚給太子蕭嘉的。

傅寶筝慌忙推開窗戶,窗外皚皚大雪,廊檐下大紅燈籠随風搖曳,紅綢到處垂挂,再小跑到自個房門口,上頭正貼着一副對聯,入目處皆是濃濃的春節喜慶。

眼下正是嘉慶十五年春節。

糟糕,她別是已經賜婚給太子了吧?

傅寶筝臉都綠了。

“折枝,今日是大年初幾?”問出這話時,傅寶筝舌頭都在打顫,聖上一旦賜婚,可就沒有轉圜餘地。

折枝一臉懵逼:“三姑娘,大年初一啊。”

自家姑娘這腦子是怎麽了?難不成真被昨日的事吓傻了?吓得失憶了?

“呼,還來得及。”傅寶筝長長吐出一口氣,只要還沒賜婚,一切都還來得及。小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胸口,給自己順氣:“差點吓死了。”

“啊?”折枝越發聽不懂了。

傅寶筝自然不會向丫鬟解釋,重生後的第一個艱巨任務,就是拒婚。這一世,打死她也不可能再嫁給太子那個惡心男了。她這一世,也絕不會再傷四殿下的心,他曾經給過她的溫暖,她會用一生一世暖回去。

正在這時,另一個大丫鬟折香身穿湖水綠比甲,手裏捧着一件海棠紅襖裙和一件白狐鬥篷穿越長廊而來,伺候姑娘洗漱過後,就要給姑娘換上那套海棠紅大長裙。

傅寶筝拎起大長裙撐開,上頭繡的是紅梅,葉子上還覆蓋一層仿雪的銀線,樣式很漂亮。

是她喜歡的穿衣風格。

折香接過大長裙,邊給傅寶筝套上左肩膀,邊笑道:“太子殿下對姑娘真好,昨兒姑娘才弄壞了那件蜀錦繡金葉子的襖裙,今兒一早太子殿下就又派人送來了這一套,等會進宮去給帝後拜年,又能讓那些貴女們羨慕好一陣了……”

“可不是,蜀錦可金貴着呢,宮裏的好些娘娘都只有幹羨慕的份……”折枝也笑着要附和。

結果,兩人話音還未落,傅寶筝忽的觸電般從裙子裏抽出胳膊,這竟是太子送來的?

傅寶筝忽的抓起大長裙從窗口丢了出去,聲音也冷下來:“另尋一件來。”

折香:……

折枝:……

折香眼神詢問一直待在房裏的折枝,自家姑娘這是怎麽了?

折枝搖搖頭,表示她也萬分不解,姑娘自打起床就不大對勁,處處透着詭異。

兩個丫鬟彼此眼神交彙,最終得出一個最可能的結論,那就是自家姑娘昨日被浪蕩子強行堵在假山,而太子光顧着與母族家的表妹說話,都沒及時搭救,姑娘惱了。

傅寶筝丢了裙子還不解氣,突地想起自個房門上的那副對聯也是出自太子蕭嘉的手筆,二話不說,“咚咚咚”走到門邊,小手“擦啦”兩下撕了下來,揉成團,也丢了出去。

折香和折枝互看一眼,自家姑娘這次好像真的惱大發了,連平日最寶貝的太子筆墨都不待見了。

傅寶筝丢掉對聯後,忽的覺得奇怪,上一世大年初一清晨可沒發生過太子送蜀錦新裙子的事,怎的這一世巴巴地趕在大清早送來一套呢?

傅寶筝搖搖腦袋,努力從眼下這顆腦袋裏挖掘回憶,閃過幾個片段,傅寶筝忽的明白了。

竟是昨日除夕宮宴即将結束時,四殿下堵住她在假山裏強行表白,這一世的她反應比上一世還激烈,甩了四殿下一巴掌後,她還氣憤地沒看好腳下的路,跌在了石子上,劃破了身上的蜀錦裙擺。

昨日強行表白的事,本來沒什麽,表兄表妹間看對了眼,私下表白在大塢王朝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可偏偏她裙子破損了,傳出去就怕有不堪的流言。

但皇後的手腕,傅寶筝知道,鐵定會及時封鎖消息,知情人沒有幾個。

至于今日一大清早就送了蜀錦大長裙來,傅寶筝知道,這是皇後和太子向自家表示态度,無論發生什麽,都願意迎娶她為太子妃的意思。

呸,誰稀罕!

再掃一眼丢棄在院中的大長裙,傅寶筝越發覺得污眼睛。

“折枝,昨兒那套損壞的呢,在哪?去拿來。”傅寶筝突然想起損壞的那套,要拿來洗洗眼睛。

“啊?”折枝真心有些懵,壞都壞了,姑娘還要它做什麽?

待拿了來,看到姑娘像觸摸寶貝似的,細白的手指反反複複撫摸那道劃破的口子時,折枝和折香越發懵了,自家姑娘這是昨兒被吓壞腦子了嗎?

一件破了的裙子,也值得這樣愛撫?

最關鍵的是,昨兒回來時,姑娘對它的态度可不是這樣的。因為讨厭那浪蕩子,連帶着也嫌棄上了這件裙子。若不是折枝不敢随意丢了禦賜之物,這件裙子怕是早就扔出府外了。

折枝真真是被姑娘睡了一覺,就反轉的态度弄懵了。

傅寶筝整顆心都撲在眼前的破損裙子上,它可是四殿下向她表白的唯一見證人,多特殊的存在啊,可得好好寶貝着。

又撫摸一會後,傅寶筝還親自将它小心翼翼疊好。

“姑娘,奴婢将它收進箱籠裏。”折香上前道。

傅寶筝搖搖頭:“不必,就放在枕頭邊,要日日看的。”

折香:……

折枝:……

一個破了的裙子而已,日日看?

傅寶筝重生回來,心裏可是惦記着幾年不見的爹娘,放好破損的裙子,就飛快拾掇好自己,一路小跑着往正院去見爹娘了。

“娘。”傅寶筝人還在院子裏,甜甜的聲音就飛進了堂屋。

國公爺傅遠山和嬌妻蕭氏早就收拾好,坐在堂屋等着小女兒來拜年了。

夫妻倆一共生了兩女一子,長子如今在西北軍營歷練,過年都回不了家,長女已經出嫁,得大年初二才能回門,家裏就剩下小女兒一根獨苗,寵得跟什麽似的。

蕭氏一聽到小女兒的聲音,趕忙起身走到堂屋門口,昨日她的寶貝女兒可是被吓着了,早早就睡了,也不知睡過一覺可好些了。

“娘!”傅寶筝遠遠看到立在門邊,被清晨陽光灑滿金色,美得像仙子的娘親,越發激動地跑過去,一頭紮進娘親懷裏,“娘,娘”叫個不停。

上一世,爹爹死後,娘親承受不住打擊,也跟着去了,傅寶筝心底滿滿都是痛,如今隔世再見,攬住娘親身子,忍不住帶了絲哭腔。

小女兒一哭,蕭氏吓壞了,還以為小女兒哭的是昨兒的事呢,忙摟住了安慰:“不怕,不怕,一切都有娘在,不怕啊。”

傅寶筝一聽,就知道娘親誤會了,但也不便解釋。

蕭氏忽的看到小女兒身上的裙子,貌似不是方才太子殿下送來那套,疑惑問道:“筝兒,你怎的沒穿太子今早送來那套?”

傅寶筝早就料到娘親會問,故意癟了小嘴道:“不喜歡上頭的繡花,紅梅,多土啊,蘇大姑娘那樣的才會喜歡。”

蕭氏:……

蘇大姑娘是太子母族家的表妹,昨兒宮宴上穿了一件繡紅梅的襖裙,好像得了太子禮貌性誇贊了一句。

見小女兒連這都介意,蕭氏微微蹙眉,小女兒這性子,以後當了主母怕是容不得丈夫有妾室的,可太子的後院,是免不了一正妃兩側妃,甚至還有無數美人的。

蕭氏微微蹙眉,說心底話,她真心不覺得太子是女兒的良人。

傅寶筝見娘親果然蹙起了眉頭,心下一陣寬慰。她就是故意誘導娘親往那上頭去想的,要想拒婚成功,必須要先得到爹娘的支持,否則,很難。

國公爺傅遠山是個武将,心底沒有那麽多彎彎繞,大聲笑道:“管他誰送來的,咱們筝兒不愛穿,就不穿!”

他的女兒,用不着巴結任何人,有他在,自是前程一片大好。

傅寶筝聽到爹爹寵溺的話,越發嘴角翹起,沖過去幸福地挽住爹爹手臂。

她知道,爹爹是世上最疼她的人,只要她說不願意嫁,給足理由,爹爹就能用雙肩扛住所有壓力,護她周全。可是爹爹是個武将,做事講究前因後果,她之前那般看中太子,簡直泡進了蜜罐裏,忽的改變心意,怕是說不通。

因此,一切只能循序漸進,好在,距離正月十五賜婚還有半個月,足夠她好好兒唱幾場戲了。

眼下,她剛重生回來見到上一世早逝的爹爹,只想好好兒享受父女天倫之樂,抱住爹爹手臂一個勁撒嬌:“還是爹爹最疼我!”

聽到這話,蕭氏白了小女兒一眼,打小最親她爹,連她這個娘都比不過,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帶大的也不知道是誰。

傅遠山見了嬌妻的小眼神,立馬笑得更得意了,指着蕭氏讓小女兒看:“瞧瞧,你娘又吃幹醋了。”

傅寶筝抿着小嘴樂得不行。

一家三口正其樂融融時,一個婆子在門口禀報,說是進宮的馬車套好了,随時可以出發。

進宮?

聽到這個字眼,傅寶筝立馬眯起了雙眼,進宮好啊,既能好好兒唱戲拒絕太子,又能見到她的四表哥。

只是,這一世的她,昨兒才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還罵了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想到他被她氣得“煞氣湧動,手臂都發顫”的一幕,傅寶筝還真是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僵局啊。

呃,頭疼。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