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滑雪

清風亭對面有個牡丹亭, 兩個亭子中間隔了一條人工小溪。工作人員将竹簾一挂, 對面還真就看不大真切亭子裏的景象了。

汪經理還笑着道：“楚少這個辦法好, 就這麽看着，還有點兒獨坐幽篁裏的意思……挺詩意, 冬天再擺個爐子, 煮茶、賞菊、吃蟹……鐘老他們肯定很喜歡。”

一邊的工作人員：“……”這隔着層竹簾偷看對面, 您都能說出朵花兒來, 難怪您是經理我是打工的呢。

楚羿年微微笑道：“你說得不錯。”

他走進了牡丹亭，目光掠過掩映的綠植, 直直抵達了清風亭。

亭中空空蕩蕩……

楚羿年：“人呢？”

汪經理呆了呆, 跟着進了牡丹亭，伸長脖子一看……是啊, 人呢？

“人呢？”汪經理回頭問。

幾個工作人員慌忙打電話去詢問。

“楚少，抱歉抱歉, 就一分鐘前, 宋小姐他們剛走，去室內滑雪場了……”

“……”

“楚少？”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看向楚羿年。

楚羿年腦中念頭一閃而過：“滑雪場有監控嗎？”

“……有, 有的，您要看嗎？”

念頭又在他的腦中打了個轉兒, 他感覺自己像個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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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過來。”

工作人員沒一會兒就拿了個筆記本過來，還将後臺的管理密碼留給了他。楚羿年單手将筆記本扣在那裏, 卻遲遲沒有打開。

助理挨着在旁邊坐下, 有點摸不着頭腦：“楚少, 咱們就在這兒等着嗎？”

“嗯。”

助理就坐在那裏, 看着服務生端來了茶水點心瓜果小零食，腦子裏突然反應過來。

剛才工作人員口中提到“宋小姐走了”，那位宋小姐……不就是在京市的時候，走到楚少房間裏來拿傘的宋绮詩嗎？

因為已經确認畢曉慧和郭圓等人搭上線了，程林松了口氣，也就終于敢離開了。

下次要澄清誤會，直接通過畢曉慧不就好了嗎？

侯俊也松了口氣，他終于能去醫院了。要知道程林不松口，他是打死也不敢走的。因為走了，第二天可能真讓程林打死。

而這頭郭圓等人，擔心宋绮詩被畢曉慧說的那些話困擾，畢竟豐水那幫人的惡意再明顯不過了，也就特地帶着宋绮詩到了室內滑雪場。

天氣才剛入秋，宋绮詩來的時候穿的都還是短袖，結果進了門卻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

室內冰天雪地，好像真的進入了冰雪世界一樣。

有錢人真會玩兒。

“冷吧？”郭圓轉頭問。

宋绮詩點了下頭。

“滑雪服在那邊，走，我們先去換。”

牡丹亭裏，楚羿年突然伸出手，還是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找到程序，登入後臺。

于秀夫妻對宋绮詩疏于關懷，那麽他代他們來關懷一下，也無不可。

助理看着楚羿年的動作，腦子裏胡亂想着：現在楚少對宋小姐到了，一刻見不到都難以忍受的地步了嗎？

楚羿年很快選擇了室內滑雪場的監控視角。

一共八個監控，塞滿了屏幕。

楚羿年準确無誤地捕捉到了宋绮詩的身影，而她周圍稀稀落落地站着幾個人，有男有女，應該就是她的同學。

就在這時候，助理注意到楚羿年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助理不由低聲問：“楚少，怎麽了？”

楚羿年緊盯着屏幕的左下角：“他們這是要去幹什麽？”口吻微冷。

助理立刻湊到了近前：“……那是，那是去換衣服。那兒畫着箭頭呢。”您沒看見嗎？助理默默地把這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裏，沒敢問出來。

“換衣服？”楚羿年的面色一淩。

助理心說這是您的地盤啊您怎麽忘得這麽幹淨？助理連忙又指了指監控，說：“是啊，那個方向是去換滑雪服的吧。走進去之後，男女就是分開的兩間房。”

楚羿年：……

他也這才驚覺，那個箭頭的左邊，貼着黑體字：換滑雪服由此去。

助理看着驟然沉默下來的楚羿年。

果然關心則亂、戀愛掉智，我還是安心做個單身狗吧。

楚羿年沉寂地盯着屏幕又看了會兒。

緊跟着助理突然發現，楚羿年握着茶杯的手晃了晃，茶水傾斜出來，灑了一點在他的袖口上。而楚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又怎麽了嗎？

助理擡眼看向屏幕，就看見宋绮詩打頭走了出來，她穿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有點圓乎，剛一邁腿，就摔了一跤。因為腳底下安着滑雪板，一摔還是撅着屁股摔下去的。乍一看，像是在地上團成了一個球。

真……真可愛。

助理正心想着，楚羿年突然就轉頭朝他掃了一眼，目光微冷。

助理立馬收住了目光，讪讪地笑了笑，并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連多看一眼都不讓……也是……如果他有這樣一個女朋友，也舍不得讓別人看見……

楚羿年的确不樂意讓別人看見。

看看那圍着宋绮詩的都是一幫什麽人？

宋绮詩一摔，七八個全圍上去了……女孩子去也就算了，男的跑上去幹什麽？

這個年紀的男生，大多荷爾蒙過剩，整天不是想着和這個談戀愛，就是想着和那個談戀愛。楚羿年嘴角冷冷地往下撇了撇，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有多難看。

楚羿年放下手中的茶杯，摩挲了一下指尖。

他想要将宋绮詩藏起來。

也想要擰掉那些不知所謂沖上去的人的脖子。

楚羿年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将這種荒唐的念頭壓了下去。

而監控裏的宋绮詩，已經被周圍的同學扶起來了。沒走兩步又是一摔，就這麽摔摔走走，磕磕絆絆地挪到了起點線。

楚羿年緊緊盯着屏幕，神色晦暗，那道穿着紅黑色滑雪服的身影，深深烙進了他的眼底。

“早知道，就等你先出來坐好，再給你裝滑雪板。”郭圓讪讪道。她站在宋绮詩面前耷拉着頭，有點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兒。

宋绮詩也是第一次玩這個東西，業務十分的不熟練，她搖搖頭，滿不在乎：“沒關系。”

“你扶我一把。”宋绮詩說着，伸手扶住了郭圓的肩膀，重新站了起來。

這時候教練過來了。

教練同樣穿着滑雪服，身材被襯得有些魁梧，走起路來很穩健。

教練朝宋绮詩伸出了手：“來，你試着這樣……腳跟慢慢向外推開，哎對，就這樣……往下走，往下走！”

教練的話音才剛落下，宋绮詩就又摔了一跤。

“哎，小心點兒，別怕，再試試啊……”教練說着，就要伸手去扶宋绮詩。

斜裏卻突然伸出一只胳膊，環住宋绮詩的腰，輕輕一使勁兒，将她整個扛了起來。

宋绮詩：？

教練：？

周圍所有人都臉上都浮現了一個大大的：？

那人微微躬腰，把宋绮詩放在了一個較為平整的地方。

宋绮詩晃了晃，站穩，擡頭看過去。護具底下，是雍揚那張眉眼淩厲的面龐，他的嘴角緊抿，滿臉都寫着不高興和兇巴巴。

宋绮詩本能地往後面退了退。

直接摔了個屁股蹲兒。

宋绮詩：……

這雙鞋還能不能好了？

雍揚的眉尾挑了挑，弧度淩厲。

他又一次彎腰，把宋绮詩扛起來，放好。

為了不出現摔倒、被扛，摔倒、被扛……這樣的死循環。這次宋绮詩沒有再躲避了，她僵硬又穩當地站在那裏，沒有要再摔的跡象。雍揚這才撤回了手，一聲不吭地走到了一邊。

教練輕咳一聲：“嗯……還試嗎？要不試試直行滑雪？保持滑雪板和肩同寬……”

宋绮詩試着擺了下。

不行……

“你看着啊，我給你示範一下。”教練說着，上半身和膝蓋微微前傾，雙手握住雪杖，兩腿一用力，就平穩順暢地滑了下去。

“哇哦！”滑雪場裏頓時響起了驚呼聲。

“厲害了……”

“666！”

雍揚聽着四下傳來的驚呼聲，不由轉頭去看宋绮詩。

宋绮詩也正盯着教練的方向，哪怕有護具擋着，別說她臉上的表情了，其實就是她的模樣都看不太真切。但雍揚就是覺得，她或許對着教練露出了欽佩贊嘆的神色……

雍揚微微弓起背，渾身肌肉繃緊，手中緊握雪杖。

就在教練停住，準備返身往回走的時候，雍揚滑了出去，雪板擡起、轉動，平行再推開，左右交替，整個人便如同一支離弦的箭，飛馳了出去，身姿飄逸卓然。

“卧槽揚哥666！”

“揚哥牛批！”

……

周圍歡呼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雍揚的心情就像滑出去一樣快地層層拔高。

他停住雪板，回頭去看。

教練已經回到了宋绮詩的身邊，正在低聲和宋绮詩說着什麽，宋绮詩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這裏。

雍揚的心情頓時又像滑下坡一樣，滑了下去。

雍揚走回到上面。

又一次滑了下去。

這次是回轉，用外側腳雪板內刃滑行。他的身形淩厲，飛速滑到了底，又換來陣陣的歡呼聲：

“牛逼！牛逼！我給揚哥打call！”

再一次，是犁式轉彎。

再再一次，是小回轉。

不管多少次，雍揚回頭，宋绮詩都沒有看他。

而宋绮詩聽着耳邊傳來的一次又一次歡呼聲。

靠，她在這裏一動不動，滑半米就得摔。

雍揚是故意來紮她心的嗎？

另一頭。

楚羿年突然站起身，合上了面前的筆記本屏幕。

助理被他的動作驚了一跳，再擡頭，發現楚羿年的臉色沉沉，好像有點……不，不是好像，也不是有點，是十分的難看。

“楚少？您這是要？”

楚羿年臉上湧現了一絲笑：“沒什麽。”

只是去把那個抱了宋绮詩，還抱了幾次的傻逼打一頓。

而容曉瑤帶着經紀人迎面走過來，看見楚羿年的時候，她臉上還閃過一抹驚喜之色，小聲道：“您……您這麽早就到了？一直在這裏等……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