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鑽小樹林

死一般的靜寂彌漫開。

宋绮詩正猶豫着要再說點什麽的時候, 楚羿年突然輕笑了一聲, 低低的, 仿佛帶動胸腔都微微震動起來，有種大提琴音奏響的低啞動人。

“扛麻袋……以前沒見過, 今天見到了。”他說。

雍揚的臉色因此變得更難看了一分。

宋绮詩心底“咯噔”一下。

楚羿年你可快閉麥吧你！

過猶不及你懂不懂？一會兒雍揚得恨死我了！

“宋绮詩？”

“揚哥！揚哥？”

“還有楚羿年好像也不見了……”

室內滑雪場的門被推開, 郭圓等人的聲音緊跟着響起, 同時伴随着的還有漸漸近了的腳步聲。

宋绮詩想也不想就豎起手指, 湊在唇邊：“噓！”

“你別出去！”宋绮詩對楚羿年飛快說完，然後就走了出去。

“哎？你在後邊兒啊？怎麽跑到那角落裏去了？”郭圓說着, 還往她的身後探了一眼。

宋绮詩笑着說：“在裏面沒找到, 我就出來找了。”

“哦哦，那找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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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那就好！”郭圓臉上緊繃的表情頓時一放松：“那我們走吧。揚哥比較沒耐心, 估計已經先走了。”

沒耐心的揚哥，在樹木草叢裏聽了個一清二楚。

“……”

雍揚的臉色更難看了一分。

難怪宋绮詩不待見他？連他抱她, 她都覺得跟扛麻袋似的。這群人是不是沒少在她面前說他壞話？他沒耐心嗎？他哪裏沒耐心了？他在滑雪場裏上上下下多少趟, 他沒耐心了嗎？

雍揚擡眸掃了一眼楚羿年。

楚羿年卻也正好在看他。

宋绮詩走後，氣氛并沒有立刻緩和下來。暧昧的氛圍消散之後, 取而代之的是暗潮湧動。

外面陸續傳來三班一幫同學的嘈雜聲音。

他們叫着宋绮詩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這三個字也就跟着不可避免地鑽入了他們的耳中。

宋绮詩……宋绮詩……

楚羿年的目光驟然冰冷。

而雍揚驟然迎上，同樣目光銳利。

二人目光相接了一瞬。

“既然是公衆人物, 那就少出現。楚大少還是活在鏡頭裏更合适。”雍揚放肆地點評道。

“雍家沒有娛樂場所嗎？”楚羿年神色不變, 淡淡反駁：“需要你跑到楚家的地盤上？雍少還是待在雍家更合适, 免得刀槍不長眼, 傷了人。”

“楚家這麽沒用嗎？地盤上還能混進來帶刀帶槍的？那頭一個先死的，一定是您楚大少吧。您年紀大了，您先請。”

……

兩個人開口，彼此都是不緊不慢，但話語裏又夾刀帶棍。其中雍揚最損。

他年紀大？

楚羿年的眸光更冷。

“誰蠢誰先死。年紀輕的總是比較蠢。”楚羿年淡淡道，嘴角那絲笑容甚至還沒有散去。看着就仿佛是用溫柔的語氣在說什麽誇贊的話一樣。

雍揚冷笑一聲：“年紀輕子彈來的時候總是跑得快一點的。”

楚羿年突然扭頭看向樹叢外：“你不走，我就先走了。宋绮詩快走遠了。”

雍揚冷厲地掃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就飛快地轉頭，先行追了出去。

紀宇航是最後一個從滑雪場出來的，驟然看見這一幕，不由一頓。

嗯？

揚哥剛鑽小樹林了？

等紀宇航追上大部隊，才從別人嘴裏聽見，剛才宋绮詩就在滑雪場後的樹叢裏找耳墜呢。

紀宇航越想越覺得哪兒不對勁。

他悄悄拉住了郭圓的胳膊：“……不對啊，揚哥剛和宋绮詩一起去樹叢了？他們……搞……搞什麽了？”紀宇航的聲音都有點抖。

郭圓悄悄和他一塊兒退到了隊伍後面，免得被別人聽見。

郭圓翻了個白眼，小聲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揚哥喜歡宋绮詩。宋绮詩指不準也喜歡揚哥啊。你今天給揚哥遞了筷子，不還也給宋绮詩遞了筷子嗎？我還以為你心裏有數呢。”

“有什麽數？我沒有數啊！”紀宇航還有點茫然找不着北。

“你先給揚哥，又給宋绮詩。就這麽唯二兩個，那不就等同于先給了大哥，又給了大嫂這麽個意義嗎？”

紀宇航愣在了原地。

靠。

我心底真的一點逼數也沒有啊！

郭圓倒是渾不在意，高高興興又跟上去了。

要真是大嫂多好啊。

那以後的學業不就都有了着落嗎？

有了宋绮詩，學業才有着落。

莫笑凡也是這樣想的。

在她第三十八次翻開書，最後又把書給合上的時候。

這裏已經不是在京市了，她的面前也沒有講臺，更沒有站在講臺上光芒四射的宋绮詩。

她腦子裏過一遍宋绮詩當時，手裏捏着筆，裹着浴袍來開門的慵懶樣兒，再過一遍宋绮詩對着話筒口齒流利的樣兒……莫笑凡就油然而生一股老子也要打開書好好學習別他媽淨浪費時間的心情！

但這股心情，最後都因為宋绮詩到底不在跟前，光靠腦內重複播放影像，還是敵不過躺下的舒适……

莫笑凡躺平在了床上。

回學校也一周了吧……？

宋绮詩是什麽大忙人嗎？她竟然一面都沒再見到她。同樣的，她也很少見到沈曜舟。

莫笑凡有點抓心撓肺的難受。

腦子裏一會兒是宋绮詩的身影，一會兒是沈曜舟的面龐……

這時候，有人來敲門了。

“笑凡，你朋友來找你了。”保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緊跟着門就被推開，幾個梳着殺馬特發型的年輕女孩兒，要麽挎着CHANEL，要麽挎着Gi……就這麽土不土，洋不洋地進門了。

“笑凡，走啊！趕緊的啊！逛街去啊……”

“逛你馬。”莫笑凡翻了個身，一手摸到了攤在旁邊的練習冊，惡狠狠地說：“我要學習！”

“？？？”“你腦殼燒壞掉了？”

莫笑凡抿了下唇。

不行，哪怕從京市回來，她也得盯着宋绮詩！萬一那個女人背着她，偷摸摸聯系會長呢？宋绮詩可是有會長的號碼了。

對，她要去找宋绮詩……

昌游山莊裏。

楚羿年冷冷盯着雍揚離去的背影，心底還有點兒難平。

如果不是宋绮詩讓他別出去，他早就先一步出去了，哪兒輪得到雍揚？

楚羿年用力蜷了下手指。

宋绮詩不喜歡他就好。

真要喜歡……楚家倒也不比雍家差。

念頭驟然閃現在楚羿年的腦中，驚了他自己一跳。

楚羿年皺了下眉，等他再從樹叢裏走出來的時候，神色已經恢複了自然。

結果迎面撞上了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驟然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楚羿年！我不是在做夢吧？”

楚羿年沖她微微颔首，然後就越過她走開了。

助理早已經在那一頭等他，見女孩子沒有撲上去，也就沒有過來攔人。

等楚羿年都走遠了，女孩兒才從萬分震驚中回過神來。

半晌，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發朋友圈，發扣扣空間，發微博……甚至通知各個親朋好友，一條也沒落下。

【我擦啊啊啊啊我今天在昌游山莊看見楚羿年了！真人的那種！他從滑雪場背後的樹叢裏走出來，和我正好迎面撞上嗚嗚嗚，真人真的宇宙無敵的帥！比鏡頭裏還好看！簡直像漫畫男主角！我當場就傻住了，我竟然忘記問他要合影要簽名了，我真是個傻子……我沒撒謊，補個照片。[這是草叢照][這是楚羿年背影照]】

她的這條微博迅速被輪出圈兒了。

【我靠？真的是楚羿年！雖然只有個背影，但是他沒錯了！多年路人粉，一眼就能辨認。】

【。。。說個錘子，這時候楚羿年應該在劇組拍戲好嗎？而且站姐發來的今日份演戲營業的圖片裏，穿的壓根不是這一套衣服。】

【LS打臉了，還真沒在拍戲。今天某小姐又NG無數條，氣得導演提早收工了。前線站姐說楚羿年很早就回酒店了。】

【……慕了！小姐姐把這份運氣分我點吧！】

【不是……就我一個人注意到，原博的描述是——他從滑雪場背後的樹叢裏走出來。樹叢？？？幹啥去了？？？鑽小樹林……這特麽很引人遐想啊！】

【我靠，樓上你發現了華點！你真他娘的是個福爾摩華！】

【……別說了，我要開始遐想了。我腦子裏已經浮現了楚羿年在《自你別後》那段隐晦的高粱地野戰戲了，特別欲，特別野。……】

【電影上映的時候這段不是删了嗎？樓上姐妹不如借一部說話？】

【我有個朋友，癌症晚期了，她說她臨死前唯一的心願就是想康康這個樹叢play和高粱地……姐妹們能滿足她嗎？】

……

這頭微博在瘋狂發酵。

楚羿年的團隊盯着掃了一眼，發現沒什麽敏感的地方，這種不痛不癢的偶遇之後粉絲抒情博，實在掀不起什麽浪花。和宋绮詩那回完全沒有可比性。于是都沒有插手。

而這廂容曉瑤坐在亭子裏，等得有些說不出的焦灼。

她一遍又一遍地懷疑自我。她是不是真的将楚羿年得罪狠了？

楚羿年連和她坐在同一個地方都覺得難以忍受了嗎？

容曉瑤咬了咬唇，幹脆低下頭，拿出手機，開始刷熱搜。

刷到對家上熱搜的消息，容曉瑤飛快地挪開了目光，然後就注意到了熱搜第十的“粉絲偶遇楚羿年”。

偶遇？什麽時候？就剛剛嗎？

容曉瑤的心跳快了快。

正好，她也想知道剛才楚羿年到底幹嘛去了。

粉絲都能偶遇……真好。她卻只能坐在這裏傻等。

容曉瑤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然後就點開了微博熱搜。

……滑雪場？

他去滑雪場後的樹叢……幹什麽？

這是粉絲，乃至下面一幫沙雕網友想知道的，也是容曉瑤想知道的。

他不是去視察自己的産業了，他是有別的事……容曉瑤怔住了。

正好，這時候楚羿年回來了。

他緩步朝這個方向走來，身邊還有個容老先生，身後則跟着導演和制片。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碰到一塊兒的。

這一行人走在狹窄的小路上，還顯得有點擁擠。

容曉瑤慌忙收起了手機，起身和他們打了招呼。

衆人紛紛落座。

容老先生站起身，親自給衆人倒酒。

容曉瑤有點緊張無措，她的目光胡亂掃來掃去，然後就掃到了一幫人，正緩緩朝着對面的清風亭走。

容曉瑤也是實在沒什麽話說了，就指着那個方向，笑了下說：“那是幫學生吧？長得真好看。入娛樂圈都綽綽有餘了……”

一時間，衆人都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楚羿年目光一眯。

可不正是宋绮詩一行人嗎？

宋绮詩走在最前面，如明珠一樣耀眼。

雍揚走在最後，氣勢壓尾。

這兩個人，都成了隊伍裏最吸睛的存在。

楚羿年心底剛恢複平衡的天平，就又這麽歪了。

那頭導演還驚奇地道：“是有點好看。後頭那個看着還有點眼熟……嘶，想不起來是誰。都長得有明星範兒啊！今天這裏要是坐着個經紀公司的，肯定就上去搭讪了。”

容老先生笑着說：“現在的孩子，生活條件上去了，一個比一個養得好……”

容曉瑤低低應聲：“是啊。”

說完，她還指了下突然撥開人群，走到宋绮詩身邊去的雍揚，笑着說：“應該是躲着家長出來搞早戀的小同學吧……”

“家長”楚羿年心底的天平歪得更狠了，他的目光都跟着冷了冷。

導演是個開放的人，樂呵地說：“年輕戀愛，沒什麽不對嘛。就是趁着年輕多談談戀愛才好，這時候還沒長大，什麽都是純粹的，不像以後就要為柴米油鹽發愁了……”

大家跟着笑了起來。

唯獨楚羿年突然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早戀是不對的。”

氣氛陡然僵住，一時間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哈、哈哈，平時沒看出來啊……楚、楚影帝這麽、這麽循規蹈矩的……要是楚影帝家裏有小姑娘早戀的話……”

楚羿年掀了掀眼皮：“打斷腿。”

氣氛又一次僵住了。

楚羿年：“我說打斷男方的腿。”再丢進海裏喂鯊魚。

“……哈、哈哈……楚影帝說得對，早戀是、是不太好。咱們不能推崇早戀。”

容曉瑤開始還跟着笑，驚訝于見到了楚羿年不一樣的一面。但突然間，她就笑不出來了。

她猛地扭頭看了看那個分外耀眼的女孩子的方向，又扭頭看了看楚羿年。

【他從滑雪場背後的樹叢裏走出來……】

這段話又從她的腦中滑過。

容曉瑤腦中陡然升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反應這麽大……是不是……是不是他剛才離開，就是去看那個女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