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賽前輔導

物理競賽前面幾輪篩選賽很快就結束了。

宋绮詩不出意外地進入到了決賽,瀚海高中和她一同進入決賽的還有連菲，且只有連菲。

班主任把她叫到了辦公室。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這次競賽比上次英語競賽的題要難得多……等到決賽，題的難度還會再翻倍。”

宋绮詩點了點頭。

班主任說得沒錯。

她并不是天生學霸，到現在的程度,對于她來說,已經有一點輕微的吃力了。

但宋绮詩并沒有就此放棄的打算，努力拿個名次，能得到一筆豐厚的獎金不說,還可能在高考中多添個20分加分項呢！足足20分呢！從此清華北大不是夢……啊不是。

宋绮詩連忙收住了自己猖狂的思緒，認認真真地看向班主任，等着班主任繼續往下說。

“學校呢,特地請了一位奧林匹克競賽的老師，還有過去擁有獲獎經驗的同學,組成了一個臨時突擊小組，給你和連菲好好上上課。”

宋绮詩忍不住笑出了聲：“那可真是太好啦！”

上哪兒能找到這麽好的學校呢？格外珍惜成績優異的學生，不僅發雙倍的獎學金，還會由學校出資請老師來補課……

班主任輕輕松了口氣，也跟着笑出了聲,說：“你這樣想，那就太好了……”

班主任親自把宋绮詩送回了班級。

等回到班上，郭圓一行人就圍了上來：“詩詩，你看新聞了嗎？”

“嗯？”宋绮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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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上新聞了！”郭圓大聲喊了出來，以一副恨不得宣告全天下的氣勢。

宋绮詩這才低頭湊近了一點,仔細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新聞內容。

大致就是提到度假村的性質如何如何惡劣……在後半部分，則用了那麽一兩句話提到了，警方能破獲這次大案，還要感謝一群高中生，不畏歹徒的窮兇極惡，帶頭走在緝兇第一線，并及時為警方提供了線索……

“萬萬沒想到，我居然也能登報！還他媽……不是，還做了好事！”方立髒話說到一半，都及時改了口。他擡手摸了摸嘴唇，沖宋绮詩嘿嘿一笑，說：“我已經不是昨天的我了，不能因為說了句髒話，就把我這活雷鋒繼承人優秀少先隊員兼配合警方好公民的身份給拉低了！”

郭圓聽得在旁邊頻頻翻白眼：“神經病！”

不過等翻完白眼，郭圓就又湊到了宋绮詩的身邊，彎腰、轉過臉，正對上宋绮詩的面容。郭圓就這麽沖宋绮詩笑得開心極了，她小聲說：“人生難得幾回誇，上一回還是詩詩你誇了我們真棒……”

宋绮詩的唇角不自覺地也彎了下。

她點點頭，說：“是呀，你們真的很棒呀。”

郭圓面頰微紅，嘴裏說着：“嗨呀，不不不不敢當。”眼底卻是亮起了星光。

方立還在後面高聲說：“我要把這張報紙裱起來！”

就差恨不得把小紅花貼胸前，再捏個大喇叭告訴全天下他們上新聞挨警察叔叔表揚了，哪怕就那麽一兩句話的版面，甚至提到他們時，只用了“一群高中生”五個字一帶而過。

就這麽十分鐘的課間休息時間，他們幾個愣是弄得三班全班都知道他們之前去給當活雷鋒了。

坐在前排的成績優異的同學們，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鏡，回頭掃了他們一眼。

“……總算幹了回人事。”

這話聽起來還是不太順耳，但坐在後排的一幫富二代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得瑟的笑容。

哈！

這幫書呆子，就算心底再瞧不上他們，也不得對他們刮目相看了吧？

這個念頭從他們腦中一閃而過，然後他們忍不住紛紛轉頭看了一眼宋绮詩，有點做賊心虛。

……書呆子當然不包括宋绮詩了。

宋绮詩應該不會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吧？

嗯……算了，以後也不管前面那幫人叫書呆子了。

三班的氣氛在這則新聞過後，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在好成績的眼中，這幫富二代看上去終于不那麽人渣了，有了點人味兒了……

等放學的下課鈴打響，紀宇航走上前拍了拍宋绮詩的肩，問：“今天慶祝一下？”

“慶祝？”

“對啊，慶祝我們上報紙了啊！”方立那股興奮勁兒到現在都還沒過呢，神采飛揚得五官都快跟着飛了。

宋绮詩搖搖頭：“我要去一趟育英樓，補課。”

郭圓飛快地反應過來：“為了物理競賽做準備對吧？”

宋绮詩點了點頭。

方立垂下了腦袋：“……那算了吧，學習重要。”說完，方立自己頓了下，念念有詞：“靠我也能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了？我果然是變了！”

宋绮詩忍不住笑了笑，沖他們拜了個拜。

郭圓扒着門框還在後面依依不舍地喊：“等詩詩拿了獎！我們再一起慶祝！”

“好。”

宋绮詩沒走幾步，就碰上了連菲。

連菲早就收拾好了書包，她站在走廊裏，不少人都朝她投去了驚異的目光。宋绮詩也覺得有點驚異，唔，連菲是要等她一起去補課？

宋绮詩不打算和連菲同行，徑直就越過了她，穩步下了階梯。

連菲剛張開的嘴，只好又閉上了。

很快，方立一群人也從連菲面前經過了。

他們嘴裏還在談論宋绮詩。

“那個什麽奧林匹克競賽很牛逼嗎？”

“讓你多讀點書吧你不讀。比賽很牛逼的。反正就參加比賽的，扔一個磚頭下去，能砸死十個學霸的水平吧。”

“我靠，那詩詩夠厲害的啊！”

“是啊，詩詩太厲害了。”

“感覺她好像什麽都會。”

“對，還聰明，還漂亮……”

連菲掐住了手中抓緊的書包背帶。

這些人大肆誇贊着宋绮詩，是忘記了他們學校同樣還有個入圍決賽的她嗎？

等他們走出了一段距離，連菲才擡起頭，看了看人群中方立的背影。少年還不懂得隐藏情緒，他耷拉着頭，正和旁邊的人說着：“唉，還是太可惜了，宋绮詩怎麽就不和我們一塊兒去慶祝呢……”

……果然有點暧昧。

連菲在心底說。

然後她就像是獲得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樣，萬分驚喜又心跳飛快地下了樓。

宋绮詩先一步抵達了育英樓的七樓教室。

七樓有一個小會議室，平時沒什麽人來，裏面修得很是寬廣、奢華，圍着一張大圓桌擺下的是寬大又舒适的皮椅。

宋绮詩推門進去，老師正在小黑板上寫板書。

“坐，盡量坐前面一點。”老師和藹地笑了笑說。

面前的老師年紀在六十歲左右，頭發花白，戴着一副銀絲邊框的眼鏡，像是退休教師。

宋绮詩點點頭，順應老師的意思，坐到了最靠前的位置。

她剛一坐上去，就整個都窩進沙發裏了。

整個人都被寬大的椅背給擋了個嚴實，幾乎看不着人。

很快，門又被推開了。

“我來遲了，不好意思。”嗓音清冷，順着風輕輕落在了宋绮詩的耳朵裏。

宋绮詩的背脊上條件反射地竄起了一股涼意。

宋绮詩趕緊掙紮着坐了起來，但位置太寬大，皮質的座位又比較滑，她撲騰了兩下，就又跌了回去。

沈曜舟踏進門，就瞥見宋绮詩纖細的手指在空中揮舞了下，就沒影兒了。

沈曜舟盯着過高的椅背看了幾秒鐘，然後就不着痕跡地挪開了目光。

老師連忙在講臺上說：“沒關系，你坐，你也先坐。”

沈曜舟繞了一圈兒，在宋绮詩對面的位置坐下了。

宋绮詩氣得兩頰都微微鼓起來了。

他騙她！

“你不是不參加嗎？”宋绮詩盯着沈曜舟，口吻幾乎快壓不住不高興的味道。

“是不參加。”沈曜舟頓了下，對上她的雙眸。

她好像很少在他面前表露出生氣的樣子。在京市的時候，她哪怕不高興，也會盡力沖他擠出點虛假的笑容。再不然，就是冷冷淡淡沒有表情。都不像她現在這樣，眼底仿佛有火光躍動，像是搖曳的花在她的眼底盛開了。

太漂亮。

老師在講臺上笑笑說：“小沈同學沒少拿獎嘛，他和我一塊兒來輔導你們的。”

宋绮詩一口血哽在了喉嚨裏。

沈曜舟還迎着她的目光，沖着她低低地“嗯”了一聲，以附和老師的話。

宋绮詩渾身都有點不自在。

她幹脆從書包掏了本書出來看。

老師掃了她一眼，笑笑說：“小同學很愛學習嘛！我看你這個勁頭，不拿個好名次是說不過去的……”

連菲進門的時候，就正好聽見老師這句話。

連菲怔了下。

她有點想不明白，她不就才遲來了幾分鐘，怎麽宋绮詩這麽容易就又獲得了別人的誇獎？

連菲往前走去，先向老師打了招呼。

然後一扭頭，就看見了沈曜舟。

連菲的呼吸頓了頓。

沈曜舟怎麽也在這兒？

連菲一下想到了貼吧裏，關于宋绮詩和沈曜舟的傳聞。

連菲暗暗咬了咬牙。

……不至于，應該不至于。

學校裏的其他人看了帖子，就對宋绮詩和沈曜舟有關系堅信不疑。唯獨她不信。這太可笑了！宋绮詩能攀上一個雍揚，就已經是她祖上修來的福分了。她還能攀上沈曜舟？

沈曜舟是什麽人？

從來高不可攀。

連菲定了定神，坐了下來。

老師見人已經到齊，也就宣布了開始上課。

這位老師着實有兩把刷子。

剛開始還因為對面坐着沈曜舟，旁邊坐着連菲，宋绮詩多少有點心神不寧，再對上滿黑板的奧數題，就更感覺到頭痛眼睛痛渾身都痛……但一旦強迫自己進入狀态之後，慢慢就進入了佳境。

至始至終，沈曜舟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他只是時不時地朝宋绮詩投去一眼。

椅子太大，她坐得很不舒服。

她一會兒背抵着椅背，但緊跟着整個人就輕輕地往下滑了滑。

于是她掙紮着又坐得筆直，可這樣太累，沒一會兒，她就眉眼都耷拉下來了，看着像是挨欺負了。

再一會兒，她又歪歪扭扭地靠在了會議桌上，一只胳膊杵在桌子上，手腕托着腦袋，發絲順滑地垂下，露出一點白中帶粉的耳尖。可很快，她的胳膊也累了。她的腦袋晃了晃，發絲也跟着搖了搖，耳朵尖都憋紅了……

沈曜舟不動聲色地将這一幕幕都收入眼底，心底竟然一點點反上來了絲絲愉悅。

跟他站在軍火庫前，慢慢鑒賞那些優秀的槍械一樣令人愉悅。

……

楚羿年早早收了工。

女搭檔大着膽子出聲：“楚哥，今晚節目組一起聚個餐？”

楚羿年頭也不回。

經紀人在後面扭頭沖女搭檔禮貌地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最近楚哥比較忙。”

“忙章導的新劇嗎？”女搭檔雙眼一亮。

經紀人含糊地帶過去了，然後也快步離開了。

一旁的化妝師一邊收拾工具，一邊小聲說：“不是忙這個吧，我聽說好像是，楚哥最近都忙着回家照顧小孩兒。天天都收工特別早。喏，今天楚哥都得趕回海市市區呢。”

女搭檔驚在了原地，又酸又妒：“小孩兒？楚哥隐婚生子了？”

化妝師笑了：“哪兒跟哪兒啊，之前楚哥不是有發微博嗎？家裏小朋友，應該是妹妹吧……”

女搭檔這才緩過來了那口氣。

半晌，她才嘆了口氣，酸溜溜地出聲：“真羨慕，能給楚哥當妹妹的，得是上輩子修了什麽福分？提早收工就為了回去照顧她？”

一個半小時後，特地從鄰縣錄制現場趕回來的楚羿年，站在了宋绮詩的卧室門口。

門內空空蕩蕩，一個影子也沒有。

楚羿年：“……”

宋绮詩沒回家？

楚羿年驟然轉過身，臉上還挂着笑，但眸光卻已經沉了下去。

“少爺，廖先生來訪。”傭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出聲。

楚羿年斂了斂目光：“嗯，把人請到客廳。”

他說着，緩步走下了樓。

等楚羿年走到會客廳，廖學康已經坐在沙發上。

楚羿年掃了他一眼，淡淡出聲：“廖導今天看着總算有個人樣了。”

廖學康有點莫名其妙。

這人今天吃槍藥了？

“我知道你最近都在老宅住，所以過來跟你說說劇本的事兒，順便……聽說你把你妹妹接過來了？我來看看。”廖學康頓了下，朝他身後掃去，發出了靈魂一擊的詢問：“嗯？你妹妹呢？”

楚羿年：……

廖學康：“沒回來？出去玩兒去了？那你這不還是跟空巢老人差不多麽？”

楚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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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我得先離開了，這些題，就是你們的課後作業了。小沈，給她們輔導一下？”

“嗯。”沈曜舟這才慢吞吞地轉過頭，應了聲。

老師聞聲松了口氣，也就放心離開了。

小會議室裏很快就剩下了他們三個人。

連菲也不是什麽天才學神，剛才上課就走了一會兒神的功夫，等再回過神，就有點跟不上了。

她扭頭去看宋绮詩，宋绮詩已經把題拿到手，埋頭開始做了，筆尖“唰唰”，頭也不擡，帶給了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她怎麽能比不過宋绮詩呢？

連菲咬咬牙，抄起筆，也強迫自己開始做題。

沒一會兒，連菲就滿頭大汗了。

她數了數。

一道、兩道……就這才做了三道題。

連菲幹脆往下跳，準備先挑簡單的做。但等一眼掃過去，後面只有越來越難的。尤其是第七道題……

連菲忍不住扭頭又掃了一眼宋绮詩。

宋绮詩已經做完六道了。

她正好也卡在了第七道那裏。

宋绮詩皺起了眉。

連菲松了口氣。

沒拉開太大差距就好……

連菲心底的話音剛落，那頭的沈曜舟突然淡淡出聲：“不會嗎？”

宋绮詩不高興地抿了抿唇，沒出聲。

沈曜舟卻根本不管她的反應，他起身徑直走到了她的身邊，躬腰、低頭。

他身上有股清泉般的清冷甜香……宋绮詩腦子裏炸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就想蹿起來。但沈曜舟更快地開了口：“……很簡單，不會？”

一句話結結實實地把宋绮詩按回了座位上

宋绮詩：“……”

她懷疑沈曜舟對她開了嘲諷。

行叭。

這樣一看沈曜舟是不可能對她有意思了！

那愛咋咋地吧！

宋绮詩也不怕羞。

不會做怎麽了嘛？

我學學就會了嘛！

宋绮詩艱難地挪了挪位置，給沈曜舟讓出了點兒空：“……嗯，這題怎麽做？”

她細若蚊吶的聲音落入了他的耳中。

沈曜舟緩慢地眨了下眼，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掩去了眼底的一絲流光。

他伸手抓起筆。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我教你一個解題思路……”沈曜舟低聲說。

他的聲音很輕很緩，像是附在了宋绮詩的耳邊說話。

連菲一句話也聽不清。

她實在忍不住了。

她怕沈曜舟。

但她更不想落于宋绮詩之後。

連菲壯着膽子出聲說：“沈會長，這題我也不會……”

沈曜舟回過頭，口吻一如既往的淡漠，他說：“哦，那關我什麽事呢？”

連菲哽在了那裏，仿佛聽見自己的臉上落下了一記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