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兄弟內讧

下界。

洪荒大陸上因此事而引發的問題還在繼續。

“以後少和妖族往來。”

玉清元始坐在蒲團上，白色道袍一塵不染，手持玉如意，指尖晶瑩，尤勝玉色三分，端坐如一尊清冷無情的雕像。

他的說話對象，自然是屁股不安分，坐在旁邊蒲團上吃靈果的通天。

通天在外還能維持住三清的形象，矜持高傲，目下無塵，可謂是洪荒響當當的少年尊者，但是在自家昆侖宮裏……就別指望他能擺得起架子了。他從誕生起就被太清和玉清當作幼弟照顧，化形時間晚，之後更是被兩位兄長管得服服帖帖的，在家裏的地位堪比吉祥物。

又因為他天生性格跳脫，隐隐有争鬥之心，太清和玉清就把他拘在昆侖山，狠狠磨練了一番他的心性。

在昆侖宮，太清的話最管用，其次是玉清。

“大哥，二哥又開始說教了！”

他一邊吃靈果，還一邊從太清老子的衣袖裏掏丹藥當零食。

白色長發的老者擡了擡眼皮，眼底黑白分明，目似陰陽，一道靈氣從他的指尖彈出，輕輕打開通天扯着他衣袖的手，丹藥再無害也不能當豆子吃。

“二弟說的沒錯，你這一次聽他的。”

“啊？”

通天愣住，左看看老子，右看看元始，疑惑道：“我沒有和妖族往來啊，昆侖山通靈的精怪是我們自家地界的東西吧。”

老子不言。

元始替他戳穿企圖蒙混過去的通天：“我們說的是東皇太一！”

通天不以為然道：“你們該不會在生氣他發誓成為洪荒第一人吧，要是覺得自己打得過太一，可以直接去太陽星論道嘛。”

他最開始也生氣洪荒第一人的說法，這豈不是要淩駕于三清之上，三清還要不要面子了？但是事實過于殘忍，他問過自己修為最高的大哥，老子回答，東皇太一已經突破了之前大羅金仙圓滿的境界。

而三清，老子是大羅金仙巅峰，接近于圓滿，元始是大羅金仙後期，卻抵達了此境界數個元會，所以通天仍然打不過自己的二哥。

他只能接受太一真的變成洪荒第一人的事實。

順便。

他覺得二哥也該改觀一下了，三清根腳高沒錯，可是人家妖族氣運強啊。

想到這裏，通天揶揄道：“二哥，妖族不差矣。”

聞言，元始的臉色倏然冰寒，握緊了玉如意，大有要敲到通天腦袋上的意思。通天的笑容僵住，縮了縮脖子，只聽見元始不屑一顧地回答。

“扁毛畜生，不值一提，且看他逞一時之快。”

“……”

二哥，你和妖族有仇麽？

通天腹诽，卻也明白二哥古板，認定了三清是最高貴的就不會改變。

長期在昆侖宮修煉，他也曾被二哥這樣的理念洗腦，誤以為妖族和巫族都是一群打着盤古旗號的野蠻生靈，喜歡茹毛飲血，毫無儀态，元神渾濁，便羞于與這些不幹不淨的污穢之物結交。

結果，他偷偷溜出門後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妖族比巫族好！

毛茸茸的，有的還會啾啾叫！

雖然有一部分妖族靈智不全，尚未開化，但也符合物競天擇的道理，那些血腥與殺戮并不會引起他的反感。

相反，他覺得在自己面前兇狠又萎了的野獸更可愛一點。

“過分張揚，非長久之道。”老子冷不丁地開口，難得闡明了自己不喜東皇太一的行為的立場，“東皇道友可以突破境界，未嘗不是汲取了洪荒衆生的氣運，以衆生反哺自身，視衆生為何物？”

通天嘀咕道：“衆生什麽的……”

元始瞪了他一眼，制止了通天在老子面前說出什麽歪理。

通天難得泛起一絲煩躁的情緒，“我知道了，會少和他來往的，不會讓妖族玷污我們三清的名聲的，行了嗎？”

老子颔首。

元始剛要滿意地安撫通天幾句……

通天狡猾道：“可是我欠了太一的因果啊，等我還完因果再絕交吧！”

老子：“……”

元始眉峰處的冷意一點點堆積，“你的因果，差不多還完了。”

通天搖頭：“沒有沒有，我掉下太陽金池，欠淬體和功德的因果，後突破大羅金仙後期，欠下修為上的因果，又因太一使得三清找到先天靈根黃中李，再次欠下一株極品先天靈根的因果。”

元始冷冷地回答：“你的上清道體需要什麽淬體因果？你之功德因果和突破修為的因果，大哥已經為你償還了，而黃中李的因果，我已經讓你把黃中李的果實送給東皇太一了，你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理由？”

通天堅定地說道：“我認為我欠了就欠了。”

元始的臉色越發玉白，手中的玉如意發出清蒙蒙的光。

“你說不過我，又想打我！”通天驚叫一聲，跳下蒲團，要逃去避難。

昆侖宮上方，流雲似水的天空忽然一陣輕微晃動。

一道刺眼的光穿過雲層！

耀眼而霸道！

元始和通天停止內讧，擡頭去看陣法籠罩下的天空，太陽星從虛幻到凝實，穿透了守山陣法，在天空中顯得亮得異常。

通天下意識道：“太一又突破了？”

元始沒好氣地回答：“你當境界的突破像吃靈果一樣簡單嗎！”

通天心道：沒錯啊，太一就是吃完靈果後突破的。

沒有和三弟亂扯話題，元始的臉色凝重起來，注意到太陽星的異狀。

“太陽星……似乎在暴怒？”

“哈？二哥觀星的道行已經能夠看出星辰的情緒了嗎？”

“閉嘴，通天！你自己看太陽星！”

“嘁。”

通天揉了揉眼睛，仔細觀察太陽星，與虛空中許多道神識一起靠近太陽星，太陽星灼燒的高溫突破了天際，雲層被燒光，神識一陣刺痛。

除了刺痛之外，能夠感應到的就是每一縷光芒中夾雜的怒意。

好似在驅逐外敵……？！

太陽星在瞬息之間不斷提高力量，階級之高，超乎洪荒大能者們的想象！狂暴的大日之力碾壓着天上的所有星辰，令人仿佛看見了目露怒意的盤古之眼。

未見過盤古憤怒的人，永遠無法想象發飙的某位大神有多恐怖。

左眼似有什麽東西蘇醒……

冰冷地俯瞰世間。

至少此刻，通天的背後發涼了一下，腦洞大開：“不會吧……太陽星上有盤古大神殘留的力量？也對，太陽星就是代盤古大神看世間的眼睛之一，左右之間，洪荒以左為尊。”

在諸多先天神祇的傳承記憶裏，都殘留着盤古對洪荒的留戀與不舍。

可惜，盤古無法支撐下去了。

隕落之前……

盤古望向自己創造的世界，右眼化作太陰星，左眼化作太陽星。

這兩顆主星辰一直照亮着洪荒，一暖一冷，一陰一陽，滋養萬物，帶來光明，醞釀出生生不息的造化之力。

“嘭——！”

通天的腦袋上還是挨了一記玉如意，被打斷了腦補。

元始忍無可忍地說道：“通天，不是盤古大神真靈複生，而是太陽星上的先天大陣被啓動了！就像是昆侖山的守山大陣。”

不知是不是盤古大神對先天神祇的照顧，凡是根腳高的先天神祇孕育的地方，皆有先天大陣守護，站立于先天大陣之中，無異于立于不敗之地。

就好像……是在防備什麽。

擔憂未來的洪荒生靈被什麽東西傷害。

一閃而逝的聯想出現，随即就被元始摒棄了，根本不想和通天一樣胡亂猜測。他比任何人都相信盤古大神的強大，所以根本不會有什麽威脅到三清的事物，三清最大的底牌就是自身尊貴的根腳！

太陽星的異常沒有持續多久，平息後一如既往的“溫暖無害”。

但是高空扭曲的空間證明了剛才的危險。

一道威嚴的身影出現在太陽星外，又縱身進入了太陽星內，熟悉他的人都看清楚了是妖皇帝俊，對方也再次被太陽星的變故驚動了。

之後的事情，就不是其他人看得見的了。

通天有開溜的想法。

他的手腕被自己的二哥捏住，元始面無表情的把他拖回昆侖宮內。

“妖族的事情和你無關，去閉關。”

“不要啊——”

通天仿佛看見了一個元會閉關的未來，絕望地吶喊。

“你所謂的因果，二哥會幫你還幹淨。”元始從牙縫裏擠出承諾，“大哥，幫我一起關閉昆侖宮，我怕他又跑出去找東皇太一。”

“嗯。”

在老子與元始的齊力鎮壓下，通天閉關的上清殿被關上門，除了神識有機會神游天外，感悟洪荒天地外，本體是不可能跑出來的。

“咯吱——”

隔着封鎖空間的陣法，裏面依舊發出指甲撓牆的聲音。

老子側耳，臉上平靜中多出幾分欣慰之色：“三弟在陣法之道上不遜于我，以免他突破陣法出來，我再加一層陣法。”

元始無視通天的撓牆聲，冷靜地說道：“拜托大哥了。”

他就不信通天的神識跑得進太陽星。

一把火燒幹淨最好。

不是他對兄弟狠，他深知通天逃跑的能力，以前在他與老子閉關修煉的時候，對方竟然能夠突破昆侖宮的陣法封鎖溜出去，這簡直不能想象！後來回溯了時間才知道，通天花費了上萬個元會的時間撬開了先天大陣一條縫，化為一抹無色無相的清氣飛了出去。

有這個毅力和恒心，用到修煉上早就可以到大羅金仙後期了！

此事妥妥是太清和玉清的恥辱。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與總是收拾自家弟弟的三清不同，帝俊對太一愛護有加，哪怕通常是太一在外抵禦外敵，以文職工作為主的帝俊仍然認為自己有責任保護弟弟，而洪荒又缺乏先例，他對弟弟的疼愛只能用不斷塞修煉資源的方式表達。

于是乎，太一越來越喜歡修煉和閉關，經常突破，導致神龍見首不見尾，帝俊見不到弟弟，交流受阻，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在這一次太一突破後，帝俊可是得到了對方的承諾：等他穩定了境界，腹中胎兒也無恙後，之後最少一個元會他會留在太古天庭不再閉關，到時候兄弟二人可以一起推演周天星鬥大陣，順便敘一敘感情。

帝俊可就等着這一天了！

還沒開心多久，打算再辦一次群妖宴會的帝俊就收到了太陽星上的消息，太陽星的先天大陣被打開了！而且太陽星上殺機畢露，怒火沖天！

妖族內部，太一脾氣好也是衆所周知的，在帝俊的對比下，太一從不輕易動怒，溫和大方，對妖族幼崽照顧有加，在妖族的名聲極好。

就算是最熟悉太一的帝俊，也記不清太一什麽時候生過氣了。

小事上的置氣不算，這回是真的暴怒了！

帝俊抛下那群慢吞吞的妖帥，沖回太陽星，太陽星上的先天大陣名為“九九至陽先天焚合大陣”，想要完整啓用，需要他與太一聯手，兩份本源之力合二為一，這樣才能發揮出太陽星焚天滅地的威力。

太陽星如同吞噬生命的火球，閉合後，升起的火焰若是濺落出去，可以說連太陰之水都難以對抗，非天河倒挂，洪水沖刷無數年不得熄滅。

幸好。

不論是太一，還是帝俊，暫時都沒有讓洪荒變成烤爐的想法。

帝俊找到太一的時候，兄弟二人待過無數年的太陽宮已經毀于一旦。站在太陽宮原本矗立的地方，太一的眼神冷酷，向來溫和的容顏一片肅殺，緊蹙的眉頭在見到哥哥的時候松開，掩去了對付敵人的那一面。

“哥……”

太一警惕着羅睺的存在，慢半拍才發現太陽宮沒了。

瞬間，他心升悔意。

比起太古天庭新建的東皇宮和妖皇宮，太陽宮才是他們的老家，可是現在……老家被他砸了，而且燒得連回溯時間都辦不到了。

帝俊沒管那麽多，臉色泛青，“太一！是誰幹的？！”

太一想要吐露“羅睺”之名，忽而止住，記起越少人知道魔道越好，“這個人的名字不方便透露，他的力量古怪，行蹤莫測，擅長蠱惑心神，我一時不察着了他的道，讓他進入了太陽宮。”

神識聯系大陣，太一在不斷檢查太陽星的各個角落。

“哥哥，我不确定他的意念有沒有留下，你和我一起仔細檢查一下太陽星。”

“等下……”

帝俊頭一次沒有理會弟弟的催促，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他抓住太一的肩膀。

太一：“？”

帝俊深呼吸，“太一，你的腰帶松了，而且衣服上的太陽紋路變成黑色的了……能不能先解釋一下這件事。”

太一之前沒顧得上羅睺的惡趣味，此時反應過來，略有些嫌棄。

“沒事，上面沒有特殊的力量。”

換一套衣服就好。

“……”

帝俊沉默霎那，鄭重地看着太一的雙眼，試圖找出裏面的心虛。

“太一，那個人是怎麽突破你的防禦，觸碰到你的？”

“……！！！”

“和為兄說實話，他是不是讓你懷孕的那個人？”

“不是！”

太一拔高聲音，受到不小的驚吓。

開什麽玩笑，聖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魔祖羅睺更是其中翹楚！

想吃妖血饅頭的家夥都去死吧！

“我就算和哥哥一起單身過一輩子，也不會和那種人在一起啊！”

“什麽？！”

帝俊大驚失色，很快知道自己失态了，咳嗽一聲。

他松開手。

“太一啊，你這是詛咒我啊。”

“我們三足金烏又沒有烏鴉嘴的天賦能力，你怕什麽！”

太一的金瞳裏燃着怒焰，還未從剛才被兄長質問的情緒裏脫離，“我答應過幫你統帥妖族，兄弟二人過一輩子，你還不樂意了？”

說好的他們相依為命呢！

哥哥！男妖有權有勢之後，什麽都可以忘了嗎？！

帝俊被他陰晴不定的狀态弄得風中淩亂，嘴角抽搐：“太一，你放過我吧，為兄還想努力一把，得到太陰星呢……”

太一回了他一個冷臉，随後煩惱地按住腹部說道。

“氣得我肚子都疼了……”

那個該死的羅睺。

下次要是再敢來太陽星，他一定要教那個混沌魔神做人。

洪荒生靈，從不是你們眼中的蝼蟻！

……

冥冥之中沉睡在魔道裏的一個長發緋衣的男人，打了個哈欠，感覺臉有點幻痛。如今天道不全，聖人未出，連帶着身為魔道之主的他也無法成就聖人境界。

僞聖，半步混元，道之化身，這些說法勉強能形容他殘缺又被鎮壓，本體在魔道內出不去一步的狀态。

他需要進一步演化新生的魔道，補全自己。

如同那個四九天道一樣……

【沒吃到啊……】

羅睺的指尖劃過唇瓣，暗紅邪異，眼神頗為惋惜，自己好不容易才分化出一縷魔道意念出去，也只試探出了太一确實成為了準聖。

對方走的路線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道，反而有一種提升自我，練就我即天，天即我，與天共存，與地共亡的煌煌天道的感覺。

這種“道”類似于鴻鈞……

那個王八蛋喜歡玩這種共贏的把戲，出了事別人倒黴，他先溜一步，保全自身。不過值得喜悅的是鴻鈞被天道坑了，混沌至寶造化玉碟是一個好東西，然而它被煉化的條件是要主人以身合天道，而自己躲過了天道這個坑，卻沒想到栽到了魔道這個坑裏。

當真是……一言難盡。

所以他在看見太一想成為天道聖人，為天道立下一條道的時候，才會試圖強行破壞太一的道心，讓對方的道心走向魔道。

總不能資敵啊。

羅睺寂寞孤單恨地待在一片黑暗之中，每天除了罵鴻鈞，罵天道就無事可幹，自己要是逃不出去，估計要待到無量量劫那一天了。

唯一的出路，就是在每一個大劫裏尋找自己的生機。

打壓天道。

破壞鴻鈞接下來的證道。

這就是羅睺當前最需要做的事情，哪怕沒有好處，魔道也不希望天道變強。

【剛才本座真的有一種……被盤古的左眼瞪着的感覺呢……】

【不愧是……】

【這一個量劫的關鍵。】

作者有話要說：  #818辣個第一次被弟弟兇的帝俊#

帝俊：QAQ太一，我是站你這邊的啊！

太一：對不起……哥哥，一時脾氣沒控制住。

帝俊：唉，是我不該問你的。

太一：扭頭。

帝俊：但是你衣衫不整，我不能睜着眼睛當作沒看見啊！

太一：都是羅睺的錯！

帝俊：好好，我們想辦法殺了那個羅睺。

太一：殺不掉……

帝俊：？

太一：算了，以後再想辦法出氣吧。

帝俊：你先換衣服吧，那個黑太陽是什麽意思？

太一：他癡心妄想。

帝俊：？？？

太一：沒什麽，我是金色的，變不成黑色的。

羅睺：未必哦~。

鴻鈞：【啓用天道權限】樓上禁言24小時。

羅睺：【啓用魔道權限】反彈禁言~，天道管不到我頭上！

太一：……你們兩個權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