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新生

三年後。

斑駁的牆面,似乎輕輕一碰就會有塵土掉下來,這院牆只有一米左右高,牆外,是一望無垠的農田,此時許多人正在田裏忙着插秧。

坐在院子角落裏的陳雪,努力的扶着牆,想要站起來,可是,在好幾次的努力之後,她仍站不起來,腳底沒有多少知覺,再談不上有力氣支撐她整個身體。

纖細白皙的手指抓住那牆面,她一努力,真的站穩了,可是,不到一秒鐘,下體沒有知覺的她就倒在了地上。膝蓋上生生的疼痛卻讓她驚喜,是的,腿已經有感覺了。

已經數不清這樣跌倒了多少次,她努力掙紮,想要伸手夠着椅子站起來,可是,仿佛一切都是徒勞,因為手離椅子的距離,還有幾厘米,她咬着下唇,用手肘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終于,手觸到了椅角,她一陣欣喜,馬上,馬上就可以坐回椅子上去了。

就在陳雪想要奮力站起來時,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來。陳雪在椅子上坐定之後,朝來人一笑:“何成,謝謝你。”

被喚何成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此時的他正光着腳丫,褲腿挽到了膝上。腳上沾滿了泥土,那端正的臉上有着豐富的笑容,聲音親切卻不失指責:“怎麽又摔倒了。”

陳雪知道他關心自己,于是轉開話題:“你怎麽回來了?”

何成搔了搔頭,轉而有些羞澀:“我看天越來越熱,回來想把你推進屋裏。”

他的心,她何嘗不知道呢?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卻總像是鄰家大哥哥一樣,卻不似戀人,雖然兩方家長都有意撮合兩人,可是,陳雪卻微微的抵觸,但她并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那謝謝你了。”

何成見她首肯,于是扶着她,走進屋內:“陳雪,田裏的秧還沒插完,我馬上還得去一趟,伯伯和嬸嬸可能過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好。”陳雪在屋裏坐定之後,感激的看着他:“我爸媽走的時候說了的,十二點之前肯定會回來。”

“那我走了。”何成不知道該怎麽與她交流,在兩人沒有話可說的情況下,他提出了離開。

“嗯。”陳雪淡淡的笑。

她的笑容,讓憨厚的何成臉一紅,迅速別過臉,往院外走去,走在院門口還不放心,又回頭:“我媽在家呢,有事就找她。”

“知道了。”陳雪回答,接着,何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角。

膝蓋上又傳來生生的疼,大概是剛才摔着了吧,此時父母又不在家,自己行走不方便,她只能嘆了一口氣。

在陳雪坐在椅子上輕輕打盹時,去鎮上趕場的莫氏夫婦回來了,他們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一進院門便喚:“陳雪,陳雪!”

陳雪醒了,聽到父母回來了,趕緊笑道:“爸,媽,我在屋裏。”

“快看,是誰來了。”劉秀娟将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指着門口讓陳雪看。

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光而來,一時間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從那熟悉的輪廓,陳雪卻知道他是誰,她笑着伸出雙臂:“夏伯伯。”

看着陳雪坐在椅子裏興奮的模樣,夏國謙的眼角有微微的濕潤,是的,當年那樣美麗的女兒,現在只是一個只能坐在椅子上,行走不便的人,是那樣的孤獨,寂寞。

夏國謙在陳雪面前蹲下,含笑将她緊緊摟在懷裏:“雪兒,最近好嗎?”

陳雪含嬌帶嗔的撒嬌:“夏伯伯,你已經三個月沒來看我了。”可她發現夏國謙的鬓角有幾絲白發,她關切的問:“夏伯伯,最近很辛苦,對不對?”

夏國謙看着她撒嬌的模樣,仿佛回到了她小時候一樣,那樣乖巧那樣可愛,于是滿心歡喜:“不辛苦,只要看到雪兒,我就不辛苦了。”

“哎——”陳雪大叫了起來,原來是夏國謙蹲下時,碰到她的膝蓋了,“怎麽了。”夏國謙關切的問道:“哪裏痛。”

陳雪輕輕別嘴,像個小孩子一般指着膝蓋,夏國謙将她的褲腿挽到膝蓋之上,發現那裏正隐隐滲着血絲,他緊張的問:“這是怎麽了?”他的眼神卻非常淩厲的擡起看着站在一旁的莫氏夫婦,莫氏夫婦神色有些緊張,劉秀娟趕緊解釋道:“我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陳雪一把摟着夏國謙的脖子,嬌聲道:“是我不小心摔了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夏國謙的聲音雖然緩和了不少,可是,仍不解忿怒:“你們是怎麽照顧雪兒的,怎麽将她一個人留在家裏?”

莫伯言與劉秀娟正要解釋,陳雪卻含笑說:“媽媽不舒服,爸爸本來要在家陪我,是我讓爸爸陪媽媽去看病的。”

夏國謙不再看莫氏夫婦,而是轉而小聲的說:“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陳雪笑着拉住他:“夏伯伯,我擦點藍藥水就行了。”

莫氏夫婦在廚房裏忙得團團轉。

劉秀娟不無擔心的小聲對丈夫說:“伯言,你說,這夏先生脾氣怎麽這麽大?”

莫伯言看了看她:“你小聲點行不行?”

“小聲?”劉秀娟有些忿怒:“我對她還不夠好嗎?可每次他一來,總要挑咱們很多毛病。”

“別說了,”莫伯言安慰妻子:“看在錢的份上,而陳雪又如此乖巧聽話,你別發牢騷了,他也不過幾月來一次,你當沒聽見他說的話吧。”

劉秀娟嘟起嘴,不再說什麽,專注的切着手裏的菜。

院子裏,夏國謙正扶着陳雪在院裏走着。

“累不累?”看着陳雪額頭上細細的汗珠,夏國謙關切的問。

身畔夏國謙關切的表情,讓陳雪的心滿滿的很幸福,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夏伯伯很親切,總想與他親近,于是她臉上滿是笑容:“不累。”

“歇一會兒吧!”夏國謙一把騰空抱起了她。

“啊。”他突如其來的摟抱讓她有些吃驚,但她瞬間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撒嬌道:“夏伯伯,我能走。”

夏國謙憐愛的看着她,略有責備:“比上次瘦了。”

他溫暖的父愛,怎麽感覺比爸爸還親切?陳雪說道:“哪兒,是天氣熱了,穿少了。”

說話間,夏國謙已經将她放在輪椅上,還伸手往旁邊取過一條薄薄的毯子:“春捂秋凍,還是要注意預防感冒。”

陳雪幸福的笑着,除了一直疼愛她的父母,還有這樣一位寵愛她的伯伯,她的心,一直被溫暖得滿滿的。

午後,陳雪坐在院子裏,看着夏國謙的背影消失在院角,有着幾許失落,夏伯伯很疼愛她,可是,每次來看她都是匆匆忙忙的,今天也一樣,吃過午飯,他就離開了,讓陳雪有些難受的是,他走的時候摸着她的頭發,像一個慈愛的父親将要遠行,叮囑自己心愛的女兒一樣:“夏伯伯最近會很忙,可能抽不出時間來看你,你要聽爸爸媽媽的話,好好保重身體,千萬不要生病,練習走路,可以慢慢來,不要急于一時。”

當時陳雪心一緊,心裏生出一種害怕,害怕以後再也看不到夏伯伯了,于是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角,她分明看到,夏國謙離去時,眼底也有不舍。

果真,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夏國謙都沒有再來看她,而她也發現,爸爸媽媽對自己,仿佛有些冷淡,雖然表面上還和以往一樣,可是,女孩敏感的知覺讓她發現,爸爸媽媽對自己,是有幾分生疏的,難道,真的是因為那次車禍引起的嗎?

陳雪只知道自己叫莫陳雪,今年二十四歲,她的記憶只停在最近三年,之前的二十一年,仿佛從腦海中蒸發似的,沒有一點印象,從莫氏夫婦嘴裏,她知道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在她二十一歲那年,不慎失足掉下山崖,摔成腦振蕩,所以遺失了之前的記憶,而且,還差點殘了雙腿,現在幸好,神智還是清醒的,雙腿也在逐步的恢複知覺。因為她養病的環境需要安靜,所以,莫氏夫婦只好帶她回了鄉村老家。

陳雪曾不止一次問媽媽劉秀娟:“我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在上班還是上學?”

剛開始劉秀娟還和顏悅色的說,後來問的次數多了,她也有些不耐煩的回答:“你出事之前只是一個廠車間裏的普通女工。”

可能是身體不好,又遺失了記憶,所以陳雪信了媽媽的話,甚至,有的時候媽媽說的話,她不敢反駁,她怕,她怕媽媽不理她,怕讓媽媽不高興,她經常疑慮,為什麽和爸爸媽媽之間,總覺得沒有太多的親呢,他們也很關心她,照顧她,可是,就是沒有那種可以任意撒嬌的感覺,面對夏伯伯,那可不一樣了,感覺總是那樣親切那樣融洽,好像面對他肆意的撒嬌,胡鬧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對此,她曾私下問過夏國謙,當時夏國謙神情緩和,親呢的說:“我和你爸爸是好朋友,而且,我還看着你出生長大。我也沒有女兒,所以特別喜歡你。”

聽到這些話,陳雪沒有再追問什麽,她只是靜靜的消化夏國謙給她的寵愛,是的,她已經是個成年人,有爸爸媽媽的關愛,夏伯伯的疼愛,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陳雪艱難的用手推着輪椅進了廚房,她扶着竈臺站了起來,腳下生生的疼,可是,她并沒有灰心,而是往鍋裏盛了大半鍋水,之後蓋上鍋蓋,再慢慢的移向竈臺後面的小凳子,吃力的坐了下去,她将打火機打燃,點着了柴,塞進竈洞裏,柴火吃吃的燃起來,看着金黃色的火苗,陳雪心裏着實高興,趁着今天爸爸媽媽不在家,自己也能幫他們做事情了,雖然只是燒開水。

其實平常莫伯言,劉秀娟并不讓她進廚房,對她一切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是不知為什麽,陳雪總感覺虧欠,所以想為他們做一些事,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小事。

當陳雪艱難的将開水灌進水壺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氣,雖然花了不少時間,可是,終是好好的完成了一件事,這樣說來,以後她就能慢慢學着做事情了,雖然腳不方便,可是一定要努力鍛煉,争取早日能像何成一樣,自由行走,還能去上班掙錢補貼家用。想這到兒,她由衷的笑了,是哈,下一次夏伯伯再來時,自己就能自由行走了。

正在陳雪坐在院子裏,笑呵呵的想着爸爸媽媽回來,喝着自己燒的開水時的幸福樣時,何成匆匆進了她的院子,臉上滿是着急。

農忙過了,何成不是已經開始去上班了嗎?怎麽會回來?陳雪不解的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何成走近她,蹲在她面前,“到我家去吧!”說着,就推着輪椅往隔壁院子走去,陳雪不解的回頭,看着身後的他:“我爸媽不在家,我要守着院子。”

“他們今天不會回來了。”何成邊推着她的輪椅邊說道。

“發生什麽事了?”陳雪緊張的問:“你見過我爸媽了?”

何成不想讓她太着急,輕描淡寫的說:“莫伯伯出車禍了,莫伯母在醫院照顧他,所以讓我把你帶到我家。”

“他們不是去田裏幹農活嗎?怎麽會出車禍?爸爸傷得嚴重嗎?”

何成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是莫伯母給我媽打電話,我媽讓我來帶你去我家的。”

陳雪萬般焦急,真想立刻飛奔到爸媽面前,可是,她看着自己的腿,狠狠的捶了幾下,真是不争氣,她的眼淚也随之出了眼眶。

已經三天了,陳雪住在何成家已經整整三天了,可是,都沒有半點莫氏夫婦的消息,到底傷得重不重?何成因為要上班,也離開了家,只有何成的媽媽何嬸陪着她。

“何嬸,我媽媽那天打電話回來,有沒有說住在哪家醫院?”

何嬸搖搖頭:“電話那頭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你媽也很着急,只是囑托我照看你,其他什麽也沒說。”

陳雪心亂如麻,坐立不安,因為何嬸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每時每刻看着她,她情急之下,只得扶着牆邊,從輪椅上站了起來,透這籬笆的院子往大路上望去,期望看到媽媽的身影,可是,終是失望了,不過,幾日下來,她竟然能獨自扶着牆走上十多米遠,而且還不覺得困難。但這些都沒能讓她焦急的心有所緩解,她所擔心的,是爸爸的傷勢。

劉秀娟在第三天的傍晚終于回來了,可是,經過何成家的院子,她竟然沒看一眼站在院牆邊的陳雪,而是徑直往家裏走去。

“媽媽!”陳雪叫出了聲。

劉秀娟仍麻木的走着,一言不發,仿佛沒有聽到陳雪的呼喚。

陳雪扶着牆趕緊走了幾步,終于追上劉秀娟,拉着她的衣角:“媽媽。爸爸怎麽樣了?”

劉秀娟回頭看着她,那眼神,極陌生:“你好好在何成家呆着。”說着,徑直回了自己的家。

媽媽怎麽變得這麽陌生?陳雪迫切想知道爸爸的傷勢,所以追着她,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她的步伐,竟然自然了許多。

任憑陳雪如何問,劉秀娟什麽話都沒有說,在衣櫃前收拾衣服,陳雪看到,她手裏拿的,正是莫伯言最好的一套衣服。收拾完衣服,她轉身又往外走,壓根兒沒正眼看陳雪一下。

劉秀娟匆匆的背影,在暮色中遠去,陳雪站在院門口,呆呆的看着早已經不見蹤影的劉秀娟離去的地方,心裏忐忑不安。

“陳雪,你能走了?”何成興奮的聲音在陳雪身畔響起,陳雪恍然發現,自己現在任何東西都沒有扶,竟然站穩了。

又是幾日之後的清晨,劉秀娟又回來了,不過,這次是頭戴白花,滿臉淚水,手捧着一個黑色的匣子回來的,伴随着她的,還有一些敲鑼打鼓的人,一路吹吹打打,驚了整個小山村。

陳雪撲過去,抓着劉秀娟手裏的匣子,哭着叫爸爸,捧着匣子的劉秀娟,仿佛眼淚早已經流幹,有的,只是空洞的神情。

自從莫伯言下葬之後,劉秀娟就整日坐在屋內,剛開始幾天,任憑任何人勸說,始終不吃不喝,到後來,陳雪哭啞了嗓子,她才有些憐惜的扶着陳雪,兩母女抱頭痛哭,之後,才開始吃東西。

在劉秀娟失魂落魄,陳雪一籌莫展的時候,她渴望看到夏國謙的身影,渴望他寬厚的肩膀,渴望他給她獨一無二的安全感,可是,他并沒有出現,甚至一個電話,一聲問候都沒有?夏伯伯不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嗎?

夏日的黃昏,劉秀娟與陳雪并排坐在院子裏看着夕陽一點點沉下去。

劉秀娟的心情似乎已經恢複,不再整日流淚或者悲傷,只是沉默了不少,陳雪依在她的身畔,輕聲問道:“夏伯伯好久都沒有來了?”

劉秀娟嘆了一口氣:“他來做什麽?”

陳雪驚訝于媽媽對夏國謙的态度,平常夏國謙來,媽媽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話,可是這一次,截然不同于以往的神情。“他不是爸爸的好朋友嗎?”

劉秀娟杏眼圓睜,想到亡夫,眼淚又爬上眼眶,之後立刻伸手抹了眼睛:“他怎麽會是伯言的好朋友?”

陳雪一驚,正要開口問,劉秀娟轉頭看着她,嘆了一口氣:“陳雪,伯言走了,他出車禍時,肇事司機逃了,在醫院裏,他用光了家裏所有的錢,現在,我一個女人,孤零零的,又是近五十歲的人,沒有經濟來源,往後,該怎麽辦?”

陳雪握住她的手:“媽媽,還有我,還有我呢。”說着,她伸出已經行走自如的腿:“我已經可以走了,我可以去找工作,我可以去掙錢。”

劉秀娟看着她真誠的臉龐,伸手替她理過發間的幾絲亂發,眼睛裏有着從未有過的憐愛:“可憐的陳雪,跟着我,是要受苦的。”

“不苦,媽媽,我不苦。”陳雪伏在劉秀娟的膝上,依依的說着:“爸爸在世時,有爸爸照顧咱們,現在爸爸不在了,我會替他照顧媽媽的。”

劉秀娟很感動,之前本來是想将她的身世告訴她的,可是,此時卻由于私心,将那些話生生的吞進了肚子,是的,自己膝下無所出,現在丈夫又去世了,能依靠的,只有這個陌生的女兒了。

何成是光明汽修廠的技工,專門修理小轎車,在他的幫助下,陳雪也頗為順利的在汽修廠找到了一份洗車的工作。

何成每天早上騎着摩托,帶着陳雪從村子裏到汽修廠,到了晚上,又騎車帶着她回村子,兩人每日同來同往,那何成的臉上,一直是喜氣洋溢,掩不住的笑意,那何嬸總對劉秀娟說:“大妹子,好事快近了。”此時,劉秀娟總是不搭言,沉默着看着陳雪充滿朝氣的臉。

這天,光明汽修廠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陳雪從早上忙到黃昏,去維修車間找何成一起回家,可是,何成正在替一輛黑得發亮的豪華轎車維修,滿身機油的他抱歉的說:“我這邊至少還得一個小時才能完,你去那邊等我吧。”說着,朝前廳呶了呶嘴,陳雪心怯,前廳裏是貴賓接待區,是為那些修理豪華轎車的客人準備的休息室,自己去了,指不準要被經理罵,于是她搖搖頭:“我就在這兒等你吧。”

何成說:“去吧,沒事,那邊負責的經理是我的好朋友。”

貴賓接待區陳雪是不願意去的,而站在這兒,又會影響何成的工作,陳雪想,幹脆還是回洗車場吧,于是說道:“我在洗車場等你。”

當陳雪回到洗車場時,負責人見了她,欣喜的拉着她:“幸好,你還沒有下班,快,到那邊,把那輛車洗洗。”

是一輛紅色的跑車,只是經過長途跋涉,車子上積了厚厚的灰塵。陳雪二話沒說,穿起洗車的雨衣、雨鞋,戴着防水的帽子、口罩,牽過一旁的水管,就往跑車走去。

正在陳雪細細的刷着車外的灰塵時,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傳來,有些嬌聲的尖叫:“哎,你在幹嘛!”

當高跟鞋走到陳雪身畔時,發現她正在擦車外,于是松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嬌喝:“可得小心一點洗,洗壞了,你傾家蕩産也賠不起。”說着,她打開車門,見車內座位上光亮的黑色挎包還在,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陳雪沒有說話,在洗車場,這種人也見多了,她只是沒有放下手中的活計,仍在專心至致的擦車。

“喬靜玉!”男人的聲音穿破寂靜的洗車場。

正在彎腰擦着車身的陳雪仿佛被電擊了一般,不由自主的擡起了頭,朝聲音來源地望去,黃昏中,看不清來人的臉,只能看清大致的輪廓,她的心,仿佛被針紮了一般,莫明的痛了一下。

正察看包內物品有無丢失的喬靜玉,聽到聲音,驀然轉身,聲音也變得嬌俏無比:“顧少!”

顧子骞淡淡的說:“你在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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