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妖魔躁動

“師兄，那個叫桃夭的人，不能留！”

碧霄殿內，霜溪擲地有聲。

蘇挽塵負手而立，并不答話。

柒廂焰一身黑衣，嘆了一口氣，沉聲說，“挽塵，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去幹涉你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并非只和你一人相關，更是與我派與天下蒼生有關，鎮妖石破，厲鬼妖魔已禍亂人世，那桃夭來的，未免有些太巧。況且，就算旁人看不出來，可我們三人卻心知肚明，只有桃夭的身上，才沒有任何氣息。”

“……”

“确實，師兄，我不相信你沒有掐算過她的命數，以我們仨人的修行，沒有誰的命數是不能掐算的，可是對于她，我真的什麽都看不透，可見她并非凡人。在這妖魔正猖獗的時候，我們斷斷不可掉以輕心，說不定，那鎮妖石便是她弄碎的。”

“不要說了。”蘇挽塵道，“師妹，不是她。”

“可是師兄……”

“我已經說了不是。”

霜溪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柒廂焰拉住，無聲搖了搖頭。

他深知蘇挽塵向來說什麽是什麽，沒有誰能改變的了他的決定。

不過那個桃夭，私下他還是要好好看着才行。

無極殿內，桃夭狠狠打了個激靈。

身邊廣玉子和玥狐九睡得正香，兩個人抱成一團，毛茸茸的一坨，嘴唇上還流着長長的口水，當真是睡得不省人事。

白天還說什麽狐貍兔子不兩立，晚上就好成了一個人。可是，他們怎麽就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呢？

桃夭掀開身上的三層被子，走進無極殿院中的無花林中。

鎮妖石被破，挽塵神仙又被柒廂焰和霜溪急急忙忙的帶走，她心裏惴惴不安，總覺得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唉~~神仙啊，我真的好想睡覺不想失眠。

不知不覺又走到上次碰到蘇挽塵的地方，不曾想，這一次蘇挽塵還在。

他還是一樣看着面前缤紛而落的繁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這一次，他沒有绾發，長長的頭發如瀑布一般傾斜而下，發絲烏黑垂直，直到腿彎。白色的無花花瓣落在上面，形成了萬分鮮明的對比。

桃夭癡癡望着他，胸膛處被狠狠撞了一下。

“桃夭……”蘇挽塵叫她，寬大的衣袖輕盈而擺。

“神……神仙……”桃夭低下頭，眼神閃躲。

她這是怎麽了？又不是沒有見過，怎麽心會跳的這麽快？

周圍死寂，只有偌大的月亮孤零零挂在天空，請灑下滿地銀月光。桃夭微微發着抖，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掌。說什麽呢？她是不是要說些什麽？

“那個……神仙你的頭發真好。”話一出口，桃夭就愣住了，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她這話題扯的也太失敗了，居然誇人頭發。

蘇挽塵卻只是淡淡道，“你的，也很長。”

桃夭撓着腦袋笑，偷瞥自己的頭發，确實很長，好像突然間就長這麽長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神仙，你好像總是晚上一個人呆在這兒，是不是……這次的事情很麻煩，你覺得心煩？”

“沒有，只是這裏讓人心緒平靜。”

平靜，像挽塵神仙這樣的人，有時候也需要有地方平靜心态嗎？怪不得他那麽喜歡呆在這裏，可是桃夭每次見他伫立在花瓣飛舞的林間，就會莫名地有些悲傷，那是一點點的刺痛，口子很小，像針尖刺破手指一樣小。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蘇挽塵突然道。

“啊？什麽？”

蘇挽塵向桃夭看過來，“你名字的意思。”

“神仙……”桃夭驚喜地瞪大雙眼，這麽多天裏，這還是她頭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那神仙的名字呢？挽塵，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桃夭驚異。連她名字的意思都知道怎麽會不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呢？

“我從出生起便叫這個名字，這是師尊起的名字，他從來告訴我過意思。只告訴我，身為上仙，要無欲無求，無牽無挂，永遠站在高處俯瞰衆生便好。”

“一個……人嗎？”

“嗯。”

桃夭突然沉默了，一個人，在這萬象山巅，在這無極殿中，永永遠遠一個人。不孤單嗎？不寂寞嗎？無人的時候……難道也不會害怕嗎？

“神仙，這樣子，真的好嗎？”

“嗯？”

“在無極殿裏，不要人陪伴，這樣……真的好嗎？”其實桃夭有很多話想要講，想問他難過不難過，悲傷不悲傷，或者說，孤單不孤單，可是那話到了嘴邊，她卻怎麽都說不出口。

蘇挽塵看了一眼桃夭，腳下花瓣旋轉，直将他拖到了無花樹頂。

那頂端只是一根小小的樹枝，細的好像竹簽，蘇挽塵卻站在上面，身形沒有一分搖擺，宛若在陸地上一樣平穩。

突然間，桃夭的身體也開始變輕，她倉惶躲閃兩下，發現腳下如蘇挽塵一般聚集了層層花瓣，正緩慢沉穩地将她向上拖去，那感覺……好像自己也變成了這無數花瓣中的一朵，正随風而擺。

直到桃夭如他那般站在無花樹頂，蘇挽塵才開了口。“在這裏，你看到了什麽？”

桃夭低頭向下望，無花的花瓣耀眼，似乎被抹上一層厚厚的磷粉，在月光下發着光，花瓣飛快旋轉，宛若海中的漩渦，在兩人周圍飛舞萦繞。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片花林的全貌，比她所想象的，還要美。“我看到了無花。”

“除了無花，還有什麽？”

桃夭眯着眼睛向下，除了無花海，确實什麽都看不到。“沒有別的什麽了。”

“除了無花，還有萬象山，還有天地萬物，人世百态。”

“可是我什麽都看不到。”

“我原本……也是什麽都看不到。或許站了太久，也看了太久，慢慢地慢慢地，到最後就全都看到了。即使看不到，閉上眼睛也能聽得到，即使聽不到，身體發膚還是能感受的到。那個時候，萬物皆在我身邊，便不再是一個人。現在的凡世，天災人禍從不間斷，妖魔霸道橫行，而人心太脆弱，稍有不慎便會被乘虛而入，被自身心魔所控，最終堕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而我是仙，守護人世便是仙的本職。師尊走前說過，我生性淡泊，仙根潔淨，是最适合做這種事的人。他要我無愧于心，無愧于天下萬民，我既答應過要護我仙界千年平安，便定要說到做到。既然注定有一個人會永遠站在高處孤獨百世，不是我，便是旁人。如此，還不如是我。”

桃夭望向蘇挽塵，他看向遠方，涼薄的眼睛比平時更加澄透，既飽含世間所有，卻又空無一物。

“你為什麽知道那個山坡會有強盜？為什麽能感受到女鬼的所在？為什麽只要你想花朵便會開，又為什麽……你的頭發能夠突然間變長？”

“我……”桃夭語噎，不是沒有察覺到這些奇怪，只是……她不知道如何講，她怕自己……真的不是一個普通人。

“你應該猜的到，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到，縱然我數百年修行，也依舊看不透人心起伏，可你可以。”蘇挽塵看向她，一只手指向高處。“現在閉上眼睛，看看你能看到什麽？”

桃夭聽話的将眼睛閉上，突然間覺得五識感官被無限放大，從前她就是能感覺到喜怒，也只是在周圍不遠，而現在，她卻感覺千裏之外的風吹草動也能夠感受到了，就算不用看到，她的皮膚，她的頭發，也能切實感受到遠處的風吹草動。就好像和天地萬物融為一體一樣，而她，就是那些花草樹木中的一個，或者說……一部分。

忽然之間，一抹不協和闖進了她所感受的世界裏，原本盈白地世界被突然畫上了一抹黑，與其它東西相比，顯得分外不和諧，跟當初紅楓的感覺很像，卻更讓人心悸些。

“神仙……”桃夭有些抖。

“你看到了什麽？”蘇挽塵轉身面向她，一只眉毛微微揚起。

“黑暗，蠢蠢欲動的不詳地感覺，現在還沒有動作，可是很快就會動了，我感受的到，他們很興奮。”

“在哪裏？”

“嗯……東北方，對，是東北方。”

“……”

“神仙？”桃夭小心翼翼地叫蘇挽塵，他迎風站着，這樣沉默不語讓桃夭有些不安。

“感知萬物悲喜，這就是你與生俱來所擁有的東西。”蘇挽塵道。

“……”桃夭摳弄着自己的衣角，原來，這些這的是她的能力。

“鎮妖石已破，妖魔卻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淨魂，豈會如此輕易便善罷甘休。所以，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沖破其它封印，但妖魔的行動沒有辦法預測，我們雖然給各方仙家都傳了信，卻還是不确定他們下一個目标是哪兒，不過若如你所言，東北方有大片惡念湧動的話，應當就是皇城帝陵，皇陵下除魔劍，可是封印了無數狂魔。”

蘇挽塵說着，随手撚過一片花瓣，說了幾句，那花瓣便仿佛突然有了靈性，飛速向別處飛去。

不一會兒，自花瓣飛離地方向禦劍而來一個青色身影，那人長得俊美，氣宇軒昂，直直站立在漂浮地大劍上，遠遠朝蘇挽塵一拜，“師尊，你找我。”

蘇挽塵點頭，“南天，是時候下山一趟了。皇陵可能要出事。”

禦南天沉默，面色嚴謹有些複雜，桃夭看到，他的手掌緊握成拳，似乎在極力隐忍着什麽。

蘇挽塵顯然也看到了他的小動作，嘆息一聲，開口道，“你上山十年，對這凡間之事，也應勘破許多。”

“弟子愚鈍，枉費師父十幾年教誨。”禦南天單膝跪在大劍上，“可殺父之仇不敢忘，每每閉上眼，弟子都會看到母後倒在血泊中的模樣，她的雙目不曾合上，一直圓瞪，告誡弟子不忘那狗皇帝滅我一家之恨，是他同根相殘在先，奪我江山在後，弟子此生，是定要報仇雪恨的。”

“罷了。”蘇挽塵擺手，“你的事，自己做主便好，但要記住一件事，這天下皆在你懷中，萬萬不要血流成河。”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閱讀哦~~~~~

明天應該還會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