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成仙代價

那劍來的快若疾風，劍鋒寒光閃爍，化作一道天際閃電轟鳴而來，只是頃刻間，便來到桃夭面前。

一股勁風迎面撲來，桃夭整個身子都随着那力道向後吹去，衣衫飛擺處，兩側之物皆被那劍氣撞得四處飛散，不論草木頑石，都被那呼嘯而來的劍氣碾碎成了點點灰塵碎末。

桃夭看着那堅硬的劍尖，額上翻下一抹冷汗，這劍……莫不是當真想要至她于死地。

忽然間，另一道白色影子飛速而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桃夭身後，手掌一揚，便将那劍打落在地。

那是萬象仙尊蘇挽塵。

他一只手臂挽着桃夭的腰間，從手臂上散發的涼意沁寒沁涼，如清晨飄蕩在眼前的薄霧，輕飄飄的穿透桃夭的衣衫，深深印在她的皮膚上。她的身上滿滿籠罩着蘇挽塵的味道，那樣清冽寒冷的味道，空靈寂寞的讓人心生悲涼。

“桃夭，你沒事兒吧。”纖羅喘着氣跑過來，指着那劍道，“果真是個兇劍，怎麽說發狂就發狂！桃夭又沒有得罪你，你怎能傷她！”

那劍卻好像知道她在說什麽一樣的在地上來回滾動，似乎是痛苦萬分，那劍身的震動，宛若孩童的低啞地哭聲。

桃夭心裏一頓，伸出手想去觸碰那劍，還未碰到，手指便被蘇挽塵狠狠拍向一邊。

“神仙……”

桃夭有些愣神地看向蘇挽塵有些僵硬難看的臉，剛才……他的眼中分明便是閃過了一抹戾氣。

“這劍，不準碰。”蘇挽塵道，語氣同以往不同，多了一分命令的意味。

其它仙家也紛紛湧來，風升仙子率先擠進來，用手中白布再次将那劍裹住，朝向蘇挽塵作了一揖，“這劍果真兇煞，風升此次将它帶來，卻是有些自不量力了。待我将這劍帶回風陀山後，必定傾盡功力将此劍封印，以防妖魔心生歹念，妄想得此兇劍作惡。”

“嗯。”蘇挽塵颔首，看了桃夭一眼，徑直回到蓮花臺上，纖羅努努嘴，也認命一樣的跟在了蘇挽塵後頭。

衆仙雖然都抱着幸災樂禍的念頭，對兇劍突然發狂也均心中疑惑，可見蘇挽塵什麽都沒說，也都沒了看熱鬧的興致，搖了搖頭，便跟着回到了蓮臺。只有柒廂染和霜溪，停下沉沉看了桃夭許久，眼神沉重含怒，仿佛桃夭是什麽了不得的妖物，須得剖皮剜骨才能解恨。

“桃夭姑娘當真是受驚了。”嫦娥仙子款款而來，臉上笑容輕揚，所到之處皆是花香滿天，仿佛為這黑夜灑上了一抹金粉，争相交映着宛若星星的光輝。

那邊，柒廂和霜溪已經相攜離去，桃夭長嘆一口氣，心想，要不是有嫦娥仙子突然□□來，她就是被當場殺了也是不一定的。

為什麽他們總是這麽對她充滿敵意？

“桃夭姑娘？”嫦娥又叫她。

“謝謝嫦娥仙子，您……真是長得好看心也善。”桃夭有些不好意思，說到底，兩個人不過才見過一面，可除了纖羅，她卻是唯一擔心她的。

“我才不良善。”

“什麽？”桃夭不解。

嫦娥淡淡的笑，牽住桃夭的手，輕輕向前走。她的手也很涼，卻和蘇挽塵的有些不同，蘇挽塵就是松間寒雪，而她，卻是流水清涼。可是……神仙的手……都是冷的嗎？

“桃夭，你知道嗎？我一個人在月宮中生活了很久，很久很久了。月亮上什麽都沒有，除了我，只有一棵永遠長不出葉子的月桂樹和一個只會砍樹的吳剛。每一天，只要我飛到月宮的屋頂，就可以看到凡事的一切，那裏的人們，總是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那麽溫暖，那麽快樂，我看了，便總是覺得悲涼。”

嫦娥看向遠方，“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寂寞，從前我不是仙人的時候，從來沒有感到過寂寞，可是做了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仙，卻反而……感到寂寞了。真寂寞啊，單是看着他們團圓就已經感到了心痛，後來有一天，我去了凡間。那一次，我帶回了廣玉子。我只想找個人陪着，可是縱然過了數百年，他還是總想着下界。不過……這也怨不得他，是我強迫将他帶到了月亮上，我以為祝他成仙他便會對我心生感激，只是我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成仙。我為了成仙，抛棄了最愛我的人，而為了讓廣玉子成仙，我強迫他抛棄了自己父母親人。可是我後悔了，他也從不快樂。現在，他既然願意呆在你這裏，便讓他呆着吧，還勞煩你……多照顧他。”

她說完福了福身，便轉身走了。

天上星光璀璨，桃夭仰頭看向嫦娥眺望的方向，突然想到嫦娥對她說了這麽多話，臉上卻一直都挂着笑容，她說天上寂寞，既然覺得那麽寂寞，那怎麽還能笑的出來呢？畢竟，連唯一陪着她的廣玉子都走了啊。

身後草叢裏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桃夭轉過頭，就看到了消失了許多天的廣玉子。

柔軟地白色皮毛上沾染了幾根枯草，一塵不染的衣裳上面也皺皺巴巴被弄上了許多污泥塵土。他弱弱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紅紅的，這一下子，當真是成了真正的小兔子。

“桃子，她其實真的是個好仙子。沒有什麽怪毛病，從前雖然自私現在也都已經改了，雖然不溫柔也沒有變态毛病，最重要的是，她是吃素的人，所以我在她身邊很安全。我以前是恨她讓我孤身一人，可是那是很早以前了，她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她的懷抱，也确實是跟你相似的溫暖。”

“所以……你要跟她回去嗎？”

廣玉子低頭想了想，點了一下頭，又很快地搖了頭。“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

“為什麽？”桃夭不解。

“因為我渴望自由啊。”廣玉子握着桃夭的手指向月亮，“桃子你看，那個月亮，就是我活了很多很多年的地方，除了那個窄小兔子洞裏兄弟母親擁擠的記憶，我便只在那裏生活過。那月亮永遠都在那裏，我活着之前在，就是我死了，它還是會在那裏。月亮上的景色也是不變的，月宮、月桂樹、還有我的搗藥盆子，其餘的地方全是宛若沙漠一樣的□□的砂岩。嫦娥一直以為我不斷逃跑只是為了尋找屬于我的兔子洞，可是我活了多久了？我成了仙，有了不老不死的軀體，已經不再是一只單純的兔子了。我之所以一直都是孩童的模樣，并不是我一直停留在被娘親抱在懷裏寵愛的那段記憶，而是因為，我是真的長不大。我在那月亮上活了太久太久，嫦娥也是，所以她什麽都教不了我，我也一樣的什麽都學不到，便只能一直是這樣孩子氣兒的模樣。這樣的我，學會了陪着嫦娥一起俯瞰凡間，她是一個自欺欺人的瘋子，我也是，她總以為她背叛過的那個叫後羿的男人會原諒她，可是那是她為了成仙而做的錯事，又怎麽能指望着輕易就能一筆勾銷？”

“……”

“桃子，我是天上唯一的一只兔子，所以在瑤池之上我看到青鸾的時候才會想要同她搭話，因為她跟我一樣，即使成了仙，在那些自诩清高的仙人眼中，我們也還是兔子和鳥，是卑賤的精怪，沒有資格和他們相提并論。做仙一點也不快樂，就是你眼中神聖高尚的蘇挽塵也并不見得有多快樂，要做仙人并不見得有多痛快，做到無欲無求，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我失去了同族親人，嫦娥失去了愛情，而蘇挽塵……則失去的更多。因為失去的太多，所以總是想要讨要些補償，既然已經成為神仙的事實沒有辦法改變，那麽至少想要在凡間游蕩一圈，這樣才像是活過對不對？”

桃夭被廣玉子突然間顯露出的不符合他年紀的滄桑表情弄得愣了一下，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廣玉子卻猛地撞進了她的懷中。

“別說話……桃子，先別說話。”

“兔兒爺……”桃夭輕輕撫摸着廣玉子柔軟地頭發，胸口的地方一片濕濡，也是，他這麽孩子氣的善良心性，怎麽可能不會為嫦娥傷心。

“桃子，你不要學嫦娥，我喜歡現在的樣子，幹幹淨淨又有追求。”

“嗯，我不會變的。”桃夭重重點頭，廣玉子說的很對，就算現在她有的時候會有些不一樣，但是她一定會找到原因的。

廣玉子破涕而笑，從桃夭懷中退出來，很沒有品的将臉上的鼻涕通通抹在她的袖子上，然後狠狠沖着桃夭的手咬了一口。

“廣玉子！”桃夭痛的跳腳，嘴巴郁悶地嘟起，剛才還在那裏哭的那麽慘兮兮，怎麽一眨眼就笑了，而且還咬她，那很痛的好不好？玥狐九也是，他也是，怎麽都那麽喜歡咬人。

“桃子，我以後都會纏着你的，在你手上咬個牙印，現在你的血就在我身體裏了，這樣，你出了什麽事我都能感覺到。”

“哼。”桃夭瞪他一眼，繼續為自己破皮的手中哀悼。

廣玉子讨好的掏出一根胡蘿蔔放進桃夭嘴巴裏，“我都是為你好！別告訴我你沒有看到蘇挽塵那師兄師妹看你的眼神兒，他們想殺了你你知不知道！我雖然頂不了什麽太大的用處，但是通風報信還是行的對不對？”

桃夭忍不住笑，伸手将廣玉子的耳朵打成了結。讓廣玉子這樣的小孩兒替她擔心，她還真是沒有本事，不過她不會讓自己有事兒的，自己身上的不一樣才剛剛出現，她怎麽能這麽容易死。

誰要殺她都不行，就是蘇挽塵，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讀

去看了狼圖騰，所以更得晚了抱歉

不過……，那個電影真的是很讓人感動，書也是一樣，當初看的時候還小，現在只覺得心裏五味雜糧。

很喜歡狼，真的是很團結的動物。

另外，這一章可能會有些無聊但也确實不能缺少，下一章就會出現轉折，然後接下來就要開始揭露桃夭的身世之謎了。

再次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