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密謀吧,陳家!

上輩子沈靈初的下場也不怎麽好,他跟家裏出櫃,被父親趕出家門。他找不到任何工作,“同性戀”的包袱在20世紀末十分沉重,他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戳脊梁骨咒罵。最後他實在無法,跟随情人飛往美國,然後再也沒回來。

“真沒想到你就是何建國的侄女!”沈靈初誇張地擁抱李昭。

眼下兩人才分別一年多,算得上久別重逢。沈靈初心裏的秘密只有李昭知道,也只有她能明白,所以沈靈初心裏最好的朋友,現在為止還是李昭,學生時代的友誼彌足珍貴,不像後來社會上的關系,到底沾染了些利益牽扯。沈靈初自然萬分欣喜。

李昭也很欣慰,重活一回,也算彌補些許遺憾,上輩子大學畢業後,她就再也沒見過沈靈初,每每傳入耳中的消息都是對方如何悲慘,頓覺同病相憐。

何建國聽李昭解釋他們倆是大學同學,頗為訝異,同時心裏更高興了。有沈靈初撐腰,比他何建國更有說服力,鄉下人想為難李昭,更是癡人說夢。

沈靈初和李昭各自問了些近況,何建國适時插嘴,把李昭的委屈悉數說來,請沈靈初幫忙。沈靈初想也沒想就答應,旋即冷笑道:“那些鄉下人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旁的我管不着,但想欺負我們上海人,最好先打聽清楚!”

“李昭的官司沒事吧?”何建國小心翼翼地問。

“官司?別說得太誇張。”沈靈初聲聲冷笑,宛若冰窟寒流,“鄉下人自作自受罷了,直接到局裏做個筆錄就好,自會有人去查明‘真相’,叫那些黑心買賣全都受到懲罰!”

沈靈初絕對不是說着玩,憑他的身份,辦成這件事實在是小菜一碟。80年代是個很動蕩的時代,處于歷史轉折點,新老思想激烈鬥争,灰黑地帶數不勝數,成功與否完全憑雙方手中的勢力,法律很少能起作用,因為法律本身就是模棱兩可。

浦東,陳家村西。

昏暗的土房子裏,五個男女圍成一團,大榆木圓桌上擺放各色農具,鋤刀、犁耙寒光森森,尖銳處磨得十分精細,最堅硬的木材也能輕易刮斷。

燭火幽幽,土房子的輪廓并不明顯,隐約有個土炕的形狀,裏面燒着火,火光和紅蠟交相輝映,木門上栓,卻不曾有太大作用,木頭陪伴這所老房子已經幾十年,凡是有棱角的地方全爛了。很明顯,這是個窮人家。

圓桌上還有個搪瓷盆,多處泛起黑鐵皮,裏面盛了滿滿的茶水,五個人面前都有一只碗,誰想喝水就從盆裏舀來喝。

五個人三男兩女,都是陳老頭的孩子,大春,二牛,三虎,四秋,五狗。

老大陳春花是個女人,膘肥體壯嗓門粗,兩道濃眉飛起顯得十分淩厲,她率先開口,把桌子拍得“啪啪”響,嗓門堪比掐着脖子的公雞:“陳安平的消息都知道了吧?那小蹄子還真有些本事,把個書記的兒子當靠山,該怎麽辦你們說呀,總不能就這麽不管吧!”

“不管咋能啊,錢都花下去了,那女人就該是咱家的!要給鄰居曉得家裏跑了女人,我們還不能追回來,臉都要丢光了!”老三陳老虎人如其名,出了名的狠毒,他家女人也是買來的,從不認為這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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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本來就是買賣用的賠錢貨,錢花下去還有什麽好說的,活該你待在家裏生孩子做家務,誰家叫你是女人!不聽男人話的女人,就往死裏打,總能把她那股牛脾氣打過來。

老二陳老牛為人更加穩重:“丢臉是小事,如果被村裏其他女人知道了,個個去外灘找幫手,村裏要鬧出大事。”

“大哥你說怎麽辦?”陳老虎眉間兇煞躍然而出,好似地獄來的讨命鬼,他平日就是家裏最兇悍的男人,打架鬧事啥的都是他領頭。

陳老牛把他的旱煙在桌沿敲了敲,沉聲道:“陳家村不是什麽富村,但我們骨氣還是有的,到這兒來的女人要想離開,除非是屍體,陳家村的人不能給外人欺負了!”

一段話說得在場衆人豪氣薄天。

老五陳老狗長得很瘦小,他是家裏年紀最小的,活兒幹得少,安逸慣了不想惹是生非,于是猶猶豫豫地建議道:“還是算了吧,人家爹可是大官,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我們小地方的人惹不起這種殺神。”

“五狗,你小子膽兒也太小了!”陳老虎抄起桌上一把鋤刀,惡狠狠地揮舞着,鋒口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悲鳴,“當官的了不起啊?告訴你,光腳不怕穿鞋的,他敢對我怎麽的,我就殺到那孫子家,把他全家砍了!”

陳春花扯着大嗓子,幫陳老虎吆喝:“老五你怕個鳥!咱家老四也在政府裏工作,還怕了那小浪蹄子不成!”

陳家有底氣的原因之一,就是四姑娘陳秋月,她很小就去外灘紮根,勤工儉學讀完高中,然後被分配到工廠工作,因工作表現突出提拔很快,現在是沈書記的秘書,位高權重。

“大姐說得對,老四前些個兒給家裏遞話,等他手上的事辦完,李昭那賤·貨就不會逍遙太久!”陳老牛神秘一笑,嘴角弧度令人膽寒。

滬鋼鋼鐵廠,總經理辦公室。

“何建國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想和李昭單獨商量。”沈靈初命令何建國。

何建國皺皺眉頭,凝望李昭半晌,而後銜命而去,細心幫兩人把門戶掩好。

在滬鋼,他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能幹的,但他最有眼力,也最能辦實事,所以沈靈初打算投機後,他成為最重要的幫手,鯉魚躍龍門和沈家搭上線,如今也是人上人。

沈靈初的架勢,分明是想談些隐秘,不該他知道的就把耳朵捂上,何建國很有自知之明。

辦公室就只剩下李昭和沈靈初。

“李昭,我想和你說說——關于祁陽。”兩人是多年的好朋友,沈靈初認為自己沒必要隐瞞什麽,大學時候,李昭甚至跟他開玩笑,以後要是找不到好男人,可以跟她形婚。

李昭眼神閃了閃,見沈靈初神情頹廢,大概能猜到“祁陽”跟沈靈初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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