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鹹魚

飛魚服,繡春刀。

如果說霍淩靠臉在得月樓得到了熱情的招待,那麽葉曉就憑借他那一身衣服得到了“退避三舍”的效果。

在世人眼中,錦衣衛通常幹的都是“抄家滅族”的事,哪怕知道自己清清白白,在看到飛魚服的第一時間也忍不住心下一顫,并下意識的為對方讓路。

葉曉來得不早也不巧,但他仍舊坐到了視野最好的位子——還沒等他問對方是否能拼個桌,原本坐着的客人就忙不疊的結賬走人不說,臨走前還特熱情的跟他說了聲“您請”,并表示他今日的花費都記在其賬上。

見此,霍燦忍不住感嘆道,“錦衣衛之名,果然名不虛傳。”看着就覺得威風。

淡淡的掃了眼霍燦,葉曉什麽都沒說的扭回頭,望着給他讓位的那人着急忙慌離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看起來有點眼熟,但可惜想不起來是誰,也許是哪個曾經犯到他手上過的人吧。

這樣想着,葉曉不是很在意的一撩袍子,在收拾好的桌子邊坐下後,他擡手對霍燦示意了一下,“坐。”

很平淡的一聲,但霍燦不但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坐下時還不自覺的道了聲謝,待得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葉曉已經在跟一邊的店小二說話了,都沒有給他一個挽尊的機會。

點了得月樓的招牌菜和招牌酒,待店小二離開,葉曉分了一半的注意力給臺上吹捧他祖父的說書先生,他食指在桌面輕敲了幾下,歪頭看向坐下後莫名有些拘謹的霍燦,淡淡的問道,“你想當錦衣衛?”

“對,錦衣衛是我的夢想。”

可惜他的夢想還處于“夢”的階段,就折戟于長輩手中,霍燦才跟家裏人提了一句,沒多久他就成為了霍淩的伴讀。在被霍淩揍過以後,他以“丢臉”為由請了假,随後一直未去禦書房上課的霍燦瞞着家裏人,暗地裏各種想辦法的試圖搭上錦衣衛都指揮使——葉曉。

他不是沒想過從霍淩那裏“曲線救國”,但誰讓其對他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情,拉不下臉來的霍燦繞了一大圈,費了不少時間和金錢,還是搭上了葉曉的線。

憧憬着穿上飛魚服,提着繡春刀的日子,霍燦對葉曉做下了承諾,“只要能讓我進錦衣衛,我什麽代價都願意付。”

“什麽代價都願意付?”玩味的重複了一遍霍燦的話,葉曉忍不住輕笑一聲,“我看起來很蠢嗎?”葉曉做事雖然喜歡一板一眼,但并不代表他蠢,霍燦又沒天賦卓絕到不進錦衣衛就是大周無法挽回的損失,“你有什麽地方能值得我為你得罪安樂王?”他憑什麽要幫忙?憑霍燦給的那兩根金條嗎?

在錦衣衛,送上來的東西只要來源正當,那就是屬于個人的外快,至于對方求的事情,當然是按照規矩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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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就是這麽的有原則。

有原則的葉曉向來以身作則,拒絕了霍燦的同時,并不準備退金條的他直接給對方指了一條路,“作為太子的伴讀,你為什麽不去找他幫忙?”

說到霍淩,葉曉輕擡了下眼,視線正好與坐在窗邊的霍淩對上。

四目相對之際,葉曉輕勾了下唇。

霍淩:“……”哦豁!

不等霍燦磨蹭半天将“我拉不下臉”這句話潤色一下的說出口,被霍淩派下來的侍衛已經走到了他們桌前,“兩位,公子有請。”

葉曉放下茶盞,站起來将衣服上的褶皺一一撫平後,他才拍了拍一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霍燦肩膀,“走吧,有什麽想說的,直接去跟他說。”

霍燦:“啊?”

葉曉完全沒有給滿臉懵的霍燦解答的意思,他直接拎着對方衣領,帶着霍燦跟着來請他們的侍衛,往霍淩所在的包間走去。

另一邊,因為被發現而只好請人上來的霍淩,在等人上來的間隙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時理理袖子、摸摸頭發,就怕自家表哥見到他的第一面就是直接上手給他整理儀容儀表。

事實證明,霍淩想得沒有錯。

葉曉踏入包間,松開拎着霍燦衣領的手,在霍淩熱情的笑着迎過來的時候,他先拿手帕擦了擦手,随後才上手給霍淩理了理在他看來有些歪的衣領,順便還幫其調整了下發冠的位置。

“都已經是做太子的人了,這把歲數了怎麽連衣服都穿不好?”

葉曉神色淡漠,但手下的動作卻顯得耐心而又細致,話中還帶着滿滿的“恨鐵不成鋼”,就像一個望子成龍的“老父親”,讓剛剛才在葉曉哪裏吃了癟的霍燦大開眼界——說好的眼裏容不得沙子、冷酷無情的都指揮使呢?

葉曉大霍淩七歲,說是他将霍淩帶大的也不為過。某種程度上,葉曉的存在彌補了霍淩曾經缺失的“父愛”,就是這“父愛”有時候會讓人有點遭不住……按住葉曉往他腰帶去的手,霍淩對其咧嘴一笑,“這是阿玥給我做的衣服,你有嗎?”

年過三十如今還沒成親的葉曉:“……”

葉曉的突然沉默,讓霍淩心下一松——很好,話題轉移成功了。

下一刻,葉曉拔/出了繡春刀,“你找死,你有病吧?”

刀出鞘時,冷光一閃。

不等葉曉将繡春刀完全拔/出來,護衛着霍淩的侍衛們已持劍擋在了其面前,大有葉曉敢動他們就敢砍的意味。

看着躲在侍衛們身後的霍淩,葉曉勢要教訓一下霍淩這個“熊孩子”不可,他聲音驟然一冷,“你出來。”長本事了,都會找幫手了。

“我不!”躲在侍衛身後的霍淩有着滿滿的安全感,第一次發現當太子也是有好處的他“嘿嘿”一笑,冒出了頭的他還好心提醒了同樣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的葉曉一聲,“表哥,你吓到我沒關系,但是吓到我家‘小妹’就不好了。”

“做人要和氣,別總是動刀動槍,這樣不好,尤其容易傷害到幼崽幼小的心靈。”

葉曉:“……”

看看吃飽喝足後一無所覺的在桌上打滾的小貓,再低頭看看咬着他衣袍一副衷心護主模樣的小狗,垂眸沉默片刻,其實也沒怎麽生氣的葉曉收起了繡春刀。在他收起刀後,原本擋在霍淩面前的侍衛們也收了劍,退回到自己該站的位置,繼續當起了不需要存在感的“花瓶”。

霍淩“嘿嘿”一笑,熱情而讨好的領着葉曉在桌邊坐下,“表哥你坐。”親自給葉曉端了一杯茶,霍淩這才一臉“我才看到你”的看着早就自覺在桌邊坐下了的霍燦,“哎?你什麽時候來的呀?”

這一聲被霍淩習慣性帶上的“呀”,讓霍燦想到了曾經被其支配而産生的“恐慌”,沉默了又沉默,他終究還是選擇喚了比他小一歲的霍淩一聲,“皇叔好。”

“哎,大侄子。”心滿意足的霍淩決定放過他的大侄子,“真乖。”

拍了拍霍燦的肩膀,霍淩在葉曉身邊坐下,戳了戳沉迷摸小貓肚子而懶得關注他們這邊的葉曉,他當着霍淩的面直接問道,“表哥,你跟霍燦來得月樓幹什麽?”

“我來吃飯,他來找我幫忙。”葉曉随口應了一聲,并将小貓抱到了懷裏,“我晚上還有事要去衛所,就不跟你多耽擱了,小貓我帶走了。”葉曉說着就站起了身,一手抱着小貓,一手拎着桌上最貴的一壺酒,“酒量不行就別喝酒,這壺酒我就帶走了。”

習慣了每次碰到葉曉他的“貓狗軍隊”都要少成員,哪怕有時想到對方就覺得腦殼疼,霍淩也習慣了葉曉對他的“管教”,不但任由葉曉帶走他難得點來想嘗一嘗的酒,甚至還非常順口的問了一聲,“還要嗎?”

“要。”

“……哦。”

葉曉抱着貓,拎着酒,雖然面上仍舊冷靜自持,但眉眼間都帶着輕松的笑意。好心情的葉曉看在金條的份上,臨走之前還順便幫了霍燦一把,“霍公子有事想跟你說,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還沒想好要不要“求”霍淩的霍燦:“……!”

眼睜睜的看着他原本想求的對象揚長而去,在霍淩饒有興致的回頭朝他望過來的時候,霍燦下意識的給了霍淩一個微笑,“皇叔。”

“小弟”位置誰都不能動搖的小狗:“汪!”

随手撈起展現自己存在感的小狗抱在懷中,霍淩直接在霍燦身邊坐下,伸手一勾對方的肩膀,“說吧,遇到什麽為難的事情了?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霍淩話中滿滿的幸災樂禍,讓霍淩恨不得時間回到他進得月樓的那一刻,要是早知道今天的得月樓有霍淩存在,他一定……另外找個時間約葉曉。

世事無常,兜兜轉轉将近兩個月,霍燦最終還是“求”到了霍淩頭上。

聽到霍燦的請求,霍淩忍不住歪頭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看不出來啊,你居然這麽有志氣?”

話中的驚奇撲面而來,就在霍燦覺得自己會被取笑甚至被拒絕的時候,霍淩将懷中的小狗往他懷裏一塞,随後拍着胸脯的對他表示道,“有夢想誰都了不起,不就是進錦衣衛嗎?我幫你搞定。”

“皇叔那裏,我幫你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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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淩對葉曉,不能說聞風喪膽,霍淩他自己就沒真正的怕過誰,對葉曉……大概就是面對一個暴脾氣的啰嗦老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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