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太子

習慣了被各種各樣的人堵住去路,表達的意思不是“某某找你”就是“我有事跟你說”,聽到“殿下我有事跟您說”這句話的時候,霍淩居然還有點懷念遠在都城的安得總管。

霍淩走了後連頭發都長出來不少的安得總管:……我謝謝您了。

沒看到葉曉的霍淩就那樣歪站着,懶懶的擡眸朝公孫珣看了一眼,“行吧。”

“殿下,請跟我來。”

縣衙門口并不是一個适合談事情的地方,公孫珣說着便對霍淩擡手示意,準備在前面帶路。

伸手一拍公孫珣擡起來的手腕,不等對方疑惑的看過來,霍淩就先一步伸手勾住對方的脖子,“事情你說,地點我來選。”

于是霍淩帶着公孫珣,去了縣衙的後院。

走過開滿了金銀花的長廊,穿過花/徑,便來到了池塘邊的涼亭。

魚戲蓮葉,荷花半開,風過水無痕,鳥過……沒有鳥過。

忽略掉曾在花/徑挖出一具屍體的事實,在前縣令夫人的精心管理下,鹽池縣的縣衙後院的确是一個能讓人在美景中忘卻煩惱的地方。

迎着荷塘伸了個懶腰,不會寫詩的霍淩歪了歪頭,對着映入眼簾的美景,他醞釀了半天終究還是只能說出“真美啊”這三個字。

正當他想向公孫珣尋找認同感,問一聲“你覺得呢?”,公孫珣落後霍淩半步的站着,面無表情的先開了口,“殿下,您說這池塘的淤泥裏,會不會還藏着一具屍體?”

霍淩:“……”

“或者,不止一具?”

霍淩:“……”定定的看了眼公孫珣,霍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為之,他表情非常自然的拍了拍手,直接做了總結,“你說得很有道理。”

“所以,”回到石桌邊坐下,霍淩抓了一把瓜子,朝還站在亭邊的公孫珣揚了揚下巴,“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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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聽着。”

沒有就池塘的淤泥裏是不是有屍體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公孫珣輕抿了下唇,朝霍淩拱了拱手後才在他對面坐下來。

霍淩都已經做好了聆聽的準備,然而公孫珣坐下後卻陷入了沉默,垂着眸子的看石桌腳縫隙間盎然生長的青草,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

“公孫珣,你是在耍我玩嗎?”久等不到公孫珣想跟他說什麽,霍淩将手中的瓜子放回桌上的盤中,滿臉不高興的将杯子往桌面一放,“我可不像你能發呆發一整天,我很忙的。”霍淩說這番話一點都不心虛,在公孫珣下意識的擡眸朝他望過來的時候,他不但理直氣壯的看了回去不說,還對其揚了下下巴。

最近忙得都快睡在書案前的公孫珣:“……”無話可說,您開心就好。

掩下所有的情緒,收回視線的公孫珣又看向那株長在縫隙将的小草,但他這一次卻開口了,“殿下,您的狗,最近有什麽異常嗎?”

突然被問到“大将軍”,霍淩忍不住輕挑了下眉,“如果說最近比以往都要容易惹我生氣都算異常的話,那我的‘大将軍’的确有異常。”想到那只居然還學會了給葉曉打小報告的獒犬,霍淩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殿下,我說的不是這種……異常。”

“那你要什麽異常?”

霍淩反問得太理所當然,公孫珣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節奏,勉強沒被霍淩的邏輯帶跑,“鳥獸不安,蟲蟻倉皇,雞鳴犬吠,水有異味……”

“殿下,您覺得會發生什麽?”

霍淩下意識的突口而出,“天下大亂,王侯将相寧有種乎①?”

被真敢想也真敢說的霍淩這番話噎到,公孫珣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太傅王安成每次檢查霍淩課業的時候都會扶自己的頭——看霍淩的課業傷心傷肝傷眼還傷腦子,所以王安成在對待霍灮幫霍淩寫課業這件事上,只要別太過火他都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看着半點不覺得有問題,還認為自己很有道理的霍淩,公孫珣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殿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恩?”

公孫珣直視着霍淩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鳥獸不安,蟲蟻倉皇,雞鳴犬吠,水有異味……恐有地龍翻身。”

聽到“地龍”二字,霍淩驟然冷下了臉,“你确定?”

“我确定。”

随着公孫珣的詳細講述,霍淩別說手中的瓜子了,連放在桌邊的茶冷了都顧不上了。

十天前陪同李公明大人外出的時候,公孫珣就發現到處莫名都能夠看到蟲蟻——然而現在才是初春,而最近又有百姓報案說自家的雞鴨莫名死亡,晚上的時候家中的狗還一直狂吠……博聞強識的公孫珣聯系自己的所知,再向葉曉借了兩個錦衣衛幫着調查了後,公孫珣終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關于“地龍”的猜測,公孫珣并沒有告訴給葉曉。自從發現了這些細微之處的異常,公孫珣就陷入了輾轉反側,每天都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測告訴給別人。

如果他猜錯了,後果他能承擔嗎?

——不能。

如果他的猜測是對的,那麽因為沒有人提前知道消息而造成的後果,他能承擔嗎?

——還是不能。

陷入兩難的公孫珣為此糾結多日,在葉曉今日出門時特意跟路過的他打招呼,讓他看着點兒霍淩的時候,公孫珣突然想起了出都城前被皇帝陛下召見的那一日。

【“好好看一看,他是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

如果他告訴給了太子殿下,太子會有什麽反應?

猜不到,摸不透。

靜坐了整整一個上午,公孫珣終究還是做下了決定。他在縣衙門口等到了霍淩,也向太子殿下說了自己該說的話,他剩下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霍淩的反應——或害怕或憤怒或無所謂或……

然而公孫珣萬萬沒想到,霍淩的反應是這樣的——

他伸手一拍公孫珣的肩膀,滿臉不高興,“那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去通知葉曉!”非要跟他在這裏扯半天?

“殿下?”沒料到霍淩會是這個反應,公孫珣不免愣了下。

“殿什麽下,把你的所見所聞和所思所想去跟葉曉說,和他一起向百姓通知關于‘地龍’的消息,這不是你該做的嗎?”霍淩雙手抱胸,忍不住輕叱一聲,“連這都要我教你,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面去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被罵的公孫珣顧不上辯解,連忙說道,“我是說以誰的名義去通知百姓?”

“你什麽意思?”霍淩眉頭一皺,再次毫不客氣的一拍公孫珣的肩膀,拍得對方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當然是以鹽池縣的名義,怎麽?不願意擔責任?只不過是讓你通知個事情,推三阻四的幹什麽?”

公孫珣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終于意識到霍淩的意思。

不是以太子的名義,也不是以他公孫珣的名義,更不是以任何一個人的名義,而是以鹽池縣的名義……完全想不到霍淩會這樣做,太子殿下考量過鹽池縣代表的朝廷意義嗎?想過身在鹽池縣的太子代表的意義是什麽嗎?

沒有認為他一派胡言試圖蠱惑人心的憤怒;也沒有擔心地龍波及自己而只想馬上跑的害怕;也沒有推他出去,讓他獨自承擔這個消息的真假帶來的後果的心機;更沒有借“地龍”謀求利益或是借機壯大自己勢力的遠見;霍淩那滿臉“我一個人知道沒用,所有人都應該知道”的表現,出乎他的意料,也并不讓人覺得出彩……沒有遠見卓識,但也沒有自我與自私。

又慫又不着調,還總讓人不知道是真蠢還是假蠢,但是看着這總讓人“出乎意料”的太子殿下,公孫珣卻覺得自己的血仿佛都要沸騰起來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②。

為君,萬死不辭。

——他想,他找到了。

那一瞬間,公孫珣看着霍淩的眸底也仍舊仿佛發着光,像是因為太陽而得以讓世人看到的月亮,亮得盈滿天際而又心甘情願。

“這麽看我幹什麽?”被公孫珣看得寒毛一立,霍淩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我警告你,我對你可沒什麽心思,你最好也別對我有什麽心思!”

剛覺得自己找到了的公孫珣:“……”不好意思,剛剛腦子被風吹迷糊了。

另一邊,葉曉和李公明也談及到了“地龍”的話題。

李公明其實也注意到最近的異常情況,然而不同于只有霍淩才沒發現他最近異常表現的公孫珣,浸/淫/官/場多年的李公明是個老狐貍,也是一個懂得沉默的聰明人。

不聽,不看,不想,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就好。

李公明想得很美好,但當葉曉直接問上來的時候,他所有的設想也僅僅只能是設想。

“李大人,你覺得你今晚還會被狗吠吵醒嗎?”

随着葉曉這一聲意味深長的問話,原本準備笑着同他打一聲招呼的李公明,笑容漸漸地消失了。

——他當初為什麽要舉薦太子?

是不是不舉薦太子,就不會有這麽多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走過路過請不要錯過留評論,當然要是能順便收藏一下作者就更好啦~【捧臉比心】

同時本文參加了我和晉江有個約會,所以不要大意的用營養液砸我吧!!!

本章抽取的尾數為28,小天使們加油讓作者給你們發紅包呀~

①:陳涉少時,嘗與人傭耕,辍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茍富貴,無相忘。”傭者笑而應曰:“若為傭耕,何富貴也?”陳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陳涉世家》司馬遷 (兩漢)】(都是經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秀兒,作者這裏就不湊字數的翻譯這段話了。)

②《論語·裏仁》:朝聞道,夕死可矣。【早晨聞道,晚上死去。形容對真理或某種信仰追求的迫切】

每次看到你們猜劇情的時候我都心裏一顫,但發現你們誰都沒有猜到以後……我又忍不住叉腰笑:果然,你作者還是你作者hhhhhhhh

說起來,我還有件事要說,因為作者犯蠢,當時寫的時候沒反應過來大燕不可能有燕王這個封號,所以就犯了致命的錯誤,但是整理了一下文,發現改燕王這個稱呼的話會僞更很多次,所以就在這裏說明一下,霍淩的作為皇子時候的稱號還是燕王,但是大燕改為了大周。

綜上所述,以後請讓我們說——大周要完。

真的萬分抱歉。

【不負任何責任的·小劇場】

李公明:我當初為什麽腦子進水的要舉薦太子殿下?

已經被天道粑粑吓跑的系統:(#^.^#)

你拉我下水就別想得太美的霍淩: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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