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天選之子就

“感謝殿下的大恩大德!”

“感謝殿下!”

“惟願殿下長命百歲!大周永安!”

“大周永安!”

耳畔是此起彼伏的感恩戴德之聲,霍淩緩步走在百姓之中,視線一一掃過這些他從未過多在意過,此刻卻跪得情真意切的百姓。

霍淩走到哪裏,百姓就跪到了哪裏。

最後,霍淩走回到了原地。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所有的百姓驟然安靜。

他靜靜的看着面前的這些百姓,看着這些百姓眸中倒映的屬于自己的身影,視線掃過一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幾個百姓,突然發現前不久想要哪涼快哪待着去的自己是如此的愚蠢。

沐浴在衆人的視線下,不知道能夠說些什麽的霍淩看着衆人,沉默許久,他緩緩說道,“活着就好。”

沒有冠冕堂皇的話,也沒有所謂的感同身受,更沒有身為太子殿下該說的場面話,一句簡單至極的“活着就好”,卻感染了在場所有人的情緒。

不知是誰先哭出了聲,此起彼伏的哭聲響了起來。

生與死的距離,不過是一句“活着就好”。

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看着因為四個字就沉浸在了自己情緒中的百姓,霍淩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臉,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他下意識的朝葉曉看去。

可惜,忙着安排事情的葉曉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霍淩又看向一邊不知在跟公孫珣說些什麽的李公明,感受到他視線的李公明回頭,對他拱手行了個禮後,李公明又轉回去繼續跟公孫珣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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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淩:“……”

很好,沒有人搭理他,也沒有人說他做錯了,那麽——今天的他也仍舊是完美無缺的太子殿下。

自顧自的點了點頭,霍淩同時也自顧自的給了自己臺階下。

“地龍”翻身波及了整個銀南地區,然而因為太子殿下霍淩等人的及時應對,鹽池縣作為“地龍”翻身的中心,反而成了人員損失最小的地方。

鹽池縣成了廢墟,但是鹽池縣的人死傷卻不超過五十,隔壁的幾個城鎮也各有死傷,但所有感受過“地龍”之威的人,無論原先如何看待太子殿下,如今都真心實意的感謝着霍淩。

鹽池縣在懷揣着希望的人們的建設下,逐漸恢複了生機,作為最大功臣的霍淩這段時間則待在了葉曉給他安排的地方,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霍淩表現得這麽乖,除了因為他随口一說而真的混在銀南地區的“反賊”,以及居然出現在了大周地界的北疆人之外,還因為他現在只要一出門,就會遇到看到錦衣衛就知道他來了而動不動朝他下跪的百姓。

感覺自己遭不住的霍淩,理直氣壯的當起了甩手掌櫃,甚至還不小心長胖了不止三斤。

當葉曉遞折子,将鹽池縣這邊的情況彙報上來的時候,遠在京都的皇帝陛下面對自家蠢兒子鍍金鍍出了一層肥肉的事實,完全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淩汛将過,銀南地區又出現了“地龍”,無論傷亡和損失如何,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都需要按照慣例下“罪己诏”,然而看完李公明和葉曉遞上來的折子,将将醞釀出來寫“罪己诏”的情緒驟然消散,他只想揪着霍淩的耳朵問——他讓其鍍的金都鍍到哪裏去了?

皇帝陛下随手将合上的折子往桌上一丢,他直接往後一靠,忍不住因為總讓人覺得腦殼疼的霍淩嘆了口氣。

“安得,你怎麽看霍淩?”

随口問了一邊的安得總管一聲,單手撐額的霍檢看着桌案上散落的折子,陷入了沉思。

一言不合就送人去喂魚,動不動就“有事你們看着辦”,去了三個月一事無成反而胖了不說居然還能得到百姓的感激……霍淩這太子,怎麽就當得這麽容易呢?

突然被點名,安得總管忍不住心下嘆了口氣,然而作為皇帝陛下身邊最貼心的總管,都不需要思考,他就給出了自認為能讓皇帝陛下滿意的答案。

“陛下,殿下是個好孩子。”

霍檢擡頭,輕皺起眉,“擡起頭來。”

安得擡起頭,将臉暴露在了霍檢的視線內,眸子卻始終恭敬的垂着,并未直視天顏。

不放過安得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看着這麽想也這麽回答的安得總管,皇帝陛下再次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安得沒有回答,而是恭敬的垂下了頭。

沉默,便是他的回答。

居高臨下的看着如此表現的安得,皇帝陛下輕笑一聲,不再問對方關于霍淩的問題。

——好孩子?

——他也是這樣想的。

作為睡覺的時候都在思考如何服侍皇帝陛下的總管,安得總管總能在皇帝霍檢需要的時候,恰到好處的表現出自己的善解人意,得到共鳴的皇帝陛下在嫌棄霍淩的不着調之餘,心中還有一種莫名的驕傲感。

他的兒子,并不是一無是處。

大周,還有救。

秉承着這樣的想法,心情漸漸變好的霍檢提筆,先就貪婪的李縣令和其身後的“保護傘”的相關問題下了旨,并根據葉曉調查出來的情況和呈上來的證據,該罰的罰,該免官的免官。

沒有任何證據也未經任何審判就将朝廷命官喂魚,皇帝陛下雖然覺得霍淩的行事讓人痛快,然而未免桌案上堆積起讓他看都懶得看的對霍淩的彈劾折子,他只好替顧頭不顧尾、想一出是一出的霍淩收拾爛攤子。

至于到底是霍淩的行事在前,還是他的旨意在前,反正已經名正言順,這完全不是什麽需要在意的問題。

處理完瑣事,皇帝陛下派人送糧送錢去鹽池縣的時候,還順便讓人給霍淩傳了口谕——“希望你回來的時候,和出京都的時候沒什麽太大的變化,至少別讓禮部的人重新定制太子冕服。”

天高皇帝遠,霍淩離皇帝陛下太遠,自家父皇再多的“恨鐵不成鋼”,遠在鹽池當吉祥物……恩,作為定海神針的太子殿下霍淩都感覺不到。然而當皇帝陛下忙碌之餘也沒忘記給他傳口谕的時候,霍淩充分感受到了什麽叫“父愛”。

父愛如山,如此沉重。

任勞任怨(?)的待在鹽池縣這麽久,做成了這麽多讓百姓叫好的事情(?),父皇不誇他就算了,居然還嫌棄他長肉?

霍淩很不高興,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傳達口谕的內侍,在對方久等不到他的賞錢而面上帶出些許疑惑之時,霍淩冷笑一聲,直接讓人将對方轟了出去。

“賞錢?想得美。”

将人趕出去後,霍淩捏着肚子上的肉生了大半天的悶氣,就連葉曉過來看到他抱着肚子歪靠在椅子內而皺眉的時候,霍淩非但沒有坐正,甚至直接朝葉曉翻了個白眼。

葉曉:“……?”

不等驟然冷下臉的葉曉開口,霍淩先一步站起來,踮起腳尖的他直接揪住葉曉的衣領,“你還是我的表哥嗎?你居然跟父皇告狀!”

“葉曉,你太過分了!”

說好的為兄弟兩肋插刀,為什麽要反插他一刀?

霍淩恨不得揍葉曉一頓,不過怒火沒有燒掉他的理智,知道自己打不過對方的霍淩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也不過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控訴對方。

雖然不知道自慚形穢能不能這樣用,但在霍淩看來,只要能讓葉曉感到自慚形穢,那麽他就滿足了。

霍淩很容易就能得到滿足,然而葉曉卻連這一點都不準備讓霍淩如願。

早在霍淩揪起他衣領的時候,葉曉就預料到了一切,只是對方那仿佛在控訴負心漢的表現,還是讓他忍不住嘴角一抽。

努力控制住表情,葉曉沉默的聽完霍淩的控訴,他擡手扣住了霍淩的手腕,直接讓對方松開了揪着他領子的手。

掙脫霍淩的束縛,葉曉理了理剛剛被霍淩弄亂的衣領,才回答對方,“殿下,我并沒有告狀。”

“沒有?”還在氣頭上的霍淩一聽,更加生氣了,“你沒告狀的話,為什麽我父皇會知道得這麽多?”連他長沒長肉都知道。

葉曉表情未變,就連聲音都顯得無比的平靜,“我說的是事實。”

是事實,所以不是告狀。

順着葉曉給出來的邏輯想一想,這話說得很有道理,讓霍淩忍不住想起了他過去讓別人無言以對的日子。

所以,他這是遭遇現世報了嗎?

這樣想的下一刻,霍淩猛地搖了搖頭,将這不該有的想法甩出去的同時,原本想找葉曉麻煩的想法也漸漸淡去。

行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

完全不覺得自己慫了的霍淩表示,看在能否過得悠閑還需要葉曉鼎力幫助的份上,他就葉曉不厚道的行為嘟囔了幾句後,直接輕拿輕放不說,還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你過來有什麽事嗎?”

沒有就霍淩将來傳口谕的內侍趕出去的行為說什麽,也沒有對霍淩因為覺得被背叛而委屈的控訴說什麽,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的葉曉神色平靜,他将袖子上的褶皺一一撫平後,這才接了霍淩的話茬。

“關于慶功宴,我過來問問您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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