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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聲一大早去辦出院手續,賀謹收拾好東西下樓叫車,程知謹一個人待在病房,昨晚沒睡好這會兒還有點兒困。穿白大褂的醫生進來查房,帽子口罩都戴得嚴嚴實實。程知謹雖奇怪也沒多想,人發困腦子是迷糊的。

“我今天出院還要檢查嗎?”

“躺下。”醫生說話嘴裏像含了塊糖似的,而且口音聽着生。

程知謹皺眉,“你好像不是負責我的那個醫生。”

“輪班。”醫生含糊答。

程知謹脫了鞋躺床上。

“衣服卷起來。”醫生說。

程知謹卷起衣服下擺按在胸下,剛好露出一截小腹。白皙光滑小腹還平坦根本看不出那裏孕育着一個小生命,醫生略帶薄繭的指腹按上來的時候程知謹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往常醫生替她檢查都會戴手套。

“醫生……”

“這裏疼嗎?”男人的手按到腹側按下去問。

程知謹搖頭,“不疼。”

男人的手在她腹部滑動不易察覺的摩娑帶着細細的癢,“這裏呢?”

程知謹繃直背盯着天花板,“不疼。”

大手沿着她肚臍往下,她終于忍不住坐起來,“醫生,我哪裏都不疼不需要檢查。”對上醫生眼睛的那一瞬,程知謹瞪大眼,“你……”走廊有腳步聲,已經到門口。

男人一把拉她起來去浴室鎖上門。

“傅……”程知謹呼之欲出,傅紹白捂住她嘴巴拉下口罩,“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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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謹。”程明聲已經進來,沒見着人過來敲浴室的門,“小謹,你在裏面嗎?”

傅紹白貼着程知謹耳廓聲音壓到最低,“說好的,我今天來看你和寶寶,馬上走。”他慢慢松開程知謹的嘴。

“小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程明聲的聲音變得着急。

“沒有……”程知謹慌忙答話,眼睛怒瞪幾乎貼在她身上的傅紹白,貼緊的胸脯起伏不定,聲音平穩,“我馬上就好,這裏不好叫車,你下去看看媽媽。”

程明聲松口氣,“好,我去看看你媽媽,不舒服你就叫醫生。”

“嗯。”

聽着程明聲腳步出去,傅紹白扯了兩條幹毛巾墊在盥洗臺抱程知謹坐上去,這樣她就不能亂動了。

“傅紹白,你放我下來!”她還壓着嗓音。

傅紹白掌住她後腦就吻上去,薄荷味的酸奶糖,清涼的甜在口腔翻轉攪動,他黑色瞳仁中映出她影像,清晰的唯一的。

程知謹不敢掙紮,動都不敢,怕把盥洗臺壓塌。咬他,傅紹白皺一皺眉感覺到痛,喘着粗氣放開她。

“傅紹白你渾蛋!”

傅紹白笑得惡劣,“還能換點新鮮詞嗎?”他大手直接按在她肚臍下,“寶寶好不好?”

“你不說他是野男人……”傅紹白咬她,她吃痛住嘴,傅紹白貼着她的唇,“這個小辮子你是準備揪我一輩子?”

程知謹推他,“都是你親口說的又不是我冤枉你,當然要揪一輩子。”

“老婆,我錯了。”他開始耍無賴。

“你老婆是誰,我認識嗎?”程知謹也學他。

傅紹白笑,認輸,“程知謹,我錯了。”

程知謹挑一挑眉,“好,我聽見了。你有認錯的權利,我沒有原諒你的義務。”

“小謹,你在跟誰說?”程明聲折回,這回他倆都沒注意聽腳步。

“沒有……沒有誰。”程知謹使勁推他,傅紹白笑了,抱她下來,貼在她耳邊,“我晚上去找你。”晚上兩個字說得特別暧昧。

程知謹出來帶嚴門,“爸。”

程明聲看一眼她背後浴室,“哪裏不舒服嗎,在裏面待了這麽久?”

程知謹直搖頭,“沒有,可以走了嗎?”

程明聲拎起行李,“走吧。”

“嗯。”程知謹按一按胸口,頭也不回走了。

弄堂裏的小院,推開門撲鼻而來泥土混着青苔的味道。

爸媽的房子将近有一年沒住人,這兒離程知謹的學校太遠她也沒空回來照看。院子的一叢芭蕉生命力頑強還是郁郁蔥蔥的樣子,隔壁院的薔薇開得太過燦爛翻過院子出牆來,小院平房不似高樓雄偉倒也別具情調。爸媽當初讓出了單位的分房指标拿出全部積蓄買了這院子,她當時還打趣父親,“有個名字超适合這院子——陋室居。”父親當時晃着腦袋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程知謹的房間父親昨天已經收拾幹淨,陽光透亮,推開窗戶正對芭蕉賞心悅目。她站在窗戶邊結實抻個懶腰,感嘆,“還是家裏好。”

賀謹笑着替她收拾行李,“人家都喜歡住高樓大廈就你倆喜歡在這兒吃灰,父女倆連脾氣都像,倔。”

程知謹過去撒嬌從後面圈住母親頸脖,“程老頭那麽倔的性子,賀美人當初是怎麽看上他的?”

賀謹打了一記她手背,“少跟媽媽沒大沒小。”賀謹轉個身,“我問你,昨晚跟誰發短信?手機震動嗚嗚的直響。”

程知謹拿指甲摳着桌面,“沒誰,垃圾短信。”

“看看,說謊就愛做小動作。”

程知謹趕緊收了手,“真沒誰。媽,我肚子餓了。”

賀謹不再追問,“想吃什麽,媽媽給你做。你現在啊一定要加強營養。”往廚房去

“我幫你。”

“不用不用,你就好好坐着等吃,躺會兒也行,好了媽媽叫你。”

“不躺了,醫院都躺了兩天。”媽媽不讓她進廚房,她轉腳往爸爸的書房去。老頭這會兒在超市,家裏口糧都沒有了。

爸爸的書房是隔出來的,只放得下一張書桌一面書櫃。檀木書櫃有些年歲聽說是父親祖上傳下來,能防蟲。父親愛好收藏古本,架子最上一欄的書是不許她随便翻動的,就算他自己要看還得先淨手。

書房的窗戶被風吹得啪啪響,外頭剛還陽光普照這會兒漸漸陰下來,想是醞着陣雨。她關好窗戶出來,“媽,要下雨了,爸爸帶傘了嗎?”

賀謹在廚房喊,“這雨要到晚上才下得下來,沒事兒。”

“哦。”她百無聊賴打開電視,午間新聞,“紀氏股票緊急停牌,紀澤鵬突發心髒病入院,紀氏易主之說甚嚣塵上。”金融界大地震,股民人人自危。

看樣子這次是真的要變天了。程知謹撫上小腹,不知道傅紹白會怎麽樣?

晚飯程知謹吃得心不在焉,剛放下筷子回房外頭雨點就落下來,暴雨鋪天蓋地拉下夜幕。雨打在蕉葉、窗臺上噼裏啪啦。程知謹手機被爸爸關機收走,說是有幅射。這麽大雨加雷電視電腦是不敢開的。只剩下程老頭的收音機,程知謹無奈望天花板,聊勝于無。

好不容易搜到一個臺,只有那一個臺,還是個情感談話節目。

主持人的聲音很悅耳,開場就煽情:

今夜,有雨敲窗,

将我從睡夢中驚醒。

穿過夜靜的墨色,

滴滴答答落在我的窗臺。

你送的那一盆蘭,已經盛開。

偶有風,從我身旁輕輕走過,

滿身蘭香。是你麽?

踏着優雅的步履,

又一次從我的夢中經過,

只是為了看我是否睡的安恬。

“hello,我是肖肖,歡迎大家收聽今晚的《今夢緣》。剛才肖肖念的那篇散文是不是很優美應景呢?今夜,你的夢中有沒有那個滿身蘭香的人經過,只為看你是否睡得安恬?好了,我們來接進第一位聽衆的電話。”

“hello,你好。”靜音,半天沒有聽到人回應,主持人又打了聲招呼,“hello,您聽得到嗎,您的電話被接通了。”

“聽得到。”男人的聲音和着雨聲有一絲沙啞。

主持人:“您好,怎麽稱呼?”

“我姓傅。”

主持人:“哦,傅先生,您好。聽得到您那邊也是大雨傾盆,那麽您有什麽情感問題要傾訴呢?”

“我騙了一個姑娘,很後悔,想請她原諒。”

程知謹起身就推開窗戶,風吹亂了桌上的書,雨打濕了額頭,外面黑茫茫一片只有雨中的芭蕉和高高的院牆,人影都沒有。她笑自己傻,他要真在窗外打電話她怎麽可能聽不到聲響。

越過院牆,黑色跑車在雷電中發亮,雨幕遮蓋的車內是一個失落傾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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