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屠蘇睡眠一向警覺，天剛亮的時候便已經醒來，也許是多年以前在天墉城養成的習慣早已根深蒂固吧。微微低頭便看到那個像八爪魚一樣抱着他不放的晴雪還睡的正香。屠蘇打算起床卻不準備吵醒晴雪，只得小心翼翼的輕輕拉着她的手臂，想要推開她，無奈自己被晴雪緊緊抱着的手臂剛剛抽出一點，晴雪卻像有感應一般的，立刻粘了上來，抱着他的力道也加大了。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晴雪的狀況和她平穩的呼吸，屠蘇幾乎都要以為她已經清醒過來了。

這樣反複試驗了幾次不成功後，屠蘇只得放棄了。因為剛才的動靜晴雪已經快要有醒來的趨勢了，自己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向前輩請教，要是晴雪真的醒來了，以她現在撒嬌粘人的功夫，自己大概是什麽事都做不成了吧。看到這樣的晴雪，屠蘇又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大師兄也是這樣事事小心的照顧着自己嗎？

不過自己應該沒晴雪這麽，這麽難纏吧，可能是因為她是女孩子吧，那時候的芙蕖師姐好像也喜歡整天粘着大師兄，剛開始的時候還因為大師兄總是照顧我而不怎麽搭理她而對我不怎麽友好呢，還記得有一次芙蕖在我面前哭鼻子，把自己弄的手足無措，還是大師兄來了之後才哄的芙蕖師姐不哭的。

後來芙蕖就變成了整個天墉城除了大師兄以外我唯一的玩伴了，長大後也是除了大師兄以外最關心我的人，有時候芙蕖對我的陪伴和照顧比大師兄都多，師尊常年閉關自己根本見不到，大師兄雖然很關心自己，可是天墉城畢竟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大師兄去處理，所以經常只有芙蕖來陪伴自己，給自己做好吃的，雖然她很多時候主要是為了打聽大師兄的消息而來。

回憶接踵而來，原來自己曾經有過那麽多美好的回憶，盡管已過去近千年的時光，卻還是那般的清晰，也不知道大師兄和芙蕖怎麽樣了，他們應該是不在了吧，最後沒有遵守彼此的三年之約，至今已不知是多少個三年了，師兄和芙蕖一定很傷心吧。還有蘭生和襄鈴......他們大概是都不在了吧，就算是可以找到他們的轉世也是不認得自己的吧。

這樣想着，心裏便有一種不可抑止的悲傷情緒在漫延。忽覺胸膛一暖，原來是睡夢中的晴雪無意識的蹭了蹭自己，屠蘇只覺得那股暖意驅散了之前的悲傷，即使是睡夢中沒有意識的晴雪也能準确覺察出自己的情緒，所以這是在安慰自己嗎？

屠蘇笑了笑，忍不住伸出手撫上晴雪溫暖的臉頰，還好，晴雪還在自己身邊，只要有她就夠了，自己不應該太過貪心，能夠這樣的和晴雪相處已經是上天對自己最大的眷顧了，曾經的那些痛苦可以換來如今的生活，都是值得的。

自己不再抱怨前世焚寂帶給自己的痛苦和不公，一個晴雪已足夠彌補曾經的傷痛。如今只盼能夠和晴雪相伴今生，就算晴雪永遠都好不了的也沒關系，自己會好好照顧她，就像前世自己煞氣發作時，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一樣，自己和晴雪都只剩下這一世了，他們都是沒有下一世的人，所以這一世自己會傾盡所能的讓晴雪開心，補償曾經對她所有的虧欠。

這樣想着，屠蘇看着晴雪的目光也越發溫和了，只可惜睡夢中的晴雪沒看到啊。緩緩的低頭在晴雪的額頭烙下一記淺淺的吻，然後輕輕點了晴雪的睡穴，好讓她安心的多睡一會，然後小心的安置好晴雪之後，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出門，看到老者已經起來，坐在距離房屋不遠處的空地上，前面還架着一口小鍋，裏面咕嘟咕嘟的不知在煮着什麽，聞着還挺香。屠蘇朝老者走去坐在對面的大石上，然後向老者道早。老者一邊擺弄着鍋裏的東西一邊和屠蘇交談，“昨晚睡的可好？那丫頭還在睡你是怎麽起來的？”雖然老者面無表情，語氣也是平和的，可是屠蘇覺得自己就是聽出了一種調笑的趣味。然後也發揮了自己多年以來的冰塊臉，“我點了她的睡穴。”

屠蘇很明顯的看到老頭攪拌小鍋的手抖了一下，之後便繼續攪拌着，兩個人就這樣都不說話，安靜的坐着。直到鍋裏的東西似乎煮好了，老者盛出一碗遞給屠蘇，屠蘇道謝接過，剛才煮的時候就聞着很香，現在看着只覺更甚，只見碗裏的東西晶瑩剔透，像水晶一樣幹淨純粹，都讓人不忍心吃了，似乎哪怕是最好的白瓷勺子舀起一勺也會破壞這種聖潔的味道一般。

老者卻像沒事人一樣，一邊大大咧咧的舀起一勺，一邊對着屠蘇說着，“吃吧，再好看，也不過是一份早膳而已，現在不吃，晚上就會壞掉，與其扔掉倒不如讓它發揮早膳應有的作用。”屠蘇仔細聽着，只覺得老者應該是話裏有話，雖然好奇，倒也沒有多問，只是安靜的吃着碗裏的東西。小心的舀起一勺，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口齒留香，連帶着呼吸都有一種淡淡的清香，這恐怕是屠蘇上輩子加上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早膳了。

“如何，味道還不錯吧？”屠蘇連連點頭，何止不錯啊，連向來不重口腹之欲的自己都覺得是人間極品啊！晴雪那麽貪吃，一定會喜歡吧，自己要少吃一點，多留一些給晴雪。似乎是看出了屠蘇心裏所想，老頭開口說道，“放心吃吧，等那丫頭起來之後還有，這東西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聽到老者這般說，屠蘇便放心的吃起來，心裏想着，要不要問問這老頭是怎麽做的，自己也好學了以後做給晴雪吃。“小子，別白費心思了，你是學不會的，就算你知道做法，也找不到可以做的材料。”屠蘇心裏還在思考着便聽到老者的說話，不由得擡頭看着老者，難道這還是什麽稀罕材料不成？“稀罕，倒也算不上，不過卻也可以這麽說，因為這世間除了這裏，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再也不會有......”老頭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像是自言自語般。

半響，老頭擡起頭看着屠蘇道，“小子，你其實對我很好奇吧，卻始終不曾開口問出，懂得分寸，不驕不躁，倒讓老頭我很欣賞啊！我們也算是有緣，小子，你很有口福，你可知道這已經十萬年不曾動手做過這種膳食了。若不是那丫頭深得我喜歡，你也吃不上這份美味。”屠蘇大驚，“十萬年？那前輩你？”修仙之人嗎？可是即使是修仙之人也不一定會有這麽長壽，而且看着也不像啊，屠蘇心裏疑惑着。

“修仙之人？呵呵，我可不是什麽修仙之人，若要是修仙之人又豈會逆天而行助你重生，哈哈哈哈......”老頭笑的諷刺，卻又夾雜着無盡的苦楚。十萬年了，那麽緩慢卻又那麽長久，也許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數吧，是你嗎？是你看我太孤獨，才送來兩個年輕人和我作伴嗎？也罷，既是你的心意，我又豈會辜負。那份深埋萬年的過往，今天對着素不相識的年輕人卻隐隐有着破土而出的傾向，也許是那丫頭像極了當年的她吧，那份執着也有自己當年的影子......

Advertisement

老頭又收斂起了自己的情緒，擦掉控制不住的淚水，緩緩的笑了，似乎是沉浸在某種幸福的過往中，屠蘇知道他要告訴自己他的過去了，他為什麽會幫助自己重生，禁忌之術到底是什麽，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也許都和這個故事有關。于是，屠蘇專注的聽着從老者口中敘述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