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淩筱書擡眸看向窗外,從霧藍的天空飄落片片雪花,這是美國冬季的第一場雪。

去年冬天,她跟車聖以從北歐回國後,便向父親提出她想繼續求學的決定,當時父親聽了有些意外,尤其她選擇的是個全然陌生的科系,但聽完車聖以的分析後,更感意外她的潛在天分,沒猶豫太多,便欣然同意她的決定。

她花了一段時間準備一些自己的設計作品,順利申請到學校。在今年春天來到美國就讀。

面對毫無基礎的設計科,原先對自己是否真有才能非常存疑,也許只是聖以對她過度賞識。

沒想到,他确實比她更了解自己,也發掘出她的長才,她很快找到信心,全心認真學習。

因為過去欠缺足夠的專業知識與訓練,她要學的比其他人更多,但她卻覺得這樣忙碌的生活很充實,心情也很滿足。

她喜歡這樣的自己,卻更想念在國內的他。

今年生日,他依然信守承諾,跑來美國為她慶生,不過因為工作忙,他只待了二天,便要匆匆趕回。

在機場送行時,她特別難分難舍,一度想抛下未完的學業,跟他一起回國。

但她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她要成長,不能辜負他的心意,他為事業理想而努力,她也要好好追逐夢想,肯定自己。

距離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了三個月了,雖然他每天都會利用上線關心詢問她的生活,但今天的她卻特別想念他。

「咳咳!」淩筱書輕咳兩聲,抽取桌上的面紙擤鼻涕。

幾天前,她感冒了,吃了藥卻不見改善,也許因為生病,才讓她更想念車聖以。

怕他擔心,她不敢提起感冒未愈,他再度問起,她便告知沒什麽大礙。

确實,只是一場小感冒,不是什麽大病,但她卻覺得愈來愈難受,尤其一個人身在異國,更有種沒來由的落寞。

甩甩頭,她甩掉悵然愁緒,拿起紙筆,繼續設計創作,她耍更努力認真才行。

一個人的安靜空間,只有鉛筆的細微沙沙響聲,伴着她偶爾的輕咳,及擤鼻涕的雜音。

窗外,雪花持續飄落,大地逐漸被一片銀白所覆蓋。

接連幾日下雪,淩筱書的感冒變得更加嚴重。

「你确定不去醫院嗎?」

下課後,她整個人昏沉沉的,只好讓熱心的男同學開車送她回住處。

「不用,睡一覺就好了。」她下車,朝同學微微一笑。「謝謝你,Jason。」

「筱書,有事就Call我。」Jason探出車窗外,有些不放心道。

「嗯,路上小心,Bye!」

淩筱書朝對方揮手道別,車上男人也朝她揚揚手,接着便旋轉方向盤,駛離。

她一手捉着側背包,從馬路踏上前院小路,緩緩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低頭看着一地的銀白,有些頭暈目眩。

「那個人是誰?」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怔愕了下,一擡眸,整個人驚駭住,前方公寓臺階上,一個男人背靠着欄杆,一雙黑眸緊鎖着她。

「聖以哥!」驚見他的人,她急忙奔上前,卻被積雪絆到,直接向前一趴。

沒料到她會摔倒,車聖以急忙迎上前,卻來不及捉住摔倒的她。

「沒受傷吧?」他焦急地将身陷雪地裏的她拉起來。

「聖以哥,你怎麽會來?」她臉上沾滿雪,難掩心喜興奮。

「沒來突襲,怎麽會發現你讓別的男人送你回家。」見她沒受傷,車聖以站直身體,一臉不快。

「呃?」淩筱書先是一愣,下一瞬才發覺他的不豫,他似乎誤會了。 「聖以哥,你誤會了,Jason只是我的同學。」她連忙解釋。

「讓男同學送你回家是很尋常的事?」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他更吃醋。 「你不是都告訴我你是自己搭車嗎?」突然來訪,卻意外看到不願見的畫面,令他非常不舒坦。

「因為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沒什麽力氣在下雪天走去地鐵站。」

當初為了學習獨立,她拒絕父親安排司機接送,而且學校離地鐵站也不遠,搭地鐵其實很方便,只是她今天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太好。

「那可以叫出租車,為什麽讓男人送?」對她的解釋,他仍不認同。

「聖以哥,這樣就生氣了?」她不認為搭個便車是重大罪行。

原本對他的出現非常驚喜,卻因他莫名的指責及怒氣感覺委屆,尤其此刻的她,頭痛昏眩,全身無力。

「這樣不足以生氣?」他眯起眼,口氣明顯不悅。

「聖以哥是在懷疑我?既然對我不放心,為什麽還支持我出國念書?」他懷疑的态度,令她感覺受傷,徑自走往公寓,準備開門。

「對不起,我太過小題大做了,我不是真的要懷疑你。」她臉上受傷的神情,這才令車聖以意識到方才的不理性,忙表達歉意。

他并非懷疑她有二心,他對她的感情全然信任,只是親眼看到她坐別的男人的車回來,兩人自然地道別,才會令他一時醋火橫生。

他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心胸非常狹隘,不若表現出來的那麽有風度。

「我會擔心、不高興,是因為你有事瞞着我。」他伸手探向她掏鑰匙的手臂。

這幾日,透過網絡電話聯系,雖僅有短暫交談,他卻隐約察覺有異,她辯稱沒事,他不放心,決定親自來看看,沒料到就撞見她被男人送回家,才會令他一時反應過度。

「我瞞你什麽?難道你以為我腳踏兩只船偷交男友?」她轉頭怒瞋他,他的誤解讓她難受,更因身體不适,沒力氣和他冷靜溝通。

忽地,眼前一眩,她曲膝便要跪倒在地,他忙拉住她的手臂,穩住她身體。

「剛才跌傷了嗎?」她虛軟的模樣,令他頓時憂心忡忡,一把将她打橫抱起,拿過鑰匙開門,匆忙抱她上樓。

「我……頭昏……」她偎在他懷裏,身體很難受,氣息虛弱。

「剛才跌倒撞到頭了嗎?」打開她房門,将地安放在沙發上,他心急地問道。

「沒有,只是感冒……」他緊張焦慮的神情,竟讓她想哭,眼眶瞬間泛紅。

「還說你沒事瞞我,感冒一直沒好為什麽不老實說?」蹲在她身前,他伸手探向她額頭,有些熱燙。

「我不想你擔心。」她輕抿粉唇。

「結果讓我更擔心,只好親自過來看你是否安好。」他輕嘆口氣,對她,難以真正放手。

「聖以哥,你是因為這樣跑來美國的嗎?」她聽了,很訝異,從沙發坐起身。

前幾日,在電話中他問她一些生活瑣事,怕被知道感冒未好,讓他操心,她在憋着咳嗽之際,匆匆結束通話。

隔天,他又打通電話給她,關心是否發生什麽事了,她直說沒事,竟反倒害他更不放心,甚至為此放下工作,趕來美國看她。

「你乖乖躺着,有沒有去看醫生?藥放在哪裏?」他站起身,打算替她拿感冒藥,為她倒杯溫開水。

淩筱書卻突然跨下沙發,奔上前,從他身後摟住他。

車聖以愣住,輕握着環住他腰際的一雙手臂。「筱書?」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特地跑來,我還對你發脾氣……」即使身體不适,虛軟無力,她卻緊緊摟抱住他,內心既感動又愧然。

「去床上躺着,我幫你煮個莽茶。」他拍拍她的手。「以後有任何事,都不能隐瞞,尤其你生病的事。」拉開她的手臂,将她帶往卧房,讓她躺下來休息。

接着他轉往廚房,打開冰箱,裏面卻沒有什麽東西,只有一些冷凍食品,連新鮮水果都沒有,他不禁蹙起眉頭。

「筱書,你不是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返回卧房,他不禁語帶責備。她比三個月前見到時明顯瘦很多,難怪抵抗力會變差。

「最近在熬夜趕作業,咳咳!」淩筱書忍不住咳了幾聲。

車聖以先倒杯溫開水給她。 「讓你學設計只是當興趣發揮,拼到不顧身體健康,我怎麽能不擔心?」坐在床沿,他忍不住叨念。

「只是一般感冒,沒那麽嚴重。」坐起身接過水杯,她咕哝着。

「只是一般感冒,拖了大半月還沒好,還虛弱到快昏倒,這樣還說不嚴重?」他愈想愈不放心,考慮是否直接帶她去醫院。

「沒有半個月,還不到兩個禮拜,是因熬夜沒睡,才會頭昏腦脹。」她辯解,不希望他太過操心。

「你先躺着休息,睡一會兒,我出去買些東西。」他伸手再探探她的額頭,雖有些熱,但應該還不至于太嚴重。

「嗯。」她點點頭,乖乖躺下,讓他為她蓋被子,內心暖烘烘,覺得不适感消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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