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昨夜個人曾有約
又是一個冬天,銀灰色的雲塊在天空中翻滾,寒流襲來,醞釀了一場大雪,覆滿了白雪的地面像是巨大的羊毛毯。
當梁傾興高采烈地提出元旦三天要去S大和蘇奕北一起跨年的時候,他卻推托說自己沒有時間,硬是說服梁傾不讓她來。梁傾一開始沒有疑他,也就應承了不去,只覺得有些可惜。但是之後幾天蘇奕北總是用沒時間很忙這樣的說辭躲着梁傾,這讓她感到異常的不安。
“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怎麽?想蘇奕北了?”許攸寧看梁傾又一次拿錯了東西,便調侃道。
“我……”梁傾猶豫再三,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許攸寧。
許攸寧聽了這件事之後,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臉看着梁傾,“其實,我之前有聽到一些傳聞的。”
“什麽?”梁傾似乎猜到了一些。
“有個在S大的同學說,她經常看到林淺淺和蘇奕北在一起。”許攸寧決定把自己之前的擔心告訴梁傾。
梁傾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來沖許攸寧笑了笑,“他們是高中同學嘛,經常見面也沒什麽的。”盡管她也知道這是安慰自己的話,可是她想要相信蘇奕北。
許攸寧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沒事就好。”
“奕北,你最近很忙嗎?都沒時間給我打電話嗎?”再接到蘇奕北的電話已經是隔了幾天後了,梁傾的語氣有些不好。
“最近是挺忙的,你諒解我一下嘛。”蘇奕北耐着性子哄着她。
“那你去忙吧,以後都別給我打電話了,我挂了。”
“梁傾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
“我怎麽無理取鬧了,你都忙什麽竟然連我都不顧!”梁傾提高了音量。
“梁傾我今天真的很累,我不想吵架。”
梁傾剛想開口辯駁,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奕北,你快過來一下!”然後是蘇奕北應了一聲,又對着梁傾說,“有同學叫我,有空再打給你。”
“是不是林淺淺?”
她聽見對面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了一句“不是”,便匆匆挂斷了電話。
聽着聽筒裏傳來的嘟嘟聲,梁傾閉上了眼睛,睫毛微微顫抖着。三年了,平日裏最愛跟她們談論八卦的林淺淺的聲音她怎麽會聽不出。她其實只是想問問他最近好不好,她只是想說她好想他,可是話說出口卻變成了那樣,況且,她不明白蘇奕北為什麽要騙她。
第二天,梁傾在沒有告訴蘇奕北的情況下,偷偷登上了前往鄰市的大巴,在傍晚快要天黑時到達了S大的門口,剛下車便看見不遠處的路燈下有着兩個人影,她認得其中那件黑色的羽絨服,高三的那個冬天她和蘇奕北一起去滑冰的時候,蘇奕北牽着她冰冷的手塞進了這件羽絨服的口袋裏。直到兩個人走進了,她才看清了另一個人的面容,是林淺淺。
梁傾往後退了幾步,她看見蘇奕北扶着林淺淺的胳膊,還低頭跟她說着些什麽,兩個人就這樣慢慢地走近,一步一步的。
此時此刻,寒冷的風像是一針一針地紮在梁傾的臉上,紮進她的心裏。
“梁傾?你怎麽來了?”蘇奕北走近一擡眼便看見了她,臉上的震驚和無措無疑讓梁傾的心更冷了幾分。
梁傾立刻轉身就想走,蘇奕北急忙拽住她,“你別誤會……”
梁傾打斷了他的話,撥開了他的手,“蘇奕北,別再騙我了。”她沒有忽略站在一旁的林淺淺臉上得意的神情。
蘇奕北真的急了,趕緊解釋,“前幾天她摔傷了,我一直在照顧她來着。”
“呵,所以說你不接我電話不願意見我都是因為她?”梁傾剜了一眼林淺淺,眼裏帶着明顯的嘲諷。
“梁傾你能不能不這樣?我真的很累。”
“蘇奕北,你累了我也累了,我們就到此結束吧好麽。”梁傾咬着牙說出這句話,感覺所有的寒氣都逼入了心底。
“梁傾!你敢再說這樣的話你試試!”蘇奕北惱了,眼圈都有些發紅。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林淺淺突然叫了一聲,便摔倒在地上,雙手按着腳,一臉的委屈和疼痛,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一副任誰看了都會心疼的模樣。
蘇奕北條件反射般邁開步子想要轉身去扶她,卻看見梁傾的目光直逼着自己,正在猶豫着,卻聽見林淺淺更顯的啜泣聲,他握了握拳頭,轉身扶起了林淺淺。
“都怪我不小心沒站穩。”林淺淺撇着嘴,語氣裏盡是委屈。
“傷口還沒好,你別亂動。”蘇奕北扶起她,卻看見梁傾已經轉身攔下一輛出租車,他也沒有忽略梁傾看向他的最後一眼裏所包含着的滿滿的失望和傷心。
梁傾坐在回臨水市的大巴上,聽着廣播裏傳來跨年的倒計時,“5、4、3、2、1……”沿途的窗外煙花綻放,璀璨爛漫,而她就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旅人,絕望而又迷失。突然手機震動,她點開信息,發現是一條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新年快樂!”末尾的署名,是路哲成。
她沒有回消息,卻不小心錯摁了撥號的鍵,電話當即就通了。
“梁傾?”
本來正在痛哭的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因為哭得太用力還在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路哲成卻在嘈雜的煙火聲中聽見了。
“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梁傾抹了一把眼淚,“我不小心撥錯了,不好意思。”
“你先告訴我你現在在哪?”
“回臨水的大巴上。”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我一會兒在車站等你,這麽晚了你別一個人亂跑。”
梁傾一心只有剛才蘇奕北扶着林淺淺的畫面,還有他之前撒謊騙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麽晚了應該考慮自身安全,車站很偏僻,離學校也有很遠的距離,她也不是不害怕的,所以聽他這麽一說,也只好答應下來。
到達車站的路哲成老遠就看見一個單薄的小身影坐在長椅上,他走近了才發現她還在哭泣,臉頰上還有被風吹幹的淚痕,整個人都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
他嘆了口氣,把身上的大衣脫下披在梁傾身上,她才擡起頭來看到他,一語不發地被路哲成輕扶着走出了車站。上了車之後,路哲成把暖氣開到最大,又給梁傾加了一條絨毯,梁傾這才緩了過來。
梁傾一直沒有開口,她既然不想說,那他也不會過問。
回到學校後,蘇廷南第一個找到了梁傾,看樣子應該是蘇奕北給他說了事情的經過。
“梁傾,你真的要這麽做?你就不能給奕北一個解釋的機會嗎?”蘇廷南知道自己身為蘇奕北的哥哥在這個時候沒有立場來勸梁傾,但是他覺得其中一定有誤會。
梁傾擡起眼睑,看着這張和蘇奕北極為相似的臉,心裏竟有些難過,嘴角浮現出一個酸澀不明的苦笑。
蘇廷南似乎還想要說什麽,卻抿了抿嘴唇,硬生生地收住了。
之後梁傾再接到蘇奕北的電話時,她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心裏總想着再給他一次機會就好。原以為他是打電話來解釋的,沒有想到電話一接通他就開口質問梁傾。
“梁傾,你其實就是拿林淺淺當作借口吧,好讓你投入別人的懷抱?”
“什麽意思?你不是應該全心全意照顧你的林淺淺嗎?找我做什麽。”
“行了,我都明白了。我會好好照顧林淺淺的。”蘇奕北的語氣不帶絲毫溫度,冰冷冷的,直刺到梁傾的心裏。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說一句話,用力地挂斷了電話。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因為不放心梁傾一個人,蘇奕北把林淺淺送回去後又趕往了火車站,他跟着梁傾買了坐上了同一輛大巴,為了不被她發現他一直就在後面默默看着她,看着她傷心地哭泣也不敢上前安慰,直到下了車他在車站看見了那一幕,梁傾身上披着一個男式外套輕倚着路哲成離開了車站。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慌了,他感覺到有什麽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流失,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學校,卻忍不住打電話質問她,懷疑她,猜忌她,還故意用林淺淺來氣她,都只是為了用這樣決絕的方法把她逼回來。
可是,男生的心思總是單純得如一張白紙,他以為只要讓梁傾在意,吃醋,她就會回來,沒有想到,最後竟是他一點一點地親手把梁傾越推越遠。
再次見到蘇奕北已經是一個月後放寒假了,梁傾和他自從那通電話之後便再也沒有聯系過。可是臨水市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總是能遇到的。他好像瘦了,又長高了些,那個身影陌生到讓她的鼻息發酸,她張了張口想要喊他,卻發不出一個字節。
“梁傾。”是走在蘇奕北一旁的蘇廷南先叫住了她,又轉身對蘇奕北說,“你們好好把誤會說說清楚。”
“沒什麽好說的,我們走吧。”蘇奕北冷漠的語氣不帶一絲溫度,從梁傾身邊擦肩走過,沒有一刻的停留,就好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
梁傾心裏一慌,臉上卻扯出一絲嘲諷,向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梁傾想起很久以前看的那本《小王子》,很多年過去了她記得最清楚的一段話就是:“如果你想要馴服一個人,就要冒着掉眼淚的危險。一旦你馴服了什麽,就要對她負責,永遠地負責。”
而此時此刻,兩個人卻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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