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銀箋別夢當時句

梁傾把蘇奕北的手機號碼拉入了黑名單,把和他有關的東西全部都删掉、扔掉,她想,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蘇奕北了。

路哲成打電話來說要帶梁傾出去散散心,他畢竟是個成熟的人,再怎麽想要得到梁傾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梁傾自然也知道,于是便收拾了一下上了他的車。

“今天帶你去郊外釣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路哲成從後視鏡裏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蒼白的小臉一點血色都沒有,心中暗自嘆了口氣。

這些日子梁傾雖然還是好好上課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她掩飾得很好,不哭也不鬧,依舊笑嘻嘻的,但是路哲成看得出來,這小姑娘的心病還是在的。

路哲成帶着梁傾到湖邊的時候,她才發現今天來了不少人,大多數還是之前見過的路哲成的朋友們,只是有的人身邊換了不同的人,梁傾扯扯嘴角,也沒說話,這些二世祖誰沒幾個女伴呢。

大家一看是路哲成家的小姑娘,原本是想起哄來着,可是一見梁傾的臉色不太好,便也就打了聲招呼。路哲成帶梁傾到另一邊較為偏僻安靜的地方,拿出漁具,梁傾認出這是一根“daiwa紅虎”,限量版的。

“路哲成,我不會釣魚。”梁傾懶洋洋地眯着眼睛,“我坐一邊看着你釣就好。”

路哲成“哼”了一聲,硬是拉着她,“慢慢來,我教你。”

先給她示範了一遍怎麽栓魚餌,抛竿,路哲成技法純熟,梁傾就坐在一旁托着腮幫子看着他操作,突然也有點躍躍欲試。梁傾還是有點天分的,路哲成一教就會,她看着自己釣起來的魚,像個孩子般又叫又笑。

一個下午兩個人釣了不少魚,梁傾看着桶裏的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心裏大大的滿足。路哲成收拾好漁具,順手把桶拎給了一個朋友。

“哎!那是我們辛辛苦苦釣的魚,你就這樣送別人了?”梁傾追在後面不解地攔着他。

“不然呢?你帶回學校?還是你以為我會弄這些魚?”路哲成一邊走向自己的車一邊大聲說給身後的人聽。

梁傾自知他說的沒錯,撇了撇嘴,“可是好不容易釣到的呢。”

路哲成停下腳步,轉身理了理梁傾的外套,“釣魚享受的是安靜閑适的過程,并不在于結果。很多事情也是如此,經歷的過程才是最重要的,無論結局好壞,懂嗎?”

梁傾怔了怔,敢情他是在借釣魚教育自己呢,眼裏的神傷一閃而過,為了遮掩自己的情緒,她伸了個懶腰越過路哲成快步往前走。

路哲成把車停在宿舍樓下之後,梁傾推開車門下了車,卻就在那一瞬間看到了蘇奕北,他站在那裏,向這裏看來,兩個人的目光相對。

蘇奕北緊緊地盯着從邁巴赫上下來的梁傾,她的嘴角還帶着未褪去的淡淡的笑意。他看見一個男人也從駕駛座上出來,竟就是上次在車站看到的那個男人,梁傾說過那個人,是路老師的堂弟,叫——

“你好,我是路哲成。”

路哲成走上前時看見兩個人都不說話,于是便先開口做了自我介紹。

蘇奕北沒看他,目光依舊死死地盯着梁傾,“這麽快就另尋新歡了?”

梁傾冷笑了一聲,沒有解釋,轉身看向路哲成,“你先回去吧,今天謝謝你。”

路哲成對于蘇奕北的刻意忽視也不在意,沖梁傾揮了揮手就上車離開了。

“你還來找我幹嘛?”

“梁傾,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所以我來找你,我不求你原諒我,可是你竟和別人在一起笑得那麽溫柔。”蘇奕北恨恨地說,“你何必這麽報複我?”

“蘇奕北,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不值得我利用別人來報複你,我現在看到你只覺得髒。”

“呵,你敢說你和剛才那個男人沒什麽?難道你就不髒?”

梁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明明錯在他,他憑什麽冤枉自己。她看到他的眼中的猜忌、輕蔑和厭惡,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突然上前貼近蘇奕北,氣息吹在他的臉上,用輕佻的語氣說道,“憑什麽你可以我不可以,我們不如看看誰更髒?”

“好,好。”蘇奕北往後退了幾步,苦笑了一下,“梁傾,我不愛你了,你給我滾!”

梁傾冷眼看着他看了好一會兒,轉身跑回了宿舍。

那時的他們都不知道,這樣的話竟是如此殘忍,滿含怨恨,就像是一把刀硬生生地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之後他們依舊會見面,在臨水市的大街上,在同學聚會上,在蘇廷南刻意舉辦的活動上,只是他們再也沒有說過話,如陌生人般冷眼看着對方。

梁傾想起自己在上中學時候看過的一本小說,裏面有一段很特別的話,“我最怕看到的,不是兩個相愛的人互相傷害,而是兩個愛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分開了,像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我受不了那種殘忍的過程,因為我不能明白當初植入骨血的親密,怎麽會變為日後兩兩相忘的冷漠。”

如今,她也終于明白了這樣兩兩相忘的冷漠。

路哲成拿出一個方形小盒子的時候,梁傾才想起今天竟是自己的生日,難怪他一大早就跟抽風似的讓沈嘉悅把梁傾從被窩裏叫醒了。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自己的生日都快忘了。

“先把禮物給你,你準備準備,晚上給你過生日,把你的朋友們也喊上。”路哲成寵溺地揉了揉她剛睡醒還沒來得及梳理的頭發。

梁傾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路哲成難得見她這麽乖戾,心情大好。

中午回了一趟家,陳慧心給梁傾燒了一桌子菜,都是她愛吃的。看着媽媽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梁傾突然眼眶就紅了,走過去從後面摟住了媽媽。陳慧心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都說知女莫若母,她何嘗不知道女兒心裏在想什麽呢,于是她也沒說話,任由梁傾這樣抱着她。

母女倆吃完午飯又聊了會兒天,梁傾沒有提到梁晉南今天給自己發的短信,還往她的卡裏打了一些錢讓她自己去買喜歡的禮物,只可惜她不過是想見他一面,只是這樣簡單的要求。

蘇廷南陪許攸寧去醫院複診,兩個人給梁傾送了禮物便抱歉地走了,還說改天一定請她吃飯賠罪。梁傾笑笑也不介意,只好帶着室友們一起,出了宿舍樓時發現路哲成倚在車旁,已經等着她們了。

沈嘉悅和其他兩個女生也是認識路哲成的,笑嘻嘻地打了聲招呼便進了後座。

“梁傾,你過生日怎麽能讓路哲成請客吃飯呢。”沈嘉悅笑着打趣道。

路哲成輕笑,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樣子,“理當我請客的。”

車子開到飯店,幾個女生下了車之後站在門口等路哲成去停車,正打鬧着,梁傾突然看見一輛熟悉的車停下,她停下了動作,直愣愣地看向從車上下來的兩個人,穿着驚豔的漂亮女人挽着身邊的男人,一臉溫柔地看向他。梁傾開始慢慢眩暈,那個男人她再熟悉不過,雖然沒有了平時別人叫他“梁總”時的一臉嚴肅,而身旁的那個女人是她最羨慕最敬愛的安然姐。她就這樣看着他們相攜走近,心裏的震驚和苦澀已經無以言表。她往後退了兩步,感受到身後有一雙有力的手扶着她,梁傾沒有回頭,她知道那是路哲成,可是她不敢回頭,她不敢看沈嘉悅臉上的表情。

梁晉南看到了一臉錯愕的梁傾,眼裏閃過一剎那的訝異和羞愧,“傾傾?”

梁傾死死地盯着一旁的沈安然,她美麗的手挽在梁晉南的胳膊上。沈安然也看到了梁傾的一臉震驚和梁晉南語氣裏的驚愕,她早該想到的,梁晉南是梁傾同樣的姓,可如今卻弄成了這樣的局面,“梁傾,你聽我說,我不知道晉南是你的父親。”

梁晉南扭頭看向沈安然,滿臉的疑惑,“安然,梁傾,你們認識?”

“呵,爸爸,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就罷了,可是,竟是安然姐。”梁傾只覺得胸口一滞,險些提不上氣來。

顫抖的手“啪”地一耳光落在沈安然精致的臉上,“沈安然,我沒想到你就是拆散我家庭的那個女人,你根本就不愛我爸,你就是為了他的錢,為了你自己的前途!你自己不惡心嗎!”

這時,一直在身後的沈嘉悅突然沖上前揪着梁傾的頭發,死命地拉扯,“梁傾你憑什麽打我姐姐!你爸也不是什麽好人!”

路哲成一手護住梁傾一手冷冷地甩開了沈嘉悅,他連拉帶拖地把早已無力的梁傾帶走。路過沈嘉悅身旁時,梁傾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早就知道了?”

她看見沈嘉悅躲避的目光,心裏已然明了。原來,原來如此。沈嘉悅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姐姐就是破壞梁傾家庭的那個小三,可是她沒有說,她冷眼看着梁傾的家庭破碎,看着梁傾一直被痛苦折磨着。

曾經在梁傾最無助最艱苦的時候,是沈嘉悅一直在身邊照顧她,是沈嘉悅矢志不渝地陪她一同承受和分擔那一切,可她沒有想到,這個站在她身邊一直握着她的手的人,連同她最敬愛的姐姐,在她的心窩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路哲成帶着梁傾離開,臨走前和她的另外兩個室友說了聲抱歉,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沈嘉悅。

上了車,路哲成沒有發動車子,只是靜靜地看着坐在一旁的梁傾。

梁傾突然一下子撲在路哲成的懷裏,泣不成聲。

看着她傷心的樣子,路哲成撫着她的背,輕輕拍打着,眼裏的戾氣一閃而過,蘇奕北的事他無從幹涉,但這次傷害梁傾的人他一定不會容忍。

第二天就傳出了恒安集團之前想要的一塊地皮突然出現了新的競争對手,沈安然也因為莫名的關系被迫停了職,雖然沒有造成很嚴重的損失,但是對于知道緣由的梁晉南來說,自然是不小的打擊,他沒有想到路哲成年紀輕輕卻早已掌控了路氏的權力,他當然也明白這和自己的女兒沒關系,這樣的手段絕不會是梁傾提出來的,可是他依舊是梁傾的父親,也是不願意看到她被牽扯其中。

“傾傾,你知道路哲成是什麽人嗎?”梁晉南打電話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質問梁傾,“他竟利用自己的權力打擊爸爸的公司,這樣耍手段的人你怎麽會和他牽扯在一起。”

“您現在有什麽資格說他?”梁傾冷笑了一聲,“和有錢人在一起就好,這不是跟你的沈安然學的?”

電話那頭頓了頓,“你恨爸爸?”

梁傾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按下了挂斷鍵。她又有什麽資格恨他,無論發生什麽,他始終是她的父親,只是現在這樣的父親她沒有辦法接受。

想了想,又找到路哲成的手機號撥了出去,“到此為止吧,他畢竟是我爸爸。至于沈安然,我不想再和她有瓜葛了。”

梁傾聽見一聲幾乎不可聞的輕嘆,路哲成只說了一個字,“好”。

放下手機,梁傾轉身看見沈嘉悅站在她的身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梁傾從她身邊走過,聽見她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梁傾沒有回答,這件事情裏面沈嘉悅本沒有錯,何況她們曾經那麽要好,可那也只是曾經了。再後來,聽說那家半路殺出來的競争公司最後還是把地讓給了恒安,沈安然調到了別市的公司,沈嘉悅也因為轉專業的關系遠離了梁傾,仿佛一切都恢複平靜。可是梁傾的心,就像是打滿了補丁,一個裂痕還沒有痊愈就又被硬生生地劃開一道口子,蘇奕北,林淺淺,沈安然,都像是命運安排好了似的,給她最最致命的一擊,又頭也不回地絕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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