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秦管家一踏進宴會廳,吵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像是小學生一樣迅速找好自己的位置,排好隊等着秦管家來檢查自己手中的魚鱗。

莊晏站在隊伍的後面,耐心地等待着,秦管家檢查的速度很快,而這些人似乎也習慣了被這位管家否定,知道自己的魚鱗不是秦先生要找的以後也不做糾纏,迅速離開。

只是聞宇舜不太能夠接受這個結果,秦管家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伸手拉住秦管家的袖子,把自己那片點綴得十分精致的鱗片送到秦管家的面前:“秦管家,你再看一看,真的不是嗎?”

秦管家一點也不留情面,他對聞宇舜搖頭:“不是,不用再看了,聞先生。”

聞宇舜抿了抿唇,把那片魚鱗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裏,跟在秦管家的身後,向他打聽聞先生最近的動向:“秦先生今天為什麽沒有來?”

秦管家似乎已經見慣了聞宇舜這種想要用恒心與毅力打動秦先生的人,他們太過天真,秦先生如果那麽好打動,也不會一直單身到現在。

秦管家則是完全無視了聞宇舜,聞宇舜也不覺得尴尬,只跟在他的身後,自己觀察着秦管家在什麽樣的鱗片前停留的時間會長一些,然後暗自記下來,為下個月的鱗片宴會做準備。

半個小時的時間不到,來參加這場宴會的大部分客人都收到了一個否定的結果,有的人直接離開,還有的人像聞宇舜一樣,希望能夠從秦管家的表情動作上總結出秦先生想要的鱗片到底是什麽樣的。

秦管家知道這些人的打算,也沒有故意做出什麽特別的動作來,他們早就形容過秦先生要找的鱗片外表是什麽樣子的,但是這些人不信也沒有辦法。

秦管家最後走到莊晏的面前,他停下腳步,看着莊晏掌心的黑色鱗片愣了一下,随後連忙将挂在自己胸口的眼鏡戴上,小心翼翼地那片鱗片拿了起來,放在陽光下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

大廳裏的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秦管家的動作,他們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對莊晏手上這篇普通至極的鱗片另眼相看。

曾經每年都會有成百上千的人拿着這樣的鱗片前來找秦先生,人工合成的、顏料塗染的,不管秦先生是要求五顏六色的黑,還是亂七八糟的白,他們總是有千百種方法達到他的要求。

但為什麽這個人的鱗片就能得到和他們完全不一樣的待遇呢?

莊晏表現得倒是頗為平靜,無聲地看着秦管家的動作,不卑不亢。

秦管家自然是他們有屬于自己的鑒定方法,所以任憑這些人如何将那片鱗片僞造的再像,不是真的始終不會是真的。

他以為自己生前是看不到秦先生找到他想要找的那片鱗片了,沒想到今日竟然讓他在這裏見到了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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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是它。”秦管家的拇指在鱗片的表面摩擦了兩下,臉上不禁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來,秦先生找了這片鱗片那麽多年,今天終于可以得償所願。

他對莊晏的态度不禁更溫柔了一些,對他說:“你跟我來。”

宴會廳中的其他人傻眼了,這是什麽意思?這片灰不溜秋還帶鐳射的鱗片就是秦先生要找的那片?秦先生什麽眼神?還是秦管家的年紀大了,老花眼了。

他們才剛剛嘲諷完莊晏帶來的這片魚鱗是從菜市場撿來的,現在就告訴他們這就是秦先生想要的,開什麽玩笑呢!

很快大廳裏就響起了衆人的疑惑聲:“憑什麽他這個就是秦先生要找的?兩年前我拿過一模一樣的給秦先生,秦先生就看了一眼就讓我走。”

“對啊,我也拿過這種的給秦先生看,憑什麽他這個就是真的?”

“我們要一個說法,他這個到底有什麽好的!”

“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秦先生想要找一片黑色鱗片,不知道原來他真的就想找這麽一片這麽醜的東西……”

……

各種各樣的聲音混在一起,仿佛要将宴會廳的蓋子都掀開,秦管家始終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等到聲音漸漸息止,他對莊晏微笑着說:“莊先生,請跟我來。”

聞宇舜則在不遠處恨恨地看着莊晏,從他第一面見到秦先生的時候就被他天人般的容貌打動,從此這個人就烙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秦先生比自己大了十多歲,也知道他不良于行,更知道他感情淡漠,冷若冰雪,但是他總是以為自己會是那個叩開秦先生心扉的那個人,他以為憑借着自己持之以恒的毅力終有一天可以感動秦先生,讓他看到自己。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莊晏竟然會比他先一步進入秦先生的視線中。

憑什麽?憑什麽?

不過是一枚魚鱗罷了,同樣的魚鱗他送給秦先生幾十片了,為什麽那些都不是秦先生想要的。

還有在一個多月前的在那場宴會上,莊晏明明用了秦先生最讨厭的那種目光盯着秦先生看了很久很久,可最後秦管家竟然來到聞先生的面前說秦先生不想要見到的人是自己。

怎麽會呢?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秦先生的喜好準備的,那天也不過是冒進了一點,秦先生竟然連這一點的寬容都不給自己,卻允許莊晏那種人放肆地打量了他那麽久。

聞宇舜好不容易壓下了心中的不平與憤怒,擠出一點笑容來到莊晏的面前,對他說:“莊晏哥哥,這片魚鱗看起來好像是我之前弄丢的那一片。”

莊晏掃了眼前的聞宇舜一眼,沒想到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敢跑到自己面前來,他向着聞宇舜湊近了一些,眯起雙眼,擡起手,挑起聞宇舜的下巴,輕聲詢問他:“聞宇舜,你是魚嗎?”

只有七秒鐘的記憶,七秒一過就忘記之前自己說過什麽了。

可惜聞宇舜不能理解莊晏這話的含義,茫然地看着莊晏:“啊?”

莊晏松開手,有些嫌棄地搓了搓指尖,聞宇舜猶不放棄,抓着莊晏的袖子:“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莊晏将自己的衣袖從聞宇舜的手中抽出,轉身對秦管家說:“秦管家,可以走了嗎?”

秦管家就好像沒有看到剛才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對莊晏伸出手:“請。”

二人從宴會大廳離開後,經理得到秦管家的指示,來到宴會大廳的中央,對仍停留在這裏的客人們說道:“今天的宴會到此結束,以後也不會再舉辦,祝大家生活愉快。”

說完,他便匆匆離開。

在大廳的角落裏,一位管家向自己的主人提醒說:“我們該走了,少爺。”

身穿淺色修身西服的男人氣嘟嘟地撅着嘴,吩咐自己的管家說:“你去查查剛才那個青年是什麽人?他那片鱗片是從哪兒找到的?”

“是,少爺。”

……

“莊先生,請跟我來。”

春風吹拂着枝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嫩綠的枝條從花窗中伸了進來仿佛在與莊晏這位客人打着招呼,送來陣陣的清香。

他跟在秦管家的穿過長長的走廊,一直來到別墅的一樓大廳中,這裏的裝修風格簡約而優雅,傭人們各自忙活着手中的活計,對莊晏這個新人并不好奇。

“您稍等一下,先生馬上就下來。”秦管家把莊晏安排好以後,就上樓去了。

莊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手裏人魚送給他的鱗片,世上的事往往就是有很多巧合,人魚送給他的這片鱗片竟然就是秦先生想要找的。

難道秦先生也曾被人魚救過?

莊晏不敢再往下想去,總感覺順着這個思路思考下去要得出什麽不太好的結果來。

大概過了十分鐘,身後傳來一些響動,叮的一聲,側面的電梯門開了,他轉眼轉過頭去,只見秦先生正在電梯裏面,而管家站在他的身後。

秦先生依舊是坐在輪椅上,他的面容清隽,冷若冰霜,深藍色的眸子如水般憂郁,不見半分笑意。

這一眼,又是萬年。

莊晏以為自己死過一回,跟人魚大哥在海底又進行了半個多月的深入交流,自己已經不是一個純潔的正直的1了,對秦先生的那點心思也該消散了,但是此刻與故人重逢,他發現自己還是像從前一樣那麽的心儀他。

如果莊老爺子沒有生病,他倒是很想用這個願望讓秦先生留在自己的身邊,即使不做什麽,每天看着這樣的一張臉,心情也會好上許多。

這麽一想感覺自己好像瑪麗蘇小說裏要跟女主簽訂契約的霸道總裁,莊晏不禁失笑。

秦管家推着輪椅上的秦先生來到莊晏的眼前,秦若水伸出手接過莊晏手中的鱗片,他手指修長,在黑色鱗片的映襯下格外的白皙。

他把鱗片在手中把玩了片刻,這确實是他一直在尋找的那一片,他擡頭向莊晏問道:“說吧,你想要什麽?”

這一刻,莊晏覺得對方有點像是童話故事的神燈精靈。

莊晏低下頭,開口說:“我希望秦先生能幫我找到一種治療腎病的藥源。”

秦若水皺了皺眉,并不是為莊晏的這個要求而感到為難,只是這個年輕人來到他的面前,他總覺得對方不應該提出這個願望。

不過秦若水還是點了點頭:“可以”,然後對立在一旁的秦管家說,“等會兒你去辦吧。”

“多謝秦先生了。”

秦若水沒有說話,低着頭握着手中的鱗片,不知在想什麽。

“那我就告辭了。”莊晏起身,深深地望了秦若水一眼,他想自己以後應該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位秦先生了。

他走至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秦先生坐在輪椅上,低垂着這頭,明媚的陽光下,時間好似在這一刻定格。

莊晏輕輕笑着,而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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