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他們的聚會一直到晚上八點多, 莊晏沒怎麽喝酒,從KTV出來以後直接打了車回到秦家。

穿過大門,沿着熟悉的青石板鋪成小路一直往前走, 前方掩映在花木間的別墅一片漆黑, 莊晏有些奇怪,秦家一樓的燈向來在晚上十一點半的時候全部熄滅,現在還不到九點,怎麽就沒了亮光, 難道停電了,還是出了什麽事故。

早知道他該早點回來的,他不禁将腳步加快了些, 別墅的大門是緊關着的, 莊晏臉上的表情又添了幾分凝重,他推開門, 走了進去。

四處一片漆黑,似乎是有人把窗簾都給拉上,外面一絲光亮也進不來, 一片沉寂, 好像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一時間無數的滅門慘案都湧入了莊晏的腦海中。

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吧。

莊晏抿了抿唇,把手機從外套兜裏掏了出來, 将手電筒打開, 首先照向地面,潔白的大理石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血跡,他稍微松了一口氣, 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一樓确實好像沒有什麽人,周圍的空氣在某一瞬間好像都變得更加冰冷了, 一點亮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鑽了進來,落在冰涼而潔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是一枚細細的銀針。

他想了想轉身沿着樓梯向二樓走去,他的右腳剛踏上臺階,忽然注意到樓梯的左側似乎藏着什麽東西,他拿着手機照了過去,緊接着一張熟悉的人臉猛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莊晏吓了一跳,手機差點從手裏掉了出去。

握緊手機,仔細看才發現是秦管家,莊晏提起來的心終于是徹底回到了原位。

“您……您怎麽在這裏?”莊晏問完之後,就發現在秦管家的身後還有莊園裏的其他傭人們,包括保镖甲乙丙。

這難道是在做什麽游戲?還是秦家獨有的團建?莊晏小心猜測着。

秦管家笑呵呵地走了出來,與他身後的其他人一起将莊晏給圍在了中間。

“生日快樂!”這些人對着莊晏異口同聲道。

莊晏還有點發懵,不知道眼前是怎麽個情況,随着他們話音落下,有人推着一輛小餐車從廚房那邊走了出來,車上放了個生日蛋糕,做得頗有童趣,插了十多根的蠟燭,燭光搖曳,映出一片暖融融球形區域,漸漸将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納了進去。

莊晏沒想到自己回來還有這麽一個驚喜,他定了定神,向秦管家問道:“您怎麽知道我的生日?”

秦管家笑着說:“是先生幫你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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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晏怔了一下,仔細回想才想起來上一回他陪着秦若水去參加聞家的宴會,在回來的途中秦先生曾問過他是什麽時候生日,他那個時候只是随口一答,根本沒有想到有一天秦先生真的會幫他慶祝生日。

“先生呢?”莊晏問道。

“在樓上。”

莊晏下意識地擡起頭,但是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燭光并沒有将偌大的別墅全部照亮,他有些失望,随即又想到秦管家說的樓上大概是在三樓。

秦管家看着莊晏問:“先生還沒下來嗎?”

莊晏搖了搖頭,應該是沒下來的吧,秦先生不可能沒事藏在黑暗裏面,他不是這樣的人。

秦管家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先生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麽藥,讓他們幫莊晏準備慶祝生日,結果這個時候自己卻不下來了,到底在別扭什麽呢。

秦管家別扭這個詞用的非常到位,秦若水站在自己卧室的外面,他的聽力向來很好,即使別墅的隔音做得很好,他依舊能夠在這裏聽到一樓的歡聲笑語,他向前走了兩步,一只手落在對面門的把手上,猶豫了一下将手放下,低頭又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就要九點了。

人類竟是這個時候才回來!他竟然還知道回來!他以為他在外面已經樂不思蜀,已經忘了回家了。也不看看這都幾點了,是不是還想在外面過夜!

秦若水越想越氣,氣到後來又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對着手機犯了那麽長時間的傻,彌漫在四周的氣壓更低了,偏偏這時候樓下還傳來了莊晏的笑聲。

秦若水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惱怒,轉身沿着樓梯向樓下走去。

他又不是去給人類過生日的!這是他的家,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樓下的衆人簇擁着手裏那個餐刀的莊晏,他正要切蛋糕,忽然聽到從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心中一動,似有所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仰起頭來。

遠處燈光昏暗,秦若水站在長階的中央,低着頭,正看向他們,準确的說,是正看向自己。

莊晏灰色的眸子劃過一絲雀躍,同時心中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感,一時間竟覺得喉嚨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沒有辦法說出話來。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向來的冷漠秦若水,竟然會幫自己慶祝生日。

秦若水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他是不是對自己也有那麽點意思?他要不要主動一點?

無數的思緒掠過莊晏的腦海,但在現實中只是過去了短短的一瞬間,秦若水的面容在燭光的掩映下,似乎比白日裏更添了幾分不一樣的魅力,深藍色的眸子裏面倒映着燭光,嘴唇微抿,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許個願吧。”他這樣對莊晏說道。

莊晏神色有些恍惚,這才想起來他們幾個剛才着急分蛋糕,好像完全忘記了要吹蠟燭許願這個步驟,他年紀不小了,對這種形式完全是可有可無的态度,只是沒想到,秦先生會開口提醒自己。

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人會讓他在生日的時候許個願望。

關于這點也怨他自己,他從小到大生日時候吃的蛋糕加在一起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秦管家剛才也忘了這個步驟,在一旁應聲說:“是得許願,是得許願。”

秦若水瞥了他一眼,從前怎麽不覺得秦管家有些多話呢。

其他的傭人也紛紛應聲,将蛋糕舉在了莊晏的面前,眼前的這一幕不免讓莊晏感覺回到了小時候,他又望了秦若水一眼,随後閉上眼睛。

他其實并不知道自己該許什麽願望,現在莊老爺子的病也好了,他自己的腰傷也恢複,可以重新站在拳臺上。

還有什麽願望呢?

秦若水的名字突然間闖入莊晏的腦海中,自己希望與秦先生發展出一段感情來嗎?

莊晏也說不清楚,他與秦若水間身份的差距實在有點大,但是如果有半分希望的話,他其實還是挺願意試一試的。

那就祝願自己和秦先生能夠在未來的一年裏都盡早脫單吧。

至于到底是和誰脫單,就看上天的緣分了。

不過他也會努力的,等他回去後會把王承宗送給他的那本《脫離單身的一百個方法》好好研究研究的。

秦若水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莊晏的心願單上,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莊晏,心想人類到底許了什麽願望,怎麽這麽長時間還沒許完。

秦若水擡起手,将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剛要放下手,就看到臺階下的莊晏終于睜開了眼睛,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鼓着腮幫子像是一只嘴裏塞滿了堅果的倉鼠,他低下頭對着眼前的蠟燭把這口氣全部吹了出去。

這些蠟燭全部熄滅,非常成功。

秦若水的嘴角也不禁劃過了一抹微笑,不過轉瞬即逝。

接下來就該分蛋糕了,有人去門口将一樓的燈全部大開,好在這裏的人不算是太多,一個蛋糕夠分的,莊晏低着頭用小刀将蛋糕分成幾塊,夾出來一塊送到秦若水的面前,笑着說:“先生,給你的。”

我不愛吃甜食。

這句話在秦若水的唇邊轉了半圈,被他咽回了肚子裏,他輕輕嗯了一聲,接過了莊晏遞過來的餐盤還有小叉子,在莊晏期待的目光下,嘗了一小口。

啧,有點甜。

然後秦若水拿着叉子又吃了一口。

莊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跟秦管家頗有幾分神似,他将剩下的蛋糕分了出去,再回過頭的時候,發現秦若水手上餐盤裏的蛋糕已經吃光了,他的視線上移,秦若水的右邊唇角蹭上了一點奶油,還挺可愛。

莊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白色。

而在秦若水的眼裏,就是人類不知廉恥的,當着衆多人的面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嘴唇微動,問莊晏:“看我做什麽?”

莊晏輕輕咳嗽了一聲,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側嘴角,對秦若水說:“先生,這裏有東西。”

“擦幹淨。”秦若水不經思考,一句話脫口而出。

莊晏:“!”

剛才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了,先生說的擦幹淨……是要自己幫他擦幹淨嗎?

這怪不好意思的。

生日許願這麽靈嗎?早知道他剛才就許願幾年跟先生領證了,那現在先生不得讓他上去給他暖床去。

秦若水說完就後悔了,自己怎麽能說這種話出來,最近是不是看了太多不該看的東西,他決定等會兒上樓回去後立刻就把手機裏的那些個霸道總裁小嬌妻全部給删除了。

不止是莊晏,其他的傭人聽到秦若水的這話也都是吃了一驚,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來,剛才那幾個字真的是秦先生說出來的,尤其是秦管家,看向秦若水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長。

難道又是釣魚執法?那這回先生可下了本錢了。

莊晏在短暫的喜悅過後,和秦管家一樣陷入了同樣的問題中。

秦若水本來想開口把剛才那句不經腦子說出來的話給收回去的,結果莊晏卻是一點動作都沒有,人類這是不願意嗎?他不是喜歡自己的嗎?

秦若水不知怎麽的起了叛逆的心思,将原本要說出口的不用了收了回去,靜靜地看着莊晏他接下來要怎麽做。

莊晏确實很是為難,秦先生的這個要求真的很讓人心動啊,但是考慮到他第一天來秦家時秦管家囑咐自己的話,他說秦先生有輕微的潔癖,不喜歡別人的碰觸,如果要碰觸到先生,一定要戴好白手套。

莊晏好像知道了解決辦法,随後秦若水就看見他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副白手套,認認真真戴好,然後才向着秦若水走了過去。

秦若水:“……”

他得好好評估一下這個人類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了。

莊晏完全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麽平靜,心髒咚咚咚跳個不停,那聲音大得可怕,震得他耳膜發麻,他走到秦若水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擡起手,隔着白色手套,将秦若水唇邊的那一點奶油輕輕擦拭幹淨。

秦若水目光沉沉地看着莊晏的這只手,莊晏只感覺自己的這只手要在秦先生的目光下化成灰燼了。

嘤嘤嘤,秦先生果然是在釣魚執法吧。

不過這個感覺确實很不錯,能讓他回去回味好長時間了,自己果然是吊死在秦先生的這棵老樹上了吧。

最可氣的是,他還撩自己。

莊晏收回手,秦管家來到他身邊,小聲問他:“沒事吧?”

莊晏搖搖頭:“沒事。”

秦若水擡頭望莊晏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白手套上,他能有個什麽事!

秦若水心中冷哼,莫名對這個人類有了很大的意見,他決定跟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就上樓睡覺去,再也不理他。

他對莊晏說:“今天是你生日,明天幫你舉辦個宴會,你可以把朋友們一起叫來。”

一旁的秦管家聽了秦若水的這番話,臉上露出了然地笑容,就說那天秦若水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問給人準備什麽生日禮物了。

莊晏眨眨眼,過了一會兒才徹底理解秦若水話中的含義,從來沒聽說過主人家要給管家過生日的,他搖搖頭:“先生,這個就不用了吧。”

秦若水将莊晏的拒絕直接忽略,他只是通知莊晏一聲,并不是要詢問他的意見,他轉身上了樓去。

莊晏默默看着秦若水的背影,有些心疼,先生這幾步路一定走得很不容易。

他們幾個人在樓下熱鬧了一會兒,便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間裏,只不過在臨走時保镖們挨個在莊晏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保镖甲:“深藏不露啊。”

保镖乙:“後生可畏啊。”

保镖丙:“呃……早生貴子啊。”

莊晏:“……”

早生貴子是什麽鬼?

一切都結束後,秦管家帶着拟定好的邀請名單來到三樓,向秦若水請示道:“先生,是否要邀請聞家?”

秦若水不假思索,點了點頭:“邀。”

當然要邀請了,怎麽可能把這家人給落下了。

秦若水自己将莊晏與聞家的關系查了一下,只查出來之前莊晏被錯認成聞家的小兒子,後來被聞家的仇人追殺,差點沒了命。

以他對聞先生的了解,秦若水不得不懷疑他們是故意讓莊晏去給他們的兒子替死的。

現在莊晏沒有死,還在他們秦家做得不錯,很受重視。

如果不讓聞家過來看一看,那不就是錦衣夜行了。

而當天晚上收到邀請函的衆人吃了一驚,秦先生自打來了平海市後,好像沒有舉辦過任何的宴會,這回是有什麽重大事件能讓他舉辦宴會?

他們懷着十萬分的好奇心将邀請函打開,結果他們在上面看到了什麽?這場宴會是給莊晏過生日舉辦的?

莊晏是誰?

秦若水身邊的那個小管家啊,他們活了這麽大的歲數,就從來沒聽說過要給管家過生日的,要不是年紀不對,他們都要以為莊晏是秦若水的私生子。

就算不是私生子,他們的關系也挺暧昧的,秦管家在秦若水的身邊跟了那麽多年,他們也沒見着秦若水要給秦管家舉辦個生日宴會。

啧啧,秦先生這個差別待遇可有點明顯了,難不成那個莊晏有什麽他們都不知道的過人之處?

他到底有什麽好,能得秦先生這麽喜歡,他們一定要好好看一看,說不定還能學到點經驗,将來與秦先生合作的時候也能讨點好處。

聞先生看着手上的邀請函,既為秦若水在這個時候還能送來邀請函高興,又為莊晏得了秦若水的喜歡而惱怒和不甘。

他們聞家早晚有一天要因為莊晏這件事摔個大跟頭,聞先生十分後悔,當時不應該跟李曉丹交易,找了莊晏,後來更不應該為了聞宇舜把該給莊晏的藥昧了下來。

聞宇舜真是個讨債的,當初在知道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的時候,就應該把他從聞家趕出去。

聞先生現在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初之所以留下聞宇舜,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作為聞羅晨的擋箭牌去吸引仇家的炮火,只不過後來聞夫人不舍得,所以這才又找了莊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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