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聚餐

程院長發完飙後，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別人沒素質，自己不能跟着亂咬不是？

要知道，這裏面有兩人還是病號。

被強行帶來撐場撒潑的小女孩液體掉了，流了一胳膊的血，哭喊個不停。

重新紮針後，叫了兩名護士将人送上了樓，那位二舅也就灰溜溜的走了，面子上挂不住，肯定得走人啊。

院長降臨，外加上護士長一句‘監控錄像’，徹底擊碎了他不知從何得來的優越感和自信心，也就甭提什麽衛生局的處長了。

即便真有某處長在二舅手上買過房，也就是場面上的交情。

那麽大的車禍，驚動了媒體與上層領導，就算能把醫療記錄上的酒精含量抹去，僅憑一個衛生局處長可捂不住這個蓋子。

二舅一走，這一家人變得失魂落魄。

主心骨沒了，仿佛洩了一口生氣，一想到那樣的身體狀況還要蹲大牢，心态堪稱崩塌。

程惠民看着不忍，便給他們科普了一下：“如何處置，派出所自有論斷，而我們醫院也絕不會放任病人在身體狀況未達标時就讓他出院。”

怕他們聽不懂，程院說的直白。

“以他的情況，留院觀察時間會在一個半月以上，就算派出所和法庭有懲處，怎麽也要等病人身體痊愈後開庭執行。”

聽到這話，一家子仿佛松了口氣……

人就是這樣，經歷過更糟糕的情況，有所對比，一般糟糕的事兒就能看到希望了。

“對不起啊，大夫，我們啥也不懂，剛才沖動了……”

女人止住淚水，開始給王飛、陳醫生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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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算是遭了無妄之災，有苦說不出啊。

可現在能怎麽辦？

還能真讓他們掏檢查治療費不成？

得了吧，懶得和他們繼續糾纏。

簡單接受道歉，也沒讓他們掏錢，一群人總算離開了急診科。

眼看着一家人略顯無助的背影，王飛那老實人忍不住嘆了一句：“也是一家可憐人啊。”

衆人跟着點頭，意味深長。

別看他們剛才還掏紅包想行賄呢，就這麽說吧。

ICU病房一天基礎費用就在4000元往上，看好了這只是基礎費用，并不包括病房內一些儀器的使用與醫療器械耗材、以及用藥費用的損耗。

以這位患者的情況，不包含當天搶救的手術費，前四天的費用均在15000元以上，即便是現在人已經蘇醒，這也并不意味着就能離開ICU的監控治療。

最保守的估計，小住10天是一定的，最低費用不會少于十二萬元。

而離開ICU後的治療費自然也不低，一遭‘醫院急救之旅’下來，運氣好二十萬能打住。

二十萬啊，這可是二十萬。

大多數家庭都不一定掏得起，到處找親戚借錢才行。

就算這家人能拿得出來，也得掏空了家底，幾年緩不過來……

正因此，‘醫院黑、收費高’，常常被人們挂在嘴邊。

但真正懂行的都知道，醫院可不是亂收費，一間ICU病房的建設費用起底就在上千萬，有名氣的三甲醫院ICU設備都與國際接軌，這可是真正能救命的地方啊，單是最簡單的病房淨化系統，一套就要70萬，就更別提其他高精尖的醫療設備了。

用最簡單的概念去理解……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家酒店的頂級套房造價，能比ICU病房高。

迪拜？牆面貼金，吊燈鑲鑽？

呵呵，告訴你，比不了！

這麽看，還貴嗎？

程院長到底是老江湖，很快調整好了心态，讓人散場：“都忙去吧，各自回到崗位，小陳、王飛去打個破傷風，簡單處理一下，費用走科室經費。”

一群人立即四散。

等程惠民走了，陳同為小聲嘀咕：“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什麽玩意兒嘛，農民都比他們強，有了幾個臭錢了不起啊！”

幾人面面相觑，也無法反駁。

醉駕開車，害人害己，反過頭來還想逃脫法律制裁，更是找醫生麻煩，這難道不可恨？

周一生張了張嘴，其實想反駁一句，可最後還是忍住了。

各人都有各自的看法吧。

有些事兒，有時候真不是主觀造成的，他們難道就想出車禍，醉駕？

肯定不是的。

道理誰都懂，但很多時候人很難自控。

只希望，這次吸取教訓，下次不要再犯錯了吧。

“小周。”井東忽然開口。

大家也随之回過神來，露出笑容，知道這哥倆要重歸于好了。

這個過程中難免尴尬，陳醫生帶着王飛去打破傷風了，餘建、陳同為也笑眯眯得出了辦公室。

周一生撓了撓頭，倒不是裝模作樣，是真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晚上可是真正撕破臉皮了，就差沒罵髒話，連不實習的話都說出來了，現在能不尴尬嘛。

“井哥，那天晚上是我的不對，你別怪……”

沒等他說完，井東走上前，雙手重重地搭在了周一生的肩頭：“行了，別說了，這事兒就沒有誰對誰錯，患者能得到及時救治，也多虧了你。”

“咱就當事情翻篇，行不行？今天晚上下班，咱們一夥人出去吃個飯，你們來了這麽久，也沒說一起出去聚一聚。”

井東是真誠的，周一生能感覺得出來……

“行，這頓飯我請，咱就別A了，我家條件不差，這事兒您別跟我搶。”

“呵呵，行。”

此情此景。

頗有一種君子一笑泯恩仇的感覺。

……

晚上七點。

急診科交班。

一整天的時間，周一生第一次體會到急診科的清閑，白天挂急診的人很少，只要沒有重大緊急事件，想忙都忙不起來，空閑的時間用來看書學習再好不過。

下班，六人齊聚，原本還招呼了一聲唐愛雲，不過唐主治有孩子了，老婆在秦北石油廠上班，一周才回來一次，好不容易上白班，肯定得回家陪孩子。

醫生這職業，有時候真的身不由己，索性是夫妻本就是異地，不然說真的……近幾年醫生的離異概率很高，感情淡泊、夫妻生活不和諧都是離婚誘因。

貌似醫生收入穩定，是鐵飯碗。

可這都什麽年代了，各行各業紅紅火火，早已不是什麽鐵飯碗為王的時代，人與人之間更注重的是情感交流，而不是什麽看上了你的工作單位。

這年頭，有手有腳，還怕吃不起飯嗎？

唐愛雲不去，餘建、陳醫生又叫了護士長。

護士長今天虎軀一震，護犢子一樣将幾個弱雞擋在身後的樣子，可是讓大家銘記在心，出去聚餐肯定要招呼一句。

不過護士長也沒去，最後只來了幾個跟周一生三位實習生相處不錯的小護士。

一行人換上便裝出了醫院，上下級關系一下子就沒有了，豁然開朗。

都是年輕人。

井東、餘建、陳醫生比他們大不了幾歲，放在三年前就是大一新生和大四學長的關系，更不要說還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小護士叽叽喳喳，氣氛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