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司風鏡本來只請了一周假。

最後因為雜七雜八的事,愣是拖了大半個月才去上班。

複職第一天,社區辦公室除了孟伊不在,所有人都圍着他轉。

大媽們問東問西,把他腦子都問蒙了。

逃出辦公室,騎上垃圾車,司風鏡踩着腳踏板,擡頭看了看天。

雲厚色暗,是下雨的征兆。

算算時間,佘若游和莫苓他們也該到地方了。

他在心裏祈禱,希望一切順利。

騎到主幹道中段,司風鏡看孟伊在拍垃圾照。

該不該打招呼,他有點糾結。

發現司風鏡,孟伊叉腰走了過來:偷拍00的事,你打算怎麽解決?

請假期間,莫苓沒找過自己,司風鏡以為這件事算過去了。

如今孟伊替好友出頭,他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

孟伊:我手裏有一堆證據,你別狡辯,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證據?

他用付費一對一軟件直播,沒緩存、沒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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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莫苓親自查看手機都毫無發現,她怎麽可能抓到把柄?

司風鏡疑惑地盯着孟伊直看,三秒過後,他窘迫地扭過頭。

面前的女孩五官太精致,大眼睛閃閃發光,俏臉蛋紅撲撲,生氣也跟洋娃娃一樣可愛。

孟伊以為司風鏡故意閃躲、裝傻充愣。

她馬上從相冊找出幾張“證據”甩給他看。

熟悉的手機,熟悉的人,司風鏡一見,滿臉漲得通紅,他好想打個底洞鑽下去。

孟伊:不想被警察叔叔請去喝茶,等00回來,乖乖道歉,當着全辦公室人的面,OK?

司風鏡把頭埋得很低,他一邊扶鏡框一邊點頭。

孟伊:快說,為什麽偷拍?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照片都幹什麽用了?

司風鏡愣了,他拍的是視頻,根本沒截圖。

不過說出來,她也不會相信。

孟伊:難道賣去那種網站賺錢了?快把照片拿出來,當着我的面删掉!

司風鏡想死的心都有了:“我……我……删……不……我我我沒……藏……”

他想解釋,可一看到孟伊的臉,他緊張得快要炸了。

證據确鑿還想抵賴,孟伊那叫一個氣喲。

她做不到像莫苓那樣冷靜,好好說行不通,那只能動武了!

她伸手去掐司風鏡的脖子,司風鏡完全吓蒙了。

作為恐女症患者,日常只是說說話,他還能克服。

一旦發生肢體接觸,可就要命了。

那種感覺,猶如老鼠見到貓。

身體本能産生排斥,大腦也只會下達兩種指令——怕和逃。

兩人身高差将近三十公分,加上力量懸殊,坐在垃圾車上的司風鏡一個甩手,就把個子嬌小、體重偏輕的孟伊給推開了。

孟伊完全沒料到司風鏡會反抗。

她踉踉跄跄後退了幾步,結果沒站穩,一屁股跌坐在地。

水泥地上布滿砂礫,磨得掌心生疼。

天哪!

他剛剛到底幹了什麽?

清醒過來,司風鏡慌忙跨下車,跑了幾步,卻發現踩到了東西。

擡腳一看,是孟伊的手機,屏幕裂了。

“對不起,我會賠你部新的,你手受傷了,我馬上叫救護車。”司風鏡撿起手機,想還又不敢靠近。

孟伊拍拍手準備起身,不經意間,瞥見了裂紋。

那畫面太熟悉、太刺眼。

塵封的記憶被撕開一道裂口,一些消失了的、遺忘了的片段,殘忍的在腦中再現!

封閉的空間內,一整塊玻璃在劇烈的撞擊下,瞬間碎成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血,不斷從額頭冒出。

周遭充斥着鐵鏽的味道和死亡的氣息。

她整個身體被重物壓着不得動彈,喊不出來,逃不出去。

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只能在意識清醒中,任由疼痛一點一點擴散,任由身體一點一點變涼,任由呼吸一點一點微弱……

她還不想死……

陷入恐懼當中,孟伊将司風鏡遞過來的手機,一掌打飛。

那一掌,力道很大。

司風鏡的身體也随着那個動作往同一方向歪。

孟伊生氣了,是他犯錯在先,只好乖乖閉上眼睛認罰。

半分鐘過去,沒有動靜傳來。

他左眼啓開一道縫,眼前的景象吓了他一大跳。

孟伊竟蜷着身子,面色發白,躺在地上抽搐。

除了手掌,她還有其他地方受傷了嗎?

他想問,她卻無法用聲音回答他。

他想看,他卻無法用雙手觸碰她。

從前,他從未覺得恐女症有何不妥。

此刻,他卻有點痛恨自己了。

萬一她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怎麽對得起莫苓!

對了,打120!

電話接通,醫院急救人員告訴他,半小時內趕到。

她還要躺在路上等那麽久,他無法眼睜睜看着她痛苦。

四處張望,八點來鐘,上學、上班、買菜的都走了或回家了。

前後幾十米長的距離,竟無人無車。

不行,他不能幹等着,他不能指望別人。

“呼……哈……呼……哈……”

司風鏡努力深呼吸,不停地進行自我暗示。

不要怕!

她就是只粉兔子。

活蹦亂跳又可愛。

他要救小兔兔……

反複幾次,司風鏡一咬牙一閉眼,将孟伊抱了起來。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藥,四兔子熬……”司風鏡一邊狂奔,一邊大聲念兒歌,“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

孟伊靠在司風鏡懷裏,鼻子緊貼他的脖子。

斷斷續續的呼吸,穿入耳簾。

暖得不像話的氣息,侵入毛孔。

好不容易跑進腦子裏的小兔子們,一下子全被趕走了。

帶着氣味與溫度的喘息,一聲一聲告訴他,他懷中的是人,身體柔軟的女人。

于是,理智與本能開始激烈鬥争。

理智告訴他不能丢下她,本能卻想做出把她甩出去的動作。

再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就好……

嘀嘟——嘀嘟——嘀嘟——

忍耐即将到達極限之際,前方傳來救護車的聲音。

閃爍的警示燈,呼嘯的報警器,司風鏡無比感激。

他抱着孟伊擋在路中間,車停穩,醫生推着擔架車下來。

把人交給醫生時,他們好像跟他說了話。

可他回答了什麽,又是怎麽到醫院的,他卻記不清了。

回過神來,司風鏡已經坐在了病床旁。

孟伊安穩地躺在上面,眉頭微皺,面如菜色,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司風鏡撇開視線,渾身不自在。

他豎起中指推了推鏡框:“醫生說你沒事了,像這種不明原因的休克,以前也時常發生?”

孟伊包了一層紗布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司風鏡馬上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孟伊:我昏倒住院的事千萬別告訴00,不然殺了你!

司風鏡看完,點頭如搗蒜。

孟伊:謝謝你送我來醫院,但偷拍的事,我跟你沒完!

司風鏡緊張地解釋:“那件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等可以說了,我一定坦白。”

孟伊: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姑且信你一回。

司風鏡感激地點點頭:“謝謝,但你為什麽休克?”

孟伊:我有碎玻璃恐懼症,你呢?從我睜眼起,臉一直很紅,你難道在害羞?

司風鏡低下頭搖搖:“我患有女性恐懼症,所以才會推開你,對不起。”

孟伊:恐女症?這玩意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司風鏡擡眼,畏畏縮縮地嘟囔道:“是我以前告訴你的。”

孟伊艱難起身,抻長脖子打量司風鏡。

瞅了老半天,她激動地在手機打了一行字: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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