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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想想, 也并非不能理解。”藍溟這樣說, “昆帝從古到今都只有一位、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力。現在同時出現了兩位, 可能小時候還好, 等到他們長大懂事了, 不可能不出現争端。”
“兩名帝王無法共存,那麽接下來就會導致極其嚴重的後果, 比如說分裂蟲族、為了奪權而造成大規模的傷亡等等。畢竟每一位伴生騎士都對自己侍奉的主上絕對忠誠, 又都是可以毀天滅地的存在。”
但是可以理解,不代表能夠原諒。
當天深夜, 在藍溟他們這一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另一方向他們舉起了屠刀, 并宣布他們為“堕魔騎士”。
藍溟他們尊奉的小主上,也被稱為“赤魔轉世”, 被下令格殺勿論。
由于對方的“伴生騎士”陣營裏有一位年近三百歲的大主祭, 平時為人看起來非常的正直虔誠、無私坦蕩,在聖殿之中地位威望很高, 所以這樣的話很快得到聖殿中其他人的采信。
那個時候, 聖殿在整個“霞晖绮巢”都對他們下了格殺令。
“伴生騎士”再強悍, 畢竟數量有限,沒有辦法跟整個蟲族對抗。
再說追殺他們的對手, 是體膚之上銘刻着黑羽印記、同樣強悍無比的“伴生騎士”。
為了護着小主上逃出生天,短短兩天時間,藍溟一行共有五名“伴生騎士”先後戰死。他自己也因為身負重傷,不得不在跳躍空間進入銀河系之後, 選擇了一顆荒涼的星球降落,進入其內部沉睡、吸收星球能量修複傷殘瀕死的身體。
“是丹凜在逃亡的路上,一直抱着小主上,而我和丹凜途中失散了。”說到這裏的時候,藍溟苦笑了一下,“我當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下去,還能不能再醒過來。”
丹凜是他們這七名“伴生騎士”中實力最強的一位,呈現在星遺面前的雌子影像有着一頭披落的銀色長發,湛藍的眼睛溫柔明澈,左側鬓角處一枚紅羽印記如同裝飾的花钿,大約二十五、六歲的模樣。
由于藍溟呈現的是自己的記憶,所以星遺并沒有看到丹凜死去的情形。
“……他,還活着嗎?”星遺望着眼前的雌子,聲音微微顫抖。
藍溟的話說到這裏,星遺還有什麽不明白?
藍溟搖了搖頭:“丹凜但凡還剩下半口氣,也不會把剛出生沒多久的主上,獨自留在一顆無人的廢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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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遺嘆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但是,這場争鬥我們并沒有輸……主上還活着,而且現在已經成年。”藍溟用期盼的目光望向星遺,“主上可以與自己的‘伴生騎士’結成血契,并且有能力使新生的異族騎士們二次進階、進化為完全的蟲族!”
“我和死去的同伴們,都期待着主上能夠重回故土,登臨帝位!!!”
以這句話為結束語,環繞在星遺身邊的盛大幻像消失,他們重新回到了飄散着食物香氣的茶餐廳。
下午的陽光從窗棂處斜照進來,人們安适地享用着茶點,時不時帶着笑容互相交談生活瑣事。
這樣平凡而幸福。
“可是,沒有那麽容易吧。”星遺拿起調羹,舀起面前的一小塊甜點,“你看,我們這邊的七名‘伴生騎士’現在只剩下你一個,就算我能再行轉化,數量始終是固定的,怎麽可能對抗一個星系?”
“再說,事情已經過去二十三年,對方的昆帝之位早就坐穩,我們回去也是不得人心吧?”
“事在人為。”藍溟調整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壓低聲音,“我們在被追殺的當晚,偶然在聖殿禁地遺墟得到了一個信息,昆帝雄子是能夠通過特殊儀式進化的。”
“據那卷古銘文記載,進化後的完全體昆帝雄子,可以于一念間憑空造物、亦可滅盡萬物,強大如神靈。”
“只不過由于儀式繁瑣辛苦、以及‘伴生騎士’的存在,蟲族又數萬年來沒有厲害的外敵入侵,所以目前歷代昆帝雄子都被嬌養在聖殿,從生到死都沒有再度進化。”
“……我想,不僅僅是這樣。”東方睿聽了藍溟的話,眉頭輕皺,“如果按照你所說,昆帝雄子能進化的銘文被放置在禁地……也就是說,聖殿的那群長老和大司祭們,并不願意昆帝進化。”
“這恐怕就關系到權力的制衡。”
東方睿出身大貴族家庭,雖然對争權奪勢并不感興趣,卻從小難免見過許多,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昆帝死後,‘不絕樹’才會開始孕育下一代昆帝。而在這個期間,‘伴生騎士’們也會随之去世,聖殿的一切都是由長老們控制,他們完全有時間和機會,将昆帝進化的這件事情封鎖消息,使得下一代昆帝和他的‘伴生騎士’們無從得知。”
“久而久之,這件事情也就應該徹底湮滅于時間的長河中。不過,大約為了防範外敵入侵、自然變化等天災**發生,長老們終究沒有敢把這個信息徹底掩埋毀掉,所以就有了你們無意中看見的禁地古銘文。”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星遺忍不住開口詢問,“僅僅是為了權力嗎?”
東方睿聳了聳肩:“誰知道?雖說被嬌養長大、力量弱小的昆帝确實更容易控制,但縱觀歷史,對一個國家和社會來說,出現了一念決生死的‘神靈’,毫無疑問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有種近似的行為,在人類歷史上被稱作‘獨裁統治’。而蟲族的昆帝更誇張,若是像銘文上所說,那真正稱得上是神靈化身,沒有任何人可以反抗。”
“如果‘神靈’英明慈悲,人們就可以安居樂業;如果‘神靈’暴戾不仁,人們就陷入水深火熱,這等于是把一個種族的未來,全部寄托交付在過于強大的個體身上。”
“所以最開始決定封印昆帝力量的那群聖殿長老,也未必就是惡人,很可能出于對整個種族發展的高瞻遠矚……或者,曾經侍奉過一代暴戾的昆帝、痛定思痛。總之事情往往具有多面性,只看視角站在哪一邊。”
星遺點頭。
剛才藍溟對他講述的一切,都是由影像呈現,人與景物皆歷歷在目,又是與他的身世相關,不可謂不震撼。
當看到“伴生騎士”們為了保護襁褓中的他而逐一壯烈戰死,心裏也會覺得難過。
然而……大概是因為他那時候還是個什麽都不記得的嬰兒,又一直在和平的人類社會生活了二十三年,就像是看了一場特效電影,卻沒有多少切身真實的感覺。
所謂的蟲族、複仇、重新登上帝位,怎麽想都覺得太過遙遠。
“主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着手準備進化儀式。”藍溟熱切地朝星遺開口。
星遺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卻緩緩搖頭:“我想,這就不需要了吧。”
“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而且也不願意,再看到有人為我犧牲。”星遺望向藍溟,“你所說的‘複仇’、‘奪回帝位’,一定會有人付出犧牲和代價。這種事情,我還是懂的。”
“所以,一切就到此為止。”星遺又朝着藍溟笑了笑,“還有,往後不要再叫我主上了,叫我名字就好。”
“對不起。”
星遺雖然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但他也知道,這個選擇對于藍溟來說,可能在感情上無法接受。
畢竟之前藍溟的六位同伴,是真真切切的犧牲了。
而他們豁出性命保護的小主人,卻放棄奪回曾經的一切、讓他們在蟲族仍然背負着“堕魔騎士”的污名。
因此,星遺才會朝藍溟出聲道歉。
“主……星遺,你不用道歉的,甚至不必向我解釋原因。”藍溟沉默片刻之後,垂下纖長的眼簾掩住眸底失落,“你畢竟在人類社會流落了這麽久,有自己的考量也是理所當然……伴生騎士為昆帝雄子而生、為昆帝雄子而死,這是我們的宿命。就算丹凜他們還活着,也一定會無條件的遵從赦令。”
“我希望你能放下過去,藍溟。”星遺朝藍溟伸出手,“既然決定留在銀河系生活,我們的關系也不再是主從,而是朋友。”
藍溟擡眼望向星遺,握住了那只朝他伸過來的、纖細潔白的手,心生暖意。
無論如何,他總算是找到了主上,并與其相認。
其實,主上不願意再返回蟲族,那也沒有什麽關系。
他身為伴生騎士,主上所在,便應該是他心之所歸。
只要主上能夠感到幸福,他也不是不能夠學着放下沉重過往。
……
從那天開始,藍溟就成了将軍府上的常客。
他在只和星遺隔了半條街的地方買了房子,來往十分方便,每天早中晚三頓飯都在星遺那兒吃、雷打不動,還經常待到半夜才離開。
東方睿雖然對藍溟頻繁的過來、打攪自己和星遺的二人世界有些許不滿,但藍溟顯然沒有這個認知。
藍溟的觀念裏,星遺在日常生活中,本來就應該被雌子們侍奉包圍。由于身處人類社會,他現在的行為已經是非常克制。
而東方睿又說不出口,畢竟藍溟并不像桓旭堯一樣,表現出要和他争奪星遺的強硬姿态,只是看似一團和氣的“融入”進來。
星遺對藍溟多少懷有愧疚,再加上想到藍溟在銀河系身為異族、只有自己這麽一個家鄉人,難免孤單。所以不僅任由藍溟出入,還往往會在他過來的時候,讓阿珠多做幾個好菜,把他當成家裏的一員。
東方睿也暫時沒有辦法,只有想着忍過這段時間,等星遺恢複Alpha的性別、跟他領了結婚證,他再好好和藍溟談談,名正言順的把對方“驅逐”出去。
至于桓旭堯,則因為藍溟的存在,沒有辦法對東方睿出手。
而且這位武力高深莫測的爺,還要逮到機會就給他洗腦。讓他放下嫉妒偏執,只要星遺能夠幸福,大家跟親兄弟一樣、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畢竟人生很長,你的守護和情感付出,星遺也是看在眼裏的,總會為之感動。
如果在這一生中,有幸能得到星遺的寵愛、誕下強大的子嗣,那就是你家祖宗八輩子都積了德,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大家同屬伴生騎士,理應和氣相處。倘若桓旭堯能夠放下心中妄念,他甚至可以出面,化解東方睿和桓旭堯之間的仇恨。
桓旭堯聽得簡直想打人,這是哪裏來的封建餘孽?
比起古地球時代,那一套套傳銷組織的洗腦,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偏偏他還打不過藍溟,又舍不得就此離開星遺身邊,所以只能留在“熒惑”、徘徊于暗處。
更名為星雅的李正雅,則被藍溟在家中看護了起來,從頭到尾沒有讓他和星遺見面。
只因為藍溟看出來,這位星雅的心中,同樣對星遺充滿了獨占欲。否則的話,他當初不會心生嫉妒、那樣賣力的撺掇自己對付原隋。
除此之外,星雅的精神狀态也不穩定,經常摔東西罵人、無端端的時哭時笑,甚至還有暴力傾向。
像這樣的人,就算是伴生騎士,藍溟也不可能讓他出現在星遺面前、給星遺平和幸福的生活添亂。
這天藍溟像往常一樣去了将軍府,李正雅獨自待在藍溟買來的房子裏。
倒是什麽都不缺,還有兩個機器保姆使喚,但他走不出這幢房。
藍溟的能力之強悍,簡直超出想象。
藍溟在這棟房子周圍布下了隔離罩,兩個機器保姆可以進出無礙買菜什麽的,偏偏李正雅一走到罩子邊緣,就會被彈回來。
藍溟還封了他的力量,讓他無法自無名指中釋放出那些紅色荊棘。
而他無論在屋子裏怎麽摔東西、怎麽叫喊,外面的人都看不到聽不見。
李正雅坐在自己的卧室裏,長發淩亂,右手中拿着一把小剪刀,眼眶通紅、喘着粗氣。
只見他卧室裏的床單被罩、枕頭窗簾、沙發坐墊,包括衣櫃裏挂着的衣裳,都被剪的破破爛爛,棉絮和羽絮掉落得到處都是。
這些物品當中有些是皮質的,又硬又難剪。李正雅從來沒幹過重活的柔嫩手指上,因而産生了道道勒痕、鮮紅到仿佛能滲出血,火辣辣的疼。
他松開右手,金屬的小剪刀“嗆啷”一聲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響聲。
然後他用雙手捂住蒼白的臉,慢慢地蹲下來,從喉嚨裏發出喑啞的哭音。
他當然知道自己精神狀态不好、經常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藍溟才把他關在這裏,不讓他見任何人。
可是他有什麽辦法?
當初他身為一個Omega,和自己的哥哥争奪星遺的事情鬧出去之後,被認為是皇室的醜聞。
星遺固然遠走他鄉、嫁了別人,而他則被皇帝軟禁在了檀宮之中,禁止他進行任何社交活動,再也不讓他出來見人,就連兄弟姐妹們也很少過來探望。
四年啊,足足四年的時間,他的身邊除了唯唯諾諾、對他怕得要死的宮人們,就是一片死寂……所以他在被囚禁的絕望之中、以及對星遺的刻骨思念之中,精神日益崩壞。
後來他獲得了力量,原以為就此有另一番天地,卻沒料到再度被藍溟關在這裏,引得最近狀态越發嚴重。
他原本不是這樣的。
他被稱為“帝國第一Omega”,容貌豔若玫瑰、高高在上目下無塵。
Beta和Omega們見到他會殷勤的湊過來恭維巴結,而Alpha見到他,就會露出或癡迷或仰慕的目光……他身披無限榮光,是帝國的驕傲。
“星遺,星遺啊……”
李正雅一邊哭,一邊低喚着這令他痛入心扉的名字。
他好想、好想再見星遺一面。
不知道哭了多久,李正雅才擡起頭,看見對面破碎的等身鏡中,映照出自己破碎的狼狽身影。
然後對面那道身影,開始向自己說話:“喂,你想這樣一直繼續下去嗎?”
李正雅驚慌失措地站起來,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向等身鏡。
這面鏡子是他不久前用板凳砸碎的,此刻他的臉映照在裏面,呈現出一種詭異形态,像是個陌生的怪物。
“你想要,得到星遺嗎?”鏡子裏的那個人問李正雅,“你想要,星遺成為你的東西嗎?”
李正雅枯涸的紫色雙眼中迸出光彩,拼命地點頭,蓬亂的金棕長發随之飄動,有些像一只獅毛狗,倒顯出幾分單純的可愛。
“那麽,打開你自己,接納我。”鏡中的破碎人臉露出一個幽深可怖的微笑,“我來替你實現願望。”
李正雅對星遺的執念幾近成魔,立即依言對着鏡子張開雙臂、閉上眼睛,做出了一個宛若飛翔、完全敞開自己的動作。
然後他左手無名指指甲處的那一枚鮮紅色羽毛印記,如同被侵蝕了一樣,迅速地轉為深黑。
等他再度張開眼睛的時候,神情中的那些屬于“李正雅”的蒼白絕望、壓抑痛苦就完全消失了,唇角勾起了可以稱得上輕佻的笑容。
“真好哄。”他走到被剪得一條條的被褥間坐下,垂下眼簾,望向自己指甲處的深黑羽毛印記,“省了我不少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李正雅接過盒飯,歡快的蹲在牆角吃着~~
順便,我認為這個更新字數大吉大利,哈哈,愛你喲~~
感謝在2019-12-03 20:58:06~2019-12-04 20:52: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隕珞星辰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海棠不開花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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