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原隋, 你管不了我了,快點走吧。”星遺對着通訊器焦急的開口,“趁現在還來得及!”
原隋雖然仍舊在朝他移動,但動作明顯十分緩慢,左邊小半個鋼鐵的腳掌都被酸液侵蝕掉了。
但原隋能用精神力砍斷那些肉須,只要原隋肯丢下他、不在這片肉做的泥沼中戰鬥掙紮, 是可以啓動機甲加速器逃離這裏的。
“閉嘴!”原隋向來習慣性端着、寡言少語, 不會顯露出內心真正的情緒,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那麽多,“星遺, 你不是只有自己。你好好想想,現在放棄的話, 藍溟、桓家那小子, 六殿下都得跟着你一塊死!”
“還有, 你讓我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啊?!!!”
說話間,原隋的機甲兩條腿已經被酸液腐蝕到膝蓋,“噗嗤”一聲跪倒在鮮紅肉沼之中, 雖然雙手仍舊握着長槊四下揮舞斬斷肉須,卻已經寸步難行。
“啊啊啊啊啊!!!”
原隋見狀,索性打開了駕駛艙, 背脊處生出精神力凝成的、火焰般的翅膀,縱身躍出艙外。
放棄了機甲,原隋沖向星遺的動作反而變得更快。
比起駕駛龐大沉重的機甲, 使用自己的身體,無疑會更加機動靈活。
原隋的精神力在太空服外凝結了薄薄一層,使得酸液無法侵蝕進來。而他的那一對翅膀邊緣銳利,就像是一架肉須收割機,所過之處如同砍瓜切菜。
可是就算這樣,原隋仍然晚了一步。
星遺的駕駛艙被肉須擊破,就在原隋的眼前,他看着星遺被拖了出來,身軀和四肢都纏繞上了層層細密的肉須。
雖然這肉塊并沒有神智,但本能還存在。
它似乎潛意識中就能感知,星遺比之前所有的人都要更加“珍貴”,所以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扯開星遺的太空服,只是緊緊纏住了星遺、緩緩下沉。
“星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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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隋趕到的時候,星遺已經被拖拽着完全沉入了肉塊,只留下一片如波浪般起伏不定的肉沼。
被拖進肉塊之後,星遺只覺得眼前霎時一片黑暗,然後太空服發出“嗤嗤”的破損聲。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是這樣的死亡方式。
在柔軟肉塊的緩緩擠壓之中,就如同一個磨子,他的太空服包括裏面穿的衣物,都一片片的剝落,身體露了出來。
有溫暖的液體緩緩流淌過他的肩膀和臉頰,不過星遺卻沒有感覺到任何被侵蝕的疼痛,反而感到了一種懶洋洋的舒适感。
這裏沒有空氣,也沒有光,星遺被浸泡在不知名溫暖的液體裏,就仿若躺在充滿了羊水的子宮。
或者,這不過是瀕臨死亡之際,大腦給出的臨終安慰幻覺?
……總覺得很困,想要睡覺。
星遺緩緩垂落沉重的眼簾,卻在下一秒就被不知哪裏傳來“撲哧撲哧”的聲音驚醒。
然後在溫暖的黑暗中,他看見了光。
确切的說,是一只被火焰般光芒包裹住的、寬大有力的右手朝他伸過來,然後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胳膊,再也不放開。
緊接着那只右手的主人,同樣籠罩着光芒的、堅毅俊朗的臉穿透肉壁,與星遺近在咫尺四目相對。
……原隋。
原隋能追到這裏,當然也付出了代價。
在三番四次肉塊的摩擦擠壓中,再加上急速前行,盡管有精神力護體,他的太空服還是被弄得破碎了。
但好在身為人類當中有數的強者,整體并無大礙。太空服裏的氧氣洩露,他就摒住呼吸進入“內循環”,然後像個鑽頭一樣,拼命朝星遺沉落的方向“鑽”去。
最終來到了星遺的面前。
原隋看着星遺,棱角分明的薄唇輕啓。
星遺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但從口型上看,他應該是在說“別怕”。
星遺的目光緩緩下滑,最終停留在原隋的胸膛處。
因為來的時候匆忙,原隋沒來得及換戰鬥服,只脫掉軍裝、穿着襯衣長褲,套上太空服就開着機甲過來了。
這個時候他身上的太空服已經爛的不成樣子,露出了裏面的襯衣。
襯衣上面,別着一個由玫瑰金打造、上面鑲嵌着粉紅色的海螺珍珠和碎鑽,做成三頭身小貓咪形狀的胸針。
星遺驚疑不定地望向原隋。
——那分明、分明是他送給蔭蔭的結婚禮物,怎麽會在原隋這裏?
可是這個時候,來不及過多思考,就看見原隋拉過他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
尖利雪白的犬齒咬破了皮膚、謹慎小心地逐漸陷入肌肉,傳來陣陣刺痛。
原隋喉頭微動,吞下了星遺的血。
早在一年多以前,藍溟就“看上”了原隋,三番四次的勸誘原隋,想要原隋成為星遺的伴生騎士。
還列舉了很多好處,比如會變得更加強大、從此加入高貴的蟲族,走上人生巅峰之類。
但且不說原隋願不願意,星遺這關首先就過不去。
特別是在東方睿死後,星遺徹底明白過來自己要面對的是怎樣強大的敵人,以及怎樣兇險的局面。
以前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他無意中轉化了桓旭堯這些人也就算了。
現在要他刻意去轉化原隋,他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總覺得是拉着對方朝火坑裏跳。
伴生騎士不可能違逆昆帝的意志,所以這件事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原隋之前确實對成為伴生騎士有顧慮,換了任何正常人,也不可能沒有顧慮。
他本身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忽然要“轉化”成另外的種族,特別是在看過李正雅“羽化”的狀态、東方睿的死狀,以及墨嶙和青霖施展秘術之後,他對此內心是排斥的。
——那根本就是所謂的“怪物”吧。
然而倘若能救星遺,他可以放棄人類的身軀,變成怪物。
一枚鮮紅色的羽毛印記,逐漸浮現在原隋的後腰處。
與此同時,原隋切切實實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他的五感變得越發敏銳,血脈中有一股力量正在迅速形成。
得益于東方睿留下的筆記本,再加上藍溟的說明勸誘,原隋不同于之前剛覺醒的李正雅等人,他一開始就明白這種力量該如何控制應用。
星遺被原隋緊緊的抱在懷裏,忽然感覺到有一縷風吹過自己的面頰。
在這個糜爛的肉沼之中,本來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并不是星遺的錯覺,風,越刮越大。
星遺擡起頭,只見自己和原隋的周圍,升起了一道風壁。這風壁絞碎了四周的肉沼肉須,像條飛龍一樣往上沖,直沖天際。
赤紅色的風龍卷。
站在這裏往上看,就像是站在一口深井中往上看,能在風眼處看到閃爍着星辰的天空。
原隋的精神力化作發光的“殼”,護住了星遺。他展開雙翅抱起星遺沿着風眼、朝那片天空飛了上去。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星遺雖然曝露在沒有空氣、極度寒冷的太空,由于這層“殼”的存在,他的體溫并不曾流失。
而原隋和他仿若成為了整體,形成了一個“循環”,令他在失去空氣的環境裏竟也沒有缺氧的感覺。
當他們飛離那張“嘴巴”之後沒多久,就看見巨大肉塊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慢慢地萎縮下去,直至變得焦黑、完全失去了生命訊號。
——所謂秘術固然強大,但一般來說這種以生命為代價交換的強大,堅持不了多久。
如果這肉塊真的能“捕獲”星遺,以昆帝為核滋潤血脈,說不定還能和星遺形成共生的狀态、繼續存活下去,這也是為什麽它對星遺和別人不同的原因。
然而星遺一旦離開,它就很快步入毀滅。
……
伴生騎士的力量果然強悍,原隋甚至還沒有二次進階,就很快無師自通了空間折疊的瞬移術,帶着星遺回到“熒惑”。
接下來星遺召回了兩名被困的機甲戰士,并将犧牲的五名機甲戰士遺骸帶回來安葬。
等到又過了幾天,這些事都做完之後,星遺才有時間抽空問原隋:“蔭蔭是你的人?”
原隋別過眼,想起之前十來年“蔭蔭”都頭戴粉紅蝴蝶結、身穿花花小裙子,在星遺面前撒嬌打滾賣萌的模樣,嘴角抽了抽——
他實在說不出,蔭蔭就是他自己的這個事實。
否則的話,他身為帝國上将、身為長輩的尊嚴何存?
所以原隋僵硬地點了點頭。
星遺的眼底掠過一絲傷感,随即卻又微笑着說:“小時候不懂事,讓你操心了。”
如果時光倒退到幾年前,他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很難受,還會找原隋鬧。
因為他的感情受到了欺騙,“蔭蔭”又是他那時候唯一能夠交心的朋友。
但現在他已經長大,經歷過生離死別,比從前不知道成熟了多少。
站在原隋的立場,小時候的星遺對他關上了心門,作為一個監護人,他會這樣做也是出于擔心和好意。
……原來“蔭蔭”這個人從頭到尾就不存在,大概是原隋從哪裏找來的心理輔導師吧。
不管“蔭蔭”是真是假,至少曾經幫助溫暖過他,他對此理應心懷感激。
兩個人站在将軍府的回廊處交談了一會兒,就看見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三米高的黑洞,藍溟和桓旭堯一先一後從裏面走出來。
“主上,他已經進階成功了!”藍溟望了一眼旁邊的桓旭堯,高興的說,“我們第一時間趕了回來,半個月都沒跟主上通訊,這邊還好吧?”
星遺望向桓旭堯,他的外表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散發的氣息甚至更加內斂。
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劍,收入了劍鞘。
緊接着藍溟看到原隋,臉上露出了驚訝又高興的神情:“你……轉化了?”
“是的。”原隋回答。
“太好了。”藍溟按照人類社會的禮儀,握了握原隋的手,“有你在的話,主上進化的事情就更穩當了。”
星遺經歷過和墨嶙青霖的那一戰,正是急于變強的時候,于是問藍溟:“我要怎麽做,才能夠進化?”
“已經選好了地方,就是之前星盜們的巢穴,位于‘法外之境’。我在那兒待過四年,現在已經被廢棄。”藍溟回答,“那裏有大氣層和水,也有各種生存設備,環境雖然差一點,但還算适合主上進化。”
“現在可以動身嗎?”星遺緊接着問。
時不我待,昆帝那邊死了兩個伴生騎士,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動靜。
哪怕是早一點離開“熒惑”,也至少能夠不為這裏的軍民們再次招來災禍。
作者有話要說: 原隋:不,那個丢臉的小貓咪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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