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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旭堯聽到星遺這麽說,眼神不由一黯。
他跟星遺談過三年戀愛, 還在一起同居過, 怎麽會不明白星遺的想法?
星遺就是這樣一個人,無論愛恨都态度明确,從不肯給人留予幻想。
但他始終覺得, 星遺心裏未必就沒有他。只不過是由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以及東方睿的死令星遺始終無法釋懷。
而圍繞在星遺身邊的這些人, 他從頭到尾警惕、視之為對手的, 也不過是一個東方睿。
藍溟雖然有一副好皮囊、能力強大,心裏也對星遺存有愛慕, 卻是把星遺當神一樣供奉,在星遺面前永遠赤誠坦蕩, 不會玩任何花樣,也沒有任何嫉妒争鬥之心。
可能蟲族就是這樣, 他們雄少雌多, 聖殿的雌子就有十萬,每個人都深愛昆帝、想要成為昆帝的伴侶之一,誕下子嗣。昆帝選擇和誰在一起如同神恩,有了固然欣喜若狂,沒有也只會默默守候付出,不會因此嫉妒怨忿。
否則的話,蟲族這個社會早就到處開戰亂了套。
而人類的愛情,必然有其對等性,以及獨占心理, 星遺又是在人類社會長大成人的,三觀已經定型。
藍溟這種作派,很難得到星遺的心。
至于原隋,雖然和星遺領過結婚證,卻只是當時情非得已。而且之後看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完全沒有任何暧昧,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正常關心照顧。
否則的話,當初原隋也不會默認東方睿接近星遺。
說起東方睿,桓旭堯盡管與其一直在争鬥,還幾次下手想殺他,卻從心底裏還是很佩服的。
這個人有勇有謀、關鍵時候豁得出去,而且對星遺的愛意和獨占欲都很強烈,和桓旭堯從某些方面來說,十分相像。
至于他們之間曾經的争鬥,從頭到尾雙方很有默契的瞞着星遺,到現在星遺都還不知道。
其實只要東方睿把這件事向星遺稍微提一提,桓旭堯在星遺心裏就死無葬身之地,從此輸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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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東方睿有他的驕傲和堅持,不會這樣做,更不會想要把星遺卷進紛争。
而東方睿臨死的時候,為了星遺的将來,居然放下了之前所有的仇怨,把星遺交付給他。
雖然東方睿已經離開這個世界,桓旭堯始終覺得,他輸給了東方睿,而且輸得心服。
桓旭堯也能理解星遺目前的心情,現在可謂強敵環伺,雖然決定了與昆帝鬥到底,但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是成功翻盤,還是全軍覆沒。
在這樣的情況下,星遺肯定沒有心思談情說愛。
不過知道歸知道、理解歸理解,被星遺這樣當面拒絕,桓旭堯還是難免感覺有些受傷。
藍溟得到星遺吩咐,連忙在星遺面前伏下寬厚脊背,然後讓星遺趴上來。
主上纖細柔軟的身軀緊緊挨着他的背,一雙好看的手繞過他的脖頸,隔着衣服,也能隐隐感覺到主上的吐息。
心房霎時間化成了一灘水,眼眶有些潮濕。
在沒有見到主上之前,藍溟其實抱持的更多是忠誠,以及伴生騎士對雄子與生俱來的崇敬和信仰。
然而在見到主上之後,又經過這麽長一段時間的接觸,他就知道主上和歷代高高居于聖殿的昆帝都不同。
昆帝雄子從來只需要張張嘴,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獲得最好的東西,不會為了變強連續一年多的辛苦特訓,每天汗透重衣把身體逼到極限、親自上戰場。
可以說歷代昆帝、包括眼下住在聖殿的那一位,都沒有主上那種堅韌不拔的意志,以及堅定的決心。
這讓藍溟更加心疼他的主上,也越發傾心愛慕。
那并不是因為主上的身份地位或者美貌,而是因為,主上是主上。
他何其有幸,能再度與主上重逢、成為主上可以依靠的左右臂膀。
待會兒見到丹凜,丹凜看到這樣的主上,也一定會很欣慰。
藍溟背起星遺之後,一行人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不過幾分鐘就來到了階梯盡頭、極深的地底之處。
“這是什麽?!”
随着手電強光亮起,星遺發出驚呼。
黑暗的四周被映照得纖毫畢現,卻是一個半圓倒扣的寬敞空間,裏面躺着三具高約五米的白骨。
白骨之上傷痕累累,還有燒灼砍劈的痕跡,顯然生前經過激烈的打鬥。
而他們背後的蝶翼雖然殘破不堪,卻還沒有完全腐爛,看得出其中兩具白骨和之前的墨嶙青霖一樣,是黑色的蝶翼。
而另一具則是紅色的蝶翼,上面還隐隐有金色脈絡交錯,想必完好無損的時候應該非常華美絢爛。
原隋拿着手電走到牆壁處,伸手摸了一下。
那觸感并不是普通土石,而是某種黝黑光滑堅硬的物質,仔細看的話,上面還有一層層天然花紋……如果要形容,就像是生物的角質層。
比如牛角梳、羚羊角手镯之類,就是類似的質感。
藍溟則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放下星遺之後慢慢走到那具紅色蝶翼的白骨前,喃喃自語:“丹凜?”
應該是丹凜不會錯,丹凜“羽化”之後的翅膀和其餘的伴生騎士不同,是紅翅夾雜着金紋,這也是丹凜深得神眷、力量強大的證明。
如果主上沒有流落人類社會,順利繼位的話,丹凜肯定就是主上身邊最得力的“第一騎士”。
看着這具昔日同伴遺留下來的殘骸,藍溟的淚水沿着臉頰落了下來。
丹凜的遺骸沒有頭,整條脊椎骨也不見了……想想也是,就算強如丹凜,殺死兩名黑羽騎士也不可能不付出代價。
難道說因為執念深重,丹凜的魂魄才沒有回歸聖湖?
淚眼朦胧中,藍溟剛想蹲下身、收拾遺骸帶回去火化安葬,卻聽到一個空靈飄渺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如同聖殿中回響的神之音——
“藍溟,你終于帶着主上來到這裏。”
藍溟悚然擡頭,和星遺、桓旭堯和原隋一起看到,在他們正前方、離地約三、四米的牆壁上慢慢鼓出一個包,然後露出張人臉。
這張臉極為俊美,比起藍溟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左鬓處有一枚花钿般的紅羽印記,眼眸輕閉,垂落銀色的羽睫。
只不過這張臉看上去十分蒼白,眉宇間似乎凝結着化不開的深深憂郁。
那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并沒有開啓,在場所有人就都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我在這裏,等了你們很久。”
正是蟲族特有的腦波交感,就算語言不通,也可以直接和星際間的任何種族對話。
“丹凜,你……你還活着?”盡管這張人臉顯得有些詭異,但藍溟還是欣喜的望向他,“這太好了。”
丹凜卻發出了一聲苦笑:“當年三名黑羽騎士跟在我後面追殺,我不得已把主上放在人類軍隊必經的一個星球上,然後将他們引到這裏,逐一誅滅。”
“三名?”桓旭堯詫異出聲,看了一眼地上的骸骨。
這裏只有兩具擁有黑色蝶翼的殘骸,另一具是丹凜自己的,丹凜卻說他誅殺了三名黑羽騎士。
“對,三名。”丹凜說,“第三名黑羽騎士,就是你們所在的這個空間,這裏是他的頭部鞘殼”
大家都是對伴生騎士有所了解的人,被丹凜這樣點破,頓時就明白了過來,大為震驚。
這裏空間非常的廣闊,雖然沒有測量過究竟有多大,這樣的高度和遼闊,但塞進來幾座上百層的高樓都完全沒有問題,卻僅僅是這名黑羽騎士的頭部鞘殼。
藍溟算是其中最鎮靜的一個,因為他知道伴生騎士徹底“蟲化”之後,身軀近乎于一顆小行星,頭部鞘殼這樣的大小很正常。
“我的秘術是‘融合’。”丹凜繼續說,“在殺了他們之後,我的身體也徹底毀壞,于是我就融合了這個頭部鞘殼,才能活到現在。只不過,再也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就算釋放出精神體,也只能在這附近一帶徘徊,而且不能保持太長時間。”
“如果主上要進化,這顆行星是這一帶最好的選擇。”丹凜的聲音中似乎帶了一絲哽咽,“而我一直活着,就證明主上也還活着。所以我就在這裏一直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說完,丹凜輕閉的眼眸慢慢張開,一對溫柔明澈的湛藍眸子朝星遺的方向望過去,目光中似有微微笑意,又滿含欣慰:“主上長大的模樣,現在我終于看到了。”
從今往後,死亦甘心。
“怎麽樣才能救你,讓你脫離這裏?”星遺一邊說,一邊朝丹凜走過去。
或者說,朝高牆上浮現的那張、蒼白的臉走過去。
丹凜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舍不得離開星遺,緩緩地搖了搖頭:“秘術一出,伴生騎士必死無疑。就算是我,也只能以這樣的形式茍延殘喘……能夠再次見到主上,已經是丹凜的幸運。”
星遺走到牆跟前,擡起頭望向丹凜,沒有說話。
站在這裏,他可以看得比較清楚,連接丹凜頭部和“牆壁”的,是一條白森森的脊椎。
什麽樣的語言,在丹凜這二十四年的等待中,都顯得蒼白無力。
“主上……你能摸摸我嗎?”丹凜顯得小心翼翼。
星遺點了點頭。
丹凜的外型雖然有些可怖,但可能是雄子和伴生騎士之間天然的感應,星遺并不害怕他,而且對其有種親切的感覺。
丹凜發出一聲嘆息般的聲音,長長脊椎像蛇一樣托着他的頭、沿着牆壁向下移動,直至來到了星遺的對面。
星遺慢慢伸出手,摸上了丹凜蒼白的臉。
那種觸覺很難形容,并不像是在摸一張人臉,而是像在摸一張微涼的皮革。
“主上,請一定要奪回聖殿,重新登臨帝位。”丹凜感覺到星遺纖細微溫的手指在臉頰上滑動,輕聲說,“禁地銘文已經被我們破壞,聖殿裏坐着的那位沒有辦法進化,我們是有勝算的。”
“介時我們這些人所背負的污名,請主上将其洗刷,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丹凜所說近乎遺言,卻又語氣堅決,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星遺應承下來:“如果那一天來到,你放心。”
以這樣的狀态生存,除了丹凜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是什麽感受。
所以星遺不會勸丹凜任何事,一切,由丹凜自己做決定。
丹凜得到星遺承諾之後,又留戀地蹭了蹭星遺的手掌,這才轉過臉,朝原隋的方向望過去:“異族的騎士,你還沒有二次進階吧?不如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也讓我能夠以另外一種形式,永遠守護在主上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丹凜:作者你再考慮一下,其實我才是最适合晉江的男人~~
作者看着他的脖子以下,不得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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