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年白骨(一)

第二十章十年白骨(一)

“冥婚?”明月重複了一遍,見他确認點頭,就不再問了,偏身看向蘇雲開。

蘇雲開也聽過這種事,并不意外。

冥婚又叫配陰婚,是未成婚的人過世後,由父母為他們挑選适齡适合的人結為陰親的習俗。結陰親的一種說法是怕死去的人心有怨氣,鬼魂不肯離開家宅,使得在世親人不安。所以讓他們成為夫妻,并骨合葬。又有一種緣故是未婚的女子死後不能立碑,恐成無主冤魂,做爹娘的不忍,于是許配人家,讓家中茔地不出孤墳。

蘇雲開擡頭往山坡看去,大大小小的墓碑伫立坡上,分明就是個墳山。仔細看去,那已被挖掘出來的墓碑和旁邊的墓碑略有不同,稍做對比,就能看出遠近有不少相同的,單是墓地,都比其它普通墳墓大。他問道:“這裏很盛行結陰親麽?”

“以前我們這總鬧災荒,沒長大沒成親的孩子多,做爹娘的怕他們在地下寂寞,就兩兩做配了。但這幾年日子好過了,沒有天災*,洪水也不淹農田了,孩子能養活,這種事就基本沒了。”說着,那邊吆喝喊人幫忙,漢子就過去了。

秦放一人在車上久等他們不來,遠遠喊了一聲讓他們快點回來。三人才往回走,走時白水還覺得心裏瘆得慌,“夜裏從這裏過去,都能看見鬼火了吧。”

說着鞋底就覺踩到了什麽,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塊石板。再仔細看,是塊石碑,前面泥土松軟,許是剛被人挖開,又是一個拾骨的地方。她只覺腳底發麻,急忙加快腳步,将蘇雲開和明月甩在身後。

蘇雲開看得稀奇,“也是奇怪,白捕頭連死人都不怕,卻怕鬼。”

明月笑道,“大多數人都是如此,能看得見的東西,可以預知兇險安全,就不怕了。最怕的,就是不知道下一刻到底會發生什麽事。”

蘇雲開略有感悟,“所以有人才覺得寧可得罪真小人,不肯結交僞君子。”

比起正面迎敵來,突然被人在背後捅一刀,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蘇雲開見她面色如常,微微低頭問道,“你不怕麽?”

“比起鬼來,我還是更怕真小人的。爺爺說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樣,蘇雲開慢了半步,俯身往她脖後輕輕吹了一口氣。明月猛地一僵,尖叫一聲捂住耳朵往前狂跑。等跑了一會才停住,回頭看他,卻見他一臉忍笑,這才明白,又折回去揍了他兩拳。

軟綿綿的拳頭打在胳膊上不痛不癢,蘇雲開眉頭都沒擰一下,順勢摸摸她的腦袋。笑了笑說道,“以後去了提刑司,會碰見許多案件,我有時會專心辦案而忽略旁人,你要是說不怕,我可能就真當做不怕了。所以怕就怕吧,免得我沒回過神,丢你一個人在那。”

明月擡眸飛快看了他一眼,這才點頭。

到了大名府,已經是二月了。未到暮春,可雨水又至,軋了一路的車轱辘也沾上了厚厚黃泥,馬車濕漉漉得看起來有些狼狽簡陋。

進了大名府後,蘇雲開發現這裏民風安寧,衙門大開,但無人進去,門口大鼓陳舊但卻不髒亂,大門牌匾也未染一塵。要想知道上一任官員做得好不好,看細節就能看出來了。

白水接了他遞來的文書,進裏頭通報。不一會裏頭就來了人,先領他們入內衙。

府衙比起南樂縣的衙門來,不僅外面看起來更氣派,裏面也更寬敞。進了衙內,便是院落,一株長青不敗的古松猶如巨大羽扇,卧坐院子。附近涼亭四壁皆空,檐角飛翹。長廊半壁每行十步就有一副字畫,字跡遒勁潇灑,畫略遜于字,不過看印章,非大家之手。

衙役看蘇雲開留意字畫,說道,“這是上一位大人留下的筆墨,還交代了我們,如果大人覺得不喜歡,盡管撤下。如果覺得不礙眼,沒事就多看幾眼。”

明月心覺好奇,也去瞧那字畫,上面大多是八字,諸如“清正廉明,愛民如子”“明鏡高懸,秉公執法”一類,她低聲道,“走都走了,為什麽還留下這麽多字畫?”

蘇雲開笑笑,偏頭輕聲,“那位大人托人帶的話,一語雙關。字畫裏寫的都是箴言,我如果不屑,将那些東西丢了,就是不願做個好官。我要是表面願意留下它們,但心裏卻不想做好官,那每日從這裏進出,怎麽都會被膈應。”

明月抿了抿笑,“這位大人還真是用心良苦。”

秦放插話道,“酸,一股子文人的酸臭味,真不打算為民辦事的官,就憑幾幅字畫能有用?傻不傻。”

明月說道,“調任離開這裏,還心系于民,你怎麽能說他傻。”

“就是傻。”秦放出生在一個在街上一抓就是個官是個貴族的地方,什麽沒見過,所以他才不樂意在開封待着。眼不見為淨,還是皮影戲好,會演他喜歡看的話本,唱他喜歡聽的故事。

蘇雲開将長廊字畫看完,囑咐衙役按照以前那樣打掃,不必撤下。

&&&&&

一路設有多司,除了提刑司,還有轉運司,經營一路財賦;提舉常平司,負責一路的倉儲、赈荒救濟事宜。蘇雲開剛赴任,不但要忙着處理公務,還要抽空去拜訪其他幾位大人,見地方豪紳,免得生亂。忙了半個月,連明月都極少見他。

白水身為捕快已經随蘇雲開四處走動,秦放也是個愛玩的人,帶着姑娘又覺不方便,所以也不約明月去玩。這樣一來,就只剩她一個大閑人了。

不過閑着也好,至少說明這裏治安好,不出命案。她便用這空閑時間去修理下院子花草,給它們松松土,又讓人來将池塘清理好,除了大半淤泥,種了蓮花。有些綠葉點綴池塘,她仍覺生氣不夠,幹脆去買了十幾條魚苗放裏面。

蘇雲開每日早出晚歸無心留意,這日早早結束外勤公務,在黃昏時回來,從長廊而過時,發現頭頂房梁上隔了三四丈就挂了個燈籠,一直到盡頭。他好奇問道,“這是什麽時候挂上去的。”

衙役答道,“昨晚明月姑娘挂的,大概是因為在她面前提過大人回來時夜深,要在前頭點燈才能看得見路。”

衙役不知道他們兩人什麽關系,但一定關系不淺,否則怎麽會住在內衙,內衙可是大人和大人的家眷住的。

蘇雲開又看了看那燈籠,這麽高,已經能想到她撐着長杆墊腳往上頭挂的情形了。末了又見池塘有了生意,綠葉鋪在荷塘上,也不知今年夏天是不是能開出花來。衙役又道,“這也是明月姑娘栽種的。”

一路走一路問,無外乎都是明月所為。衙役最後也笑道,“難怪說家裏還是得有個女人才像個家,多窩心。”

這話也沒說錯,可不知為何原本面容輕松的人卻停了步子,眉頭緊擰,“明月姑娘是我們府衙的仵作,因在大名府沒有親人,一個姑娘家在外危險,所以才住衙門。以後這種話不可以亂說,毀人清白。”

衙役完全忽略了後面的話,詫異道,“仵作?她一個年輕小姑娘做仵作?”

“是,仵作。”

衙役已經沒心思聽後面的話了,他們衙役捕快混在一塊吃酒時不是沒想過明月的身份,但絕沒有想到竟然是提刑司的仵作。

蘇雲開經他一說,倒是想起一件事來。他和明月處得自在,來到提刑司又忙碌,一天見不了一次面,就忘了明月終究是個姑娘,跟自己住一起始終有損名聲。可讓她一個人去外面住,又實在不放心。他擰眉走着,忽然見秦放從拐角處出現,想着他點子多,就喚了他來問。

秦放一聽,朗聲道,“這還不簡單,姐夫你娶了明月不就好了,多名正言順。”

蘇雲開一頓,“胡鬧。”

“我怎麽胡鬧了,我覺得姐夫你對明月挺好的,比對我耐心多了。還有,認識你十幾年了你對我笑的次數還沒對明月笑的一天多,啧,除非你見色忘義。”

話落,那邊有人在拐彎處問道,“誰見色忘義呀?”

聲音清脆悅耳,在內衙裏只有一個人會有這種腔調。

明月剛一心一意想着怎麽把那株占據了院子半壁江山的古松修修,突然聽見有人高聲,等她豎耳細聽,就只有最後四個字入耳。

她腦袋一探,只看見兩個木頭人,僵在那好像犯了大錯。她了然地“哦哦”了兩聲,對秦放說道,“你又去勾搭哪家姑娘了是不是。”

秦放扯了扯嘴角,只能認下了,真委屈~

他走的時候又回頭瞧了他倆一眼,不知在說什麽,神色輕松時而有笑,他還是覺得他姐夫和明月挺般配的。走着走着,忽見前面有人疾跑過來,一柄大刀晃來晃去,一眼就覺得佩刀的人身形在刀的襯托下顯得太嬌小了。可看清楚臉後,他又覺得刀哪裏比得過佩刀的人霸氣。

見白水快跑到他面前,他伸手要問好,誰想白水剛到旁邊就一掌将他推開,差點沒把他扇到低矮的欄杆外。他跳起來大怒,“白水!”

白水毫不理會他,跑到蘇雲開面前,喘氣道,“衙門十裏外松樹林裏,發現了一具白骨。”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