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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皇貴妃所說的每一個字卻像是寒冰中取出來的針,刺進左思的心思,再也拔不出來。

“裴子揚在你眼中千好萬好,可你也應當清楚,以如今的情形來看,他和皇上的關系與其說是父子,倒更像是君臣。”

左思細細想來,這一點無從否認。

皇帝的确十分器重裴子揚,但這份器重,更像是君王對待能臣的态度,而不是像皇帝對待幼子一樣的寵愛。

“還有,”皇貴妃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本宮說這話,你別不愛聽。子揚雖好,但他行事過于張揚,關鍵時刻又不夠心狠。若是想要做皇帝,年少輕狂,優柔寡斷這樣的形容詞,都絕不能出現在他身上。”

左思的确不愛聽到別人說裴子揚的一句不是,可是她心裏清楚,恪皇貴妃說的沒錯。

在裴子揚給左思的來信上,他曾真真切切地告訴過她,其實他本人非常厭惡戰争這種以殺止殺的行為。但他也明白慈不帶兵,義不養財的道理,所以裴子揚只得揣着他的菩薩心腸,逼迫自己以雷霆手段行事。

正是因為這個過程太過煎熬,首戰告捷的裴子揚并沒有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他用他的筆,向她描述了一個大一統的天下。在他的理想國裏,沒有紛争,沒有*,人人安居樂業,各得其所。

她很向往他所描繪的願景,可左思也知道,許是因為從小到大都順風順水的緣故,裴子揚生活得太過理想化了。

因此在面對貪腐和戰争這些讓他無能為力的事情時,裴子揚才會表現出超乎常人的憤慨。

煜王妃也幫腔道:“娘娘這話說得沒錯。賢郡王身為皇長子,本身具有一定優勢。可若他不好好利用這份先天的優勢,只怕敵不過蘭妃他們的手段。”

“所以四姑姑的意思是,讓子揚聽從煜皇叔的話,學習奪嫡之術嗎?”左思輕輕地看向煜王妃,重量卻不輕,“可皇叔不是對蘭貴妃……”

煜王妃面露尴尬之色,幹咳一聲才道:“我家王爺被那狐媚子迷了心,大事上卻還不算糊塗。他對子揚,絕對是十分看好的,否則也不會多次主動接近他,還托我向你提及此事。”

左思看了皇貴妃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四姑姑,我說這話您也別生氣。自打從江浙回來後,我總有一種四面楚歌的感覺,好像看誰都是笑裏藏刀,口蜜腹劍。所以在我不夠确定之前,我絕對不能影響子揚的決定。”

她沒敢把話說完,萬一她引狼入室,害了裴子揚,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煜王妃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左思這個在家裏向來聽話的小女孩竟然成長地這麽快,已經敢于忤逆長輩的意見,有自己的主意了。

恪皇貴妃笑道:“緋心說的是,蘭妃段數高明,凡是和她有過交集的人,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煜王妃正要開口替煜親王辯解,就聽皇貴妃對她說道:“當然,也不是說就防着你家王爺了。他想要對子揚說什麽,也讓子揚自個兒聽一聽嘛。子揚是個明白人,是好是壞,本宮相信他可以自己分辨。”

恪皇貴妃這話說得中肯,兩人紛紛點頭說好。

從襄樂宮出來後,左思照舊是去宣妃那裏請安。宣妃還是老樣子,盤着腿坐在暖炕上,有氣無力地同她說:“你這胎坐穩了,母妃就放心了。回娘家住也好,你家裏人,本宮都是放心的。”

左思笑道:“就算回了家,緋心每個月還是會進宮向您請安的。”

“那就不必了。”宣妃病怏怏地說:“若是你姑姑召你入宮,那且另說。本宮這裏,便免了那些繁文缛節吧。”

“母妃?”左思有點着急地道:“子揚臨走前,交代我要好好照顧您的……”

“你把自己照顧好了,就是對母妃最大的照顧。”宣妃低聲道:“這些日子宮裏面不太平,能少進宮,還是少來為妙。”

左思心神一凜,低頭稱是。

宣妃見她面上一片肅殺,生怕自己吓到了左思,便勾出個笑容道:“好了,你也不要太過緊張了。回頭若得空,不妨去廟裏求個簽,散散心。等再過些日子,揚兒就該回來了。”

“謹遵母妃教誨。”

左思答應下來,見宣妃面露倦色,便适時地告辭離宮。

現今她身子貴重,恪皇貴妃特許她在宮中乘坐轎辇之權。

筆直的宮道上,葉太後宮裏的路嬷嬷遠遠見到貴人乘坐的轎辇,趕忙把葉熙和葉純拉到一旁避讓。

葉熙順從地和宮人們一道躬身行禮,葉純卻是膽子極大,直勾勾地站在那裏看着。

“我的小祖宗诶!”等轎子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後,路嬷嬷焦急地對葉純說:“貴人的轎子,您也不怕沖撞了去!”

“怕什麽啊!”葉純不服氣地輕哼道:“裏頭的人不掀起簾子,又看不到我。”

路嬷嬷搖頭道:“貴人看不到,可外頭的婢子又不是瞎子!得虧這回遇上的是好脾氣的賢王妃,要是遇上她姑姑皇貴妃娘娘,可有您好受的!”

葉純不屑地說:“嘁,路嬷嬷,你還說我呢,你這算不算是說皇貴妃娘娘的壞話?”

路嬷嬷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正不知如何反駁是好,卻見葉純十分反常地順從道:“好啦,我知道了,我下次行禮還不行嗎?”

路嬷嬷不知道這小魔王是怎麽了,和葉純一母同胞的葉熙卻是心知肚明。她是上回和皇貴妃作對,沒撈着好果子吃,知道害怕了。現在皇貴妃的名字比深山裏的老鬼還好用,整個皇宮裏,葉純也就對皇貴妃頗有幾分畏懼了。

與沒心沒肺的葉純不同,葉熙看向左思離去的方向,低聲感慨道:“這左家的女子還真是好福氣,都是易于受孕的體質。”

葉純不贊同地說:“切,她們能生又有什麽用。你看咱們姑祖母,一生就是皇帝,那才是了不起呢。”

葉熙似有所悟,嘴邊浮起一個輕輕的笑,“那倒也是……”

“姐,你就放心吧,皇上不是都說了嗎?等賢郡王從邊境回來,他就給咱們賜婚。”葉純信心十足地說:“咱們姐妹兩個齊心協力,不怕鬥不倒那個左思!”

葉熙看她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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