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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妃過世之後,裴子揚以日代月,為宣妃守孝二十七天。一個月滿之後,賢親王奉皇帝旨意,迎娶葉氏二女入賢王府。

皇帝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外甥女嫁給裴子揚,顯然有些安定人心的意思。

先前立後一事鬧得沸沸揚揚,朝廷重臣們和皇帝的關系直接降到了冰點。很多人都擔心,皇帝被新皇後蠱惑,會立六皇子為太子。

靖武帝為了表明自己仍然屬意長子,不顧宣妃才過世一個月,也不管裴子揚的反對,硬是将兩個外甥女塞進了賢王府。

皇帝的這番做派,讓京中許多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都嗤之以鼻。但無可置疑的是,他這一招十分有用。朝臣們因此放心了許多,也不再日日跪在光華殿了。

而京城中待嫁的少女們,更多的還是對葉熙和葉純兩姐妹的羨慕。要知道她們好多人的出身都不比葉熙和葉純差,可她們就沒那個運氣嫁給文武雙全的賢親王。

不過旁人不知道的是,葉氏姐妹才剛剛進府,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皇帝偏愛長子,當初為裴子揚擇府時,特意圈了一大片的地。賢王府随着裴子揚的加官進爵不斷擴建,如今已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豪宅,從前門進到後門出,半個時辰都走不完。

這樣寬闊的府院裏只住着緋心一家三口,難免顯得空闊寂寥了些。加上宣妃病逝不久的緣故,賢王府上下沒有一點兒紅色,看起來十分冷清。

葉熙和葉純的轎子從偏門擡進來,一路寂靜無聲,直至二人下榻的小院。

葉熙還未下轎,就聽妹妹葉純氣呼呼地說:“簡直太過分了!說什麽宣妃病故不久,不給我們辦婚宴也就罷了,院子裏竟然也一點兒紅色都沒有,這不是成心給我找晦氣嗎?!”

葉熙連忙勸道:“純純,你別說了。”

“我偏要說!”葉純怒道:“姐你看啊,就這麽個破院子給我們姐妹倆住,賢親王妃擺明着在欺負人啊!”

葉熙環視了周圍一圈,柔聲道:“這樣就已經很好了……畢竟……畢竟咱們都是側室。”

葉純聽了更加不高興地說:“姐,你可別這麽說,賢親王妃的位子本來就是你的,若不是那個左思,咱們根本就不用受這種委屈!”

葉熙嘆息道:“可咱們又能怎麽辦呢?事已至此,只能慢慢兒來了。”

葉純眼珠兒一轉,上前握住葉熙的手,低聲道:“姐,今晚王爺肯定會先去你那裏,你可一定要抓住王爺的心啊!”

葉熙紅了臉,嬌聲道:“說什麽呢,你我都是側妃,說不定王爺會先去你那兒呢……”

葉純大大咧咧地笑道:“長幼有序,怎麽說也該是姐姐先嘛。”

姐妹倆提起裴子揚,頓時有說有笑起來,剛剛的不愉快也淡去了幾分。

可她們沒有想到的是,裴子揚今夜仍舊宿在正院,哪裏都沒有去。

雪落無聲,窗紙映出一截紅梅。枝頭上壓着沉甸甸的細雪,在風雪中搖搖欲墜。

緋心将兒子哄入夢鄉後,長長地松了口氣。

突然間,緋心背上一暖,一個人從背後壓了上來。她笑了起來,回頭望他近在咫尺的臉。兩人一言不發,眼底卻都滿載着柔情蜜意。

等熄了燈,緋心窩在裴子揚懷裏,兩個人都沒有一絲睡意。

裴子揚道:“我還以為,你今夜要趕我離開。”

緋心打趣道:“怎麽,你希望我趕你走嗎?”

他苦笑一聲,失笑道:“自然不是。只是想到你考慮了那麽久的要求竟然用在她們身上,我便不确定了。”

當初在江浙之時,裴子揚吓壞了緋心,于是将無條件答應她一個要求作為補償。之後裴子揚對她百依百順,緋心一直沒能用得上那個要求,直到一個月前。

她要他按照宣妃的遺願,迎娶葉熙和葉純。

緋心淺淺勾唇一笑,搖頭道:“你錯了,我不是要你娶她們,我是想讓你當皇帝。”

事關皇位這樣的驚天大事,也就只有她能夠舉重若輕,說得如此輕巧了。

裴子揚颔首道:“我明白。皇叔說得沒錯,過去于皇位一事,我根本算不得上心。就算下定決心,也不過說說而已。可現在不同,我是準備認真争儲了。”

“我看得出來。”緋心将臉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小手輕輕覆上他的俊臉。她閉上眼睛,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低低道:“但願我們一路前行,不忘初心。”

他順勢在她額上一吻,極溫柔地極溫柔地道:“你放心。”

緋心這邊倒的确是放心了,葉熙和葉純卻是将冷板凳坐了一夜,兩姐妹誰都沒有睡。

昨天葉純嘴上說得好聽,說是希望姐姐葉熙先承寵,實際上葉純心裏還是盼望着裴子揚能先到她那裏來。誰知等了一晚上都沒有等來人,葉純失望至極,一大早上就對着鏡子摸着自己的臉,嘟囔道:“難道我沒有姐姐漂亮嗎?”

婢女硬着頭皮提醒道:“側妃,您該換身衣服,去給王妃娘娘敬茶了。”

葉純一聽果然不高興了,白了侍婢一眼,冷着臉道:“催什麽催!姐姐侍候王爺,肯定沒那麽早到的,我去那麽早做什麽,給那個左氏獻殷勤嗎?”

婢女害怕得低下了頭,一個字都不敢多說了。

結果葉純磨磨蹭蹭了好半天,等她盛裝打扮完了去往正院的時候,葉熙都已經在裏頭好一會兒了。

葉純暗道奇怪,出嫁前奶娘同她們說過,女人新婚之夜都會艱難一些,第二天恐怕會累得腰酸背痛,很難起得來才是,怎麽葉熙還來得這麽早?

她迷迷糊糊地進了門,就見葉熙筆直地跪在那裏,身子微微發顫,看起來已經跪了好半天了。

葉純見狀心裏頓時有一股邪火沖了上來,她不管不顧地仰起臉,沖着緋心喊道:“王妃娘娘,我姐姐昨晚剛剛侍寝,身子正虛弱着呢,你怎麽好叫她長跪不起?”

此言一出,葉熙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比方才還要蒼白上幾分。

葉純奇怪地看着她,正要問這是怎麽回事,就見緋心和煦地笑道:“側妃誤會了,不是我有心為難,而是你姐姐自己要跪着等你的。”

“等我?”葉純好像明白了什麽,頓時後悔不已,嘴上卻責怪起葉熙,“姐,你怎麽這麽傻,你自己敬茶就算了,何必等我呢!”

葉熙心中暗道,誰知道你會來得這麽晚?想想她真是委屈至極,本想着在王妃面前表現出她姐妹二人共進退的樣子,卻沒想到葉純竟然拖了後腿,不但沒給王妃下馬威,反倒讓她主動在王妃面前做了規矩,丢了面子。

更讓她驚駭的是,聽葉純方才的口氣,昨夜王爺也沒到她那兒去。那王爺是去了哪裏呢?

葉熙看向上首端坐着的王妃,答案昭然若揭。

“好了,開始吧。”緋心好像沒聽到姐妹二人的龃龉一樣,例行公事般地接了她們奉上來的茶盞。她連喝都沒喝一口,只做出了個輕抿的樣子,就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了。

“你們先前在宮中住了那麽久,想必規矩都是學得極好的。”緋心淡淡一笑,笑容卻明顯沒有走心,“進了賢王府,就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三思而後行。我要說得就這麽多,你們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說罷她也不顧姐妹二人的反應,直接搭着如蘭的手回了後院。

緋心這麽做,一是不樂意搭理這姐妹倆,再則是澈兒還在等她。那小家夥黏她黏的厲害,一大早看不到娘親,只怕要哭得厲害呢。

緋心走後,葉純恨聲道:“姐,這王妃也太不拿我們姐妹當回事了!咱們可都是服侍王爺的人,可你瞧瞧她那口氣,根本就沒把我們當成姐妹,而是把我們當成下人了吧!”

葉熙臉色不大好看地說:“你錯了,不把我們當回事的不是王妃,而是王爺。”

葉純驚訝道:“姐姐這話怎麽說?”

“王爺昨晚沒去你那裏吧?”葉熙涼涼道。

葉純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麽,一臉意外地看向葉熙。果然,葉熙道:“王爺也沒到我那裏去。咱們進府頭一天,王爺便不來看咱們,這以後的日子……恐怕是要難過了。”

“什麽啊,這也太過分了吧!”葉純當即翻了臉,“不行,我要進宮去找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評理!”

“哎!”葉熙攔了一把,沒有攔住,索性由着葉純去了。

葉熙的陪嫁侍婢焦急地說:“大小姐,您怎麽不攔着點兒二小姐呀?她這樣闖進宮去,可是要捅婁子的。”

葉熙看着葉純遠去的背影,柔柔地說:“我攔過了,可是攔不住呀,又有什麽辦法……”

其實對于王爺的冷落和方才那尴尬的一幕,葉熙心裏遠比葉純更覺得恥辱。可她自認為自己是成大事者,絕不能在這種小事上失了分寸,就只好讓葉純做這個出頭鳥了。

葉純前腳剛剛沖出賢王府,不管不顧地往宮裏去告狀,緋心後腳就接到了消息。別的地方不說,至少在賢王府,她是當之無愧的女主人,什麽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緋心聽說後冷笑一聲,一邊拍着孩子的背,一邊道:“真是個沒規矩的丫頭,想出府就出府,想入宮就入宮,也不知道同我說一聲兒。罷了,由着她去吧,人家可是葉太後的侄孫女呢。”

如蘭擔憂道:“小姐,您就不怕她向太後告狀?”

緋心牽起嘴角,淡淡一笑,“我還真是不擔心。葉太後和我還有子揚都隔着輩分,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把我們叫過去責罵。反正咱們和葉家的立場從頭到尾就不一致,還用得着害怕這點兒小事嗎?”

如蘭點點頭,“您說的也對。”

“以前我們都怕葉家姐妹嫁進來,可是既然她們已經入了府,那我們就什麽都不怕了。”緋心冷靜地分析道:“你當皇上和她們當真有什麽甥舅情分呢?不過是兩個政治棋子罷了,偏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還敢鬧事,當真可笑。你且看着吧,就算是鬧到皇上那裏,陛下也只會斥責葉純,不會說我一個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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