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顧盼生輝
看到魏瑾瑜一下子都要扭曲的臉色,謝玉才又似乎看到很有趣的事物一樣笑出聲來。
“逗你玩呢,你當真了?”
魏瑾瑜:“……”當然會當真啊!
尤其是你這樣的,說話真真假假很容易讓人當真的好嗎?
那邊謝玉卻開始輕松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調,瞧着心情愉悅得很。
魏瑾瑜又覺得……大概真是玩笑吧?
“咦,下雪了呢。”
外面已經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小雪。
宋總管已經人受不了這樣的天氣躲到了車裏,卻看到謝氏兄弟和他們帶着的人還很精神地騎在馬上,只是戴上了竹笠穿了蓑衣而已,并不擔心這樣的天氣。
“到底還是年輕啊……”他感嘆着,然後吩咐身邊的小厮,“同六少爺他們說一聲,還是上車吧,這路途遙遠,或許還可能碰上麻煩的山匪,還是進車的好,免得壞了身體。”
“是。”小厮不情不願地爬下車一路小跑,去同謝文淵說了,謝文淵卻搖搖頭,“讓宋總管放心,我與文博自小身體強健,不至于因為這點小雪便壞了身體。”
這倆少爺接回去地位必然不比以往,宋總管也不敢多勸,只得憂心地看着。
不過,這倆的身體是當真強健,一路過去,竟然真的不曾跟京裏的嬌少爺一樣凍壞身體,更沒有因為日日騎馬而叫苦不疊。
……竟并不是在他面前假裝逞強,而是當真如此。
更古怪的是,他們來的路上甚至有膽大妄為的山匪試圖攻擊江南巡撫陳大人的車架,并不因為他是朝廷命宮而有什麽顧忌,可見路上還是十分不太平,偏偏他們歸程一路過去,竟是半個山匪都看不到,也是見了鬼了。
因為實在太平靜了,一路上順利得不行,以致比宋總管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了大半個月,他們就已經到了京城的近郊,一路上并不是他安排的,聽聞是謝氏兄弟的大姐謝玉先着人準備,所有的宿點和行程都被安排得妥妥當當,當真讓宋總管驚異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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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宋總管他們嗎?”一個青年驚疑不定道。
身旁的另一個年輕人皺着眉,“這麽大的車隊……宋總管是與哪位大人結伴而行了嗎?畢竟路上可不太平。”
“那,不知接到人了沒有?”
這才是他們真正關注的問題。
他們也姓謝,謝文尚、謝文鹄,乃是謝家旁支的孩子,謝家這樣的百年世家,當然不可能只有謝明生他們祖父這一支房頭,雖有幾支已經沒落,但這兩支卻還算出息,不比早已經搬到鄉下去的幾支房頭,謝文尚家中有個伯父任着不大不小的六品京官,在京城雖不夠看,到底還是官宦人家,謝文鹄家要稍差一些,卻也是京城大戶,有兩家開在繁華東街的酒樓,還有幾家鋪子,家中銀錢不少。
沒錯,魏老夫人擔心他們這一房沒了男丁,其他幾支心底裏卻暗自希望接不到人,這樣他們自然就有了希望。
事實上在謝家出了事之後,不乏歡欣鼓舞之人,甚至暗地裏已經開始勾心鬥角,哪知道魏老夫人轉頭就派了宋總管遠下江南。
這一舉動着實讓他們措手不及。
“曾伯祖母也真是的,這即便是人接回來,在江南那麽多年,又沒有父親教養,還不知道養成什麽樣子了呢。”謝文尚的口吻裏不乏嘲笑之意。
謝文鹄輕笑,“那有什麽辦法,即便回來的是兩個沒用的土包子,他們也是魏老夫人親生的曾孫子,與我們自然不一樣。”
即便是他們如今還算得魏老夫人的歡心,才讨到了這個倒京郊來接人的任務,為了表示态度,他們天天來,已經做好了來十天半個月也未必接得到人的打算,哪知道這才第二天,就看到了遠遠而來的車隊,若非認出了謝家的車,以及坐在其中一輛車上的某個小厮明顯就是跟在宋總管身邊的謝家下人,他們甚至都不敢相信這是宋總管他們。
“走吧,上前去看看。”
兩人帶着仆從策馬上前,才發現車隊旁的馬上有兩個不過十四五的少年,謝文尚今年十七,坐在馬上卻還沒有那兩個少年高,謝文鹄倒是十九了,但他體型偏胖,這會兒若是對面而站,難免相形見绌。
“不知可是曾叔祖家的堂表兄?”一個眉清目秀氣質爾雅的少年策馬過來,十分有禮道。
謝文尚驚疑不定,小心翼翼道:“我們正是。”
少年一下子笑起來,笑容顯得十分真誠文雅:“那太好了,可是曾祖母讓你們來接我們?”
謝文尚:“……”
謝文鹄:“……”
這和想象中不一樣啊!
任他們再如何想象,也想不到那兩個在江南長大的少年能長成這副溫潤如玉身姿挺拔的模樣,不說內裏如何,單單是這副外表,就足以唬人了,恐怕那位魏老夫人要的也就是這副能唬人的外表,謝家遭難,又有餘蔭,即便是再不成器,只要面上過得去,恐怕前途就不會差。
更何況,這兩個看着都不是過得去那麽簡單,而是出衆到即便是之前被大家十分看重的謝文尚的堂兄謝文楚,和隔房的謝文允,都遠比不上這倆少年通身的從容優雅——
謝文鹄甚至忍不住要去掐一掐自己的腿,看看這是不是一場夢。
“啊,是尚少爺和鹄少爺啊。”宋總管已經走了過來,滿心喜悅道:“幸不負老夫人所托,找到了六少爺七少爺,哦對了,四小姐同三夫人也一并找到了。”
謝文尚的心思到底單純一些,根本掩飾不住臉上的失望,要知道,若是謝文楚被選上了過繼過去,他們一房都可以得些好處,畢竟那是他嫡親的堂兄。謝文鹄畢竟是商家出身,臉上不動聲色,甚至親熱笑道:“我倒瞧着怎這般親熱呢,原來這就是文淵文博啊,小時候我見過明生堂表叔一次,他們倒是與他長得真像哩。”
見過謝明生倒是真話,他去江南之前,謝文鹄見過他一次,那會兒他已經記事了,不過要說真記得謝明生長什麽模樣,那純粹是胡說八道。
只稍稍寒暄了幾句,宋總管就上了車,有謝文尚他們開路,進城半點兒不麻煩。
京城不比江南,單單是這壯麗巍峨的城牆,就讓早已不記得京城是何等模樣的謝氏兄弟眼睛發亮。
怨不得阿姐道京城與江南不一樣呢,确實不一樣……某種程度上,這種屬于北方的壯闊更符合這會兒的謝氏兄弟。
從南城門進城,穿過幽靜的南郊,漸漸的街道上才熱鬧起來。
“……這路,還比不上我們江南呢。”謝文博壓低了聲音道。
謝文淵輕笑,“那可不一樣,這整塊的青石,你要想想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說的也是。”
他們聲音極低,若非兩人耳力都好,恐怕都聽不到,所以謝文尚他們都沒聽到一星半點兒。
束音成線的本事只有謝玉會,他們的內力還稍差一些。
又行了兩刻,長長的圍牆和朱紅色的大門不時映入眼簾,這條街叫崇貴街,一條路從南到北,住的皆是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單單只是富可是住不到這裏,必須要貴才行。
京城謝氏便是這樣的人家。
因為早已經遣人來報,這會兒到門口來迎的人當然不是尋常,然而為首那幾個婦人臉色卻相當不好看。
正是劉氏的幾位嫂嫂弟媳來迎,這會兒她的嫡母柏氏親生子只剩下一個老二,偏老二媳婦生不出兒子,其他幾位更是凄慘,沒了丈夫,沒了兒子,還有兩個沒了孫子,正是愁雲慘淡,最後便宜了那個早就沒了命的庶子,怎麽能讓她們開心得起來?
偏現如今家裏是魏老夫人做主,她們根本沒有質疑的餘地。
為了表示對謝文淵謝文博的看重,才讓她們出來迎接劉氏他們。
這會兒還沉浸在悲傷中的二夫人葛氏和五夫人杜氏眼中的淚都要落下來了。
“給我笑!”一個相當嚴肅的聲音響起。
葛氏和杜氏的眼淚只得硬生生憋回去。
這位不是別人,正是昔日柏氏嫡長子的夫人魏氏,她也是宗室女,卻不比魏老夫人那樣貴重,只是一個偏遠郡王之女,但是在謝家,她的身份僅次于魏老夫人,在府中慣有權威。
這時候,謝玉身邊的靈雨朝雨她們已經先下車了。
她們身上穿的是素淨的月白衫,八幅雨過天青厚絹裙,外套白底碧紋的繡花襖。
在這樣的深冬天氣裏,難免太過清冷了一些,偏這些個少女一個個長得太過賞心悅目,漂亮得好似出水芙蓉山岚月色,這樣的穿着更使得她們瞧着水靈得好似青蔥一般,俏生生站在冬日并不太溫暖的陽光下,使得日光生暈明麗非常。
這些個夫人一個個略帶愕然地看着,“這、這、這是丫鬟嗎?”這怎麽可能是丫鬟?一個個氣質都要壓過她們府裏的小姐們去!要知道,謝家的小姐可不是那尋常富貴人家的閨秀,自小教養極嚴,氣質自然上佳。
可面前這些少女不論是體态、姿容還是神情笑靥,都極出衆,只站着,就帶着一水兒的貴女式的優雅。
……
這時候,一只瑩白如玉的手掀開了車簾,露出一張她們即便是夢裏也不曾見過的容顏。
書裏描繪過各式各樣傾世的女子,可若非親眼得見,恐怕任誰都無法想象,這世上還有這樣只看一眼,就足以讓任何女人自慚形穢的美貌。
她那雙明眸掃來,似笑非笑,顧盼生輝。
謝玉,終于來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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