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番外伍花滿樓
花滿樓遵照約定,等了上官飛燕十天十夜,大金鵬王朝卻是人去樓空,他只得獨自回了江南。
花滿樓忽然回到江南的家中,倒是吓了母親一跳。母親試探着問:“七童,你不是說出去闖闖,近年都不會回家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花滿樓微笑:“我回來不好嗎。”
“怎麽會。你這孩子,明知道母親最疼你,你在外母親也一直擔心你,回來就好。”母親愛憐地撫摸着他的頭發,他安安靜靜,挂着招牌微笑,一言不發。
總覺得這孩子哪裏變了。母親望着他的神情,忍不住這麽想道。總覺得他人雖在這裏,魂兒卻飄去了很遠的地方。
小軒窗外雨幕紛紛,花滿樓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在外經商的大哥正好回家,走到他門前,敲了敲他的門,引起他注意後才踏進門內。
“母親說你回來了。”花滿樓是望不見雨幕的,但他能聽見雨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的聲音,宛若一首樂曲。大哥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花滿樓別過頭望着他,神色溫和:“恩,大哥怎麽突然回家了。”
“手上事情告一段落了。”花家大哥細致地打量了花滿樓的表情,大手撫上他的腦袋,親昵地撓亂:“發生什麽事了,怎麽突然回家了,連大哥都不能說?”
花滿樓有些啼笑皆非。因為眼睛的關系,家裏人對他都十分關心,大哥雖最年長,和他年歲相差最大,但這溺愛卻尤為甚,他都已這個年紀,大哥卻依舊當他是個小孩似的,花滿樓苦笑道:“哪有什麽事,大哥怎麽也瞎猜起來。”
“和大哥還有話隐瞞,七童,大哥看着你長大,你想什麽大哥不清楚?”花家大哥無奈地嘆了口氣,卻見花滿樓不肯再說的模樣,終不得不承認七童也長大了,有秘密也是自然的。
“你既不願說,我也便不強迫你了。七童,歡迎回家。”花家大哥伸開雙臂擁抱了他一下,轉身想要出門。
臨行前,花滿樓還是忍不住叫道:“大哥。”
“怎麽了?”
“……”花滿樓遲疑了一瞬,忍不住問道:“大嫂還好嗎?”
這問題問的古怪,花家大哥訝異地挑起眉頭,不過想到妻子,他仍是忍不住微微一笑,眉眼間蘊了柔和的情意,道:“勞你費心了,她很好。”
“既然都在家了,多待幾天,母親很想念你。”說完這話,花家大哥掩門而去,只留下房內怔怔出神的花滿樓。
明明看不見大哥的神色,他卻能夠想象,大哥臉上肯定挂着柔和又歡喜的笑意。那一瞬間,他甚至都想象了他迎娶飛燕時的場景。他之所以回家,不過是……他遇見那個讓他想要為之停留的人,可是……那個人卻失蹤了。
連同着霍天青的消息一起,消弭無蹤。
他在家中待了約莫一個月後離開,并未開口說過,只留了張紙條便獨自離開。
“這孩子是怎麽了。忽然回來,又忽然離開。”因着花滿樓眼睛的關系,母親對這幺子極為寵愛,甚至有些擔心過頭。
陪母親一同用飯的幾個兒子都很茫然,倒是大哥思索着放下手裏的筷子,微微笑道:“他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
“……真的嗎!七童這次回來怎麽不說?!”母親倒是喜氣洋洋道:“他老和那陸小鳳混在一起,我倒不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子了,怎麽都不領回家看看,這孩子真是……”
聽着母親的喋喋不休,花家大哥卻難得地露出了憂慮的神色。七童忽然問起大嫂,臉上露出的表情,讓他有了這個猜測,但卻不見他有多麽開心,怕不是那女孩兒并不喜歡他吧。雖然花家大哥覺得自家七弟如此優秀,怎麽會有女孩兒不喜歡他。
兩年裏,花滿樓幾乎走遍了整個江湖,西門吹雪與葉孤城決鬥于紫禁之巅,西門吹雪得到了勝利,之後卻又銷聲匿跡,陸小鳳常拉着他一起,美曰其名是幫忙,但花滿樓知道,陸小鳳從來都是個好朋友,他這是想幫自己呢。
陸小鳳忍不住問他:“你還在找她?”花滿樓倔強地走過了這麽多的地方,又一次沒找到她,他幾乎走遍了每一寸土地,問過了多少人,卻始終沒能找到她。
即便是花滿樓這般毓秀俊雅的男子,也忍不住為之失落低沉。
“為什麽我是個瞎子呢。”他從未埋怨過自己是個瞎子的事情,生命那麽美好,他能感覺到風的律動能感覺到花香的浮動,他比這世上多少匆匆忙忙不知感知世界美好的人幸福啊,即便是個殘廢,他也從未為之悲傷,為之悔恨。
但是,兩年了,他卻一點都沒能找到她的存在,她就像是個虛幻的夢,他一碰就破碎了。他曾經以為,他已領略到了生命中這麽多的美好,已經足夠,但是,人終究是貪欲的動物。他已經有兩年沒去感受風,沒去感受花香,沒去感受自己的存在了。
他感受過那個最美好的存在,其餘與他,已再不能讓他滿足。
看着好朋友這痛苦的模樣,陸小鳳忍不住嘆氣。
“情之一字,竟令你都郁結于此。”陸小鳳拍了拍他的肩膀,花滿樓黑琉璃似的眼睛宛若一潭死水,反射不出一絲一毫的色彩,以往陸小鳳看着他這雙眼睛,都會有種其實他還看得見的錯覺。花滿樓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看見的卻又比這世上所有能看見的人多,但這一刻,陸小鳳卻覺得,他因為這情之一字,什麽都看不見了。
令他盲目的并非是他七歲時那場大病,卻是上官飛燕。難怪老話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想起自己另一位同樣為情所困的友人,陸小鳳嘆氣。
“你這麽一直找她,若是她誠心想躲,你怎麽可能找得到。若是……”陸小鳳沉吟了半晌,終究沒往後說,這猜測太殘酷,況且,這若僅僅是個猜測,對花滿樓而言,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絕不會放棄。
“你說的我怎麽會不知。”花滿樓微笑着搖了搖頭,面對友人時,他神色如常,好像還如初見時一般,這是個對生命充滿了熱愛的男人,他的笑容能讓你聯想到一切正能量的東西,他就像每日的太陽,對着誰都毫不吝啬地灑落自己的光芒。
直到,自己都消耗殆盡。
“說不定,她就等着哪天我找到她呢。”花滿樓淡淡道。他并不是擅長言語的男子,所做的最多的事情,也不過是勸阻她,“望”着她。她一直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不想成為她的阻礙,所以只能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卻不想,她壓根還是對他沒有任何留戀。
“這樣一個絕情的女人,你又何苦還想着她。”陸小鳳依舊忍不住勸他,在他看來,花滿樓此舉實在太過愚蠢,就這樣抱着一個渺茫的希望,一個模糊的答案,就能堅持兩年地尋找。不說上官飛燕有可能因為青衣樓的追殺死在了哪裏,就算她還活着,找了兩年都找不到,上官飛燕要故意藏起來,這麽大的地方,他要怎麽才能找到這麽一個人,更何況,上官飛燕還有特別的易容技巧,連聲音和氣味都能改變,就算是花滿樓,也沒法找到。
“不。”花滿樓搖了搖頭:“她并非是絕情,只是……防備而已。”他能感覺到她就像個刺猬,豎起渾身的刺抵抗所有人的進入,但是,內心卻又是如此柔軟。他被她吸引,再也無法逃脫。
“況且,”花滿樓溫柔地笑了,因為他看不見,所以他并不知道,他這個笑容有多麽像談起大嫂時的大哥,他微微擡頭,微風拂過他的面頰,揚起他的鬓發:“若是她在我附近,我定能察覺到她。”
“你真是沒救了。”陸小鳳嘆氣。
尋找了兩年的時間,花滿樓依舊還是沒找到上官飛燕,卻意外地找到了上官雪兒。
他與陸小鳳在白雲城內游玩時,一少女脆生生地叫着“陸小鳳”沖過來,兩年時光讓雪兒有所改變,但花滿樓還是嗅到了她的味道。
“雪兒?”陸小鳳驚訝地叫出她的名字。
花滿樓一言未發,卻忽然開始緊張起來。
“你沒和你姐姐上官飛燕在一起嗎?”陸小鳳問道。
“我姐姐她……”上官雪兒紅了眼眶,聲音驟然低沉了下來。花滿樓忽然覺得心一沉,他認真地聽着,将上官雪兒的一字一句,每個發音都聽在耳朵裏。上官雪兒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她已經死了。”
花滿樓的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其實,對一個瞎子來說,他的世界裏很少有這麽安靜的時候,他經常能聽見微風聲,溪流聲,花開的聲音,因為眼睛沒了用武之地,所以耳朵派上了雙倍用場。但這一刻,花滿樓仿佛變成了個聾子,變成了個癱子。
他覺得他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沒法感覺,好像連自己都感覺不到了。那一瞬間,他仿佛只有腦子還在運轉。
她怎麽會死。他一直覺得她是在躲着他,因為她總是讨厭被阻礙的。他想找到她,卻也只是想再見她一面,再聽聽她的聲音,只要知道她過得還好,他就能夠滿足。他這麽執着地在找她,也不過是為了這個執念,其實他壓根就沒想過,還能有機會與她在一起——他其實從未奢望過。
可是,她怎麽會就這麽死了呢。
“說不定她是裝死呢。”上官雪兒紅着眼眶,裝得不在意的樣子,聲音卻是不受控制地哽咽了:“她、她本來就最擅長裝死了,說、說不定是因為我太麻煩,所以才一個人……”上官雪兒說不下去了,眼淚有如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漸漸的,她忽然抱着陸小鳳嚎啕起來。
陸小鳳手足無措地被抱着,少女青澀的弧線抵在他胸口,令他尴尬不已。
“你知道嗎……知道嗎,姐姐是因為我死的……我被柳餘恨抓起來,然後被霍天青關了起來,姐姐為了來救我,匆匆趕來,卻被他們倆殺了。我都看見了……看見了……我本來想逃的,卻看見姐姐就這樣仰面躺下死掉了……”殘陽似血,少女的嚎啕聲響徹了整條小巷。
花滿樓紅了眼眶。他仔細地聆聽着上官雪兒的話,忽然地伸手摸了摸上官雪兒毛絨絨的腦袋,這一刻,他感覺他和少女的悲傷,得到了共鳴。就像垂死的鳳凰,發出了一聲尖利而高亢的鳴叫,直沖雲霄。
“你知道嗎,姐姐曾和我說過,若有機會,便帶我來白雲城,有機會,她也想與盛名之下的白雲城主葉孤城一較高下。其實,姐姐或許有喜歡過你。我問過她,她說你很好,所以她不值得。”
夜色低垂。
“這地方建個小樓不錯吧。”花滿樓忽然毫無預兆地對着陸小鳳開口。
“你在這裏又能做什麽,上官飛燕就算沒死,她也不會來……”陸小鳳震驚地望着他。他有點無法理解花滿樓這種想法,明顯上官飛燕已經死了,難不成他還會相信雪兒的鬼話,真以為上官飛燕只是“假死”?況且葉孤城早已經死了,沒了白雲城主,上官飛燕就算活着也不會……
“你不了解她。”花滿樓輕輕搖了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微笑了,他笑得如初見一般,有如白雪似的無垢,又有如微風般和煦,就像以前那個熱愛着生命熱愛着花香的男人,他好像從未改變過:“她這樣的性子,任何事情都一定會親眼确認的。況且,她妹妹在這裏,她就一定會來的。”
“你不會是瘋了吧……”陸小鳳目瞪口呆,他雖然縱容花滿樓一直以來默默的尋找上官飛燕,但這并不代表他就不擔心自己這個朋友了。在他看來,花滿樓對上官飛燕雖有用情,但卻并不深刻。不是常言有說,愛情使人瘋狂嗎,陸小鳳以為他這朋友還和以前一樣,風淡雲輕,毓秀俊敏,簡直難以想象他瘋狂的模樣,而且花滿樓也從未表現得瘋狂過,他一直溫文爾雅,有禮有節,微笑令人如沐春風。所以他本以為,花滿樓并沒有多麽喜歡上官飛燕的。
現在他才知道,花滿樓并不是不喜歡,而是愛得太深了。已經情深至刻骨,所以這份瘋狂早已銘刻在他骨髓。陸小鳳以為,花滿樓要找不到,總有一天會放棄,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若是沒有找到上官雪兒,一直沒找到上官飛燕的話,花滿樓也會一直找下去。他就是這樣固執的人。花滿樓的本性依舊這麽溫柔,他知道陸小鳳會擔心,所以就連這份感情都不表現出來,好像藏起來就不會讓別人發現他在痛。
明明她就不愛你,值得嗎。陸小鳳很想這麽問,但看着花滿樓唇邊的微笑,卻仿佛一把稻草堵在了嗓子眼裏,他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小樓在建期間,花滿樓回了一趟江南的家中。
時隔兩年的回家令母親相當高興,飯桌上她仍忍不住問起花滿樓喜歡的女孩子的狀況。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你大哥說呀,你兩年前好像就有這個想法……”母親絮絮叨叨地說着,注意到他并沒有戴着家傳的玉佩,更是眼睛一亮,笑眯眯問道:“連定情信物也送出去了?”
花滿樓想到她,忽然柔和了眉眼。聽着上官雪兒的話,他甚至覺得他有一瞬間是理解柳餘恨和霍天青的想法的,她太令人抓不住,所以他們才用這樣極端的方式想抓住她。如果是他的話,他不願甚至舍不得抓住她,只要他能“看”到她幸福,他就覺得足夠了。
“恩。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花滿樓微笑着回答:“只不過,母親,我還在讓她也努力喜歡上我。”他彎起眉眼,笑得溫柔又幸福。
花家母親卻怔住了。明明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兒,她卻忽然覺得,有些寂寞而悲傷。
小樓終于建成了,他住進了白雲城下。雪兒對此有些不開心。
“哼,我有點後悔告訴你姐姐的心思了。姐姐才不喜歡你呢,你纏着她煩都煩死了,我之前那都是看你可憐,亂和你說的!”
“謝謝你。”花滿樓卻笑了:“我早知道了。”她這樣的性子,又怎麽會和個小鬼說她喜歡他,還覺得她不值呢。其實,不值的人,是他才對。
他這樣的瞎子,擁有了這麽多早已經足夠了,不會再奢求更多。他也從未奢求過她喜歡他,更從未奢求過,她能留在他身邊。
他只是想,若是能夠幫她完成她的心願,有朝一日聽見她的笑聲,看她能過得開心就夠了。
“哼。”雪兒卻有點說不下去了,她偷眼忘了花滿樓一眼,他依舊坐在窗邊,窗外的夕陽落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唇角的笑容安靜祥和。雪兒忽然也跟着安靜下來,她怔怔地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視線所及是一片常青藤,正攀在屋子的外檐上,如火如荼的一片。
霎時,雪兒好似看見了上官飛燕沖她微笑的模樣。
雪兒忍不住移開視線又看了一眼花滿樓,花滿樓本就沒在等她的回答,他明明看不見,卻好像已經看癡了。
這一刻,上官雪兒忽然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孤單了。在這一棟狹窄的小樓裏,氣氛安靜卻并不尴尬,只因她與旁邊這個男人,正在溫柔地思念着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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