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秘密藏進煙花裏

此時的白鹿,和郝帥走散了之後便一路上樓去找,身上沒有通訊設備,也沒法聯系,白鹿只能一層一層,一屋子一屋子的找。

她先去了四層,場景規定不能高分貝大喊,她不敢喊人,只能一間間教室去找,結果沒找着人,倒是把整層樓的喪屍都翻出來了。

白鹿雖說是鬼見愁,可始終是單槍匹馬,架不住一大群NPC圍上來,于是急中生智看中一間教室,也不管裏面有人沒人就直接沖了進去。

外面混亂十分,白鹿背貼着教室門胸口起伏的喘着粗氣,等确認了不會有人進來後,她才回過頭仔細看這間教室。

白鹿先是環顧了一圈,然後在窗臺邊照的進月光的位置找了個地方坐下。她掏出口袋裏的那顆糖,對着月亮看了看,又把它握在手裏。

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沉思,過了好一會兒,白鹿才默默嘆了口氣,把糖收進口袋裏,起身出了門繼續找人。

——瑜伽室裏。

前後門都上好鎖後,何茶又把玻璃窗的窗簾全部拉開,确保外面的光能照進來。

可就算是躲在裏面,門外的NPC們仍然不依不饒,不斷敲打着牆壁和門框。

“砰砰砰!砰砰砰!”

“嗬啊——”

何茶抵着門,老大無奈的看着外面這群‘喪屍’,悶聲吐槽。

“幹嘛啊,盯着一塊肉不放。這麽專業的群演怎麽不去拍戲啊!學生會給了什麽好處至于他們這麽賣力?”

話音未落,門外又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啊!!”

廣播裏又播報了好些個淘汰名單。

“032組成員違規尖叫……”

“009組成員‘葬身喪屍潮’,整組淘汰。”

播報聲傳遍整棟大樓,包括魏萊他們身處的低層樓層。

“我去!還‘吃人’?”魏萊雙手向上一摟掀起假發,對這條播報驚愕不已。

他身邊的韓雨欣也害怕的帶着顫音表示:“太可怕了~老大他人沒事吧。”

“肯定沒事。”魏萊擺了擺手,又說:“他膽子又不小,連鬼都不怕能怕喪屍?”

“昂?”韓雨欣停下腳步。

明星學長雖說名號響了點,但也不至于到個人信息完全透明的程度。而童話膽子大這件事,就算是親密如手下的韓雨欣也是在不久前才得知。

于是歪着頭問他:“你怎麽知道他不怕鬼的?”

“我……”魏萊用手撥弄兩下假發來逃避尴尬,謊稱:“猜的。”

“你們組能活到現在肯定其中有一個膽子大的,看着不像是你,那就是他呗!”

韓雨欣貌似理解的點點頭,表示同意。

魏萊又繼續洗腦:“所以你就沒必要擔心他,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不對。”韓雨欣搖搖頭說:“一碼歸一碼。他膽子是大是不怕鬼,但他知道我怕啊!畢竟我一開始提出要和老大一起走就是因為害怕……等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老大很有可能一直在找我!萬一他擔心我有什麽閃失,瘋狂找我的時候一時慌不擇路,像個無頭蒼蠅似的闖進喪屍潮怎麽辦啊!”

韓雨欣越說越急,越急又越怕。

“你幫我想想辦法,別光杵在這呀!”

一旁聽着的魏萊,假發擋住他全臉,看上去就像是呆愣愣的杵在原地一樣。

聞言,他伸手掀開假發,直視她的雙眼。

滿臉都寫着不相信,一句一頓道:“童話,高質量學霸,競賽型選手,數學理智腦,在這樣的校內活動上,會,瘋狂找你,慌不擇路?像個無頭蒼蠅?”

氣氛突然尴尬,過了幾秒。

韓雨欣抿了抿嘴唇,為自己的愚蠢想法道歉。

“對不起。”

魏萊:“沒關系。”

二人又同行走了很久,也沒找着童話。韓雨欣有些耐不住性子。

“老大不會真的去了樓上吧。”然後回頭看向魏萊,征求意見似的:“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051組成員被‘喪屍’伏擊,全組淘汰。”

播報聲不适時宜的再次響起,把韓雨欣吓得渾身一激靈,直接一屁墩坐在樓梯上。

她戰戰兢兢地往樓上看,果然看見一群NPC搖頭擺尾的晃蕩徘徊。

韓雨欣趕緊閉眼收回視線,身體還不自覺的抖了兩下。可見是真的很怕。

魏萊在她腳下的幾層臺階随意坐了下去,把頭上熱的要死的假發摘掉。

“你為什麽……非要跟童話一組呢?要是這麽害怕當初就不參加了呗。你們部門強制參加活動?”

短時間相處下來,他能看得出韓雨欣并不是膽子大的冒險者,也壓根兒不屬于像自己這樣純粹有興趣愛玩的人。

韓雨欣搖搖頭:“不強制。是我自己要來。”

她說:“我其實來不來都還好,但架不住有心人惦記我們老大,我要肩負起使命替他擋桃花。”

‘有心人……’魏萊心裏冷哼了一下,暗指何茶:‘可不嘛!有心人的心眼兒花着呢。’

哎?等會兒……

“你來擋桃花?你喜歡他啊?!”魏萊被自己的猜測吓得站了起來,瞠目看着她。

“不……不是啊。”韓雨欣愣愣地眨眨眼:“你這麽大反應幹嘛?吓我一跳。”

“不是。”魏萊自動忽略掉後面那句,跨了幾步臺階和韓雨欣并排坐下,講理似的:“你不喜歡還替他擋什麽桃花?單身者聯盟?有人追不挺好的嗎,當心你家老大砸手裏!”

“喂,你講講道理好嘛!桃花也分好桃和爛桃吧!”韓雨欣也攤手,開始說理:“我家老大這麽優秀,是個癞□□都惦記吃他那塊天鵝肉。可我們家天鵝呢!額不……我們家老大呢!根本不會拒絕身邊的爛桃花!”

她越說越覺得離譜:“你是沒見識過那些普男信女,明裏暗裏的跟我們家老大搞暗示,好幾次我都聽不下去了。”

“所以為了防止某些雌性爛桃,我必須出馬做這個小人。”韓雨欣正義感十足,脫下身上的外袍和頭套,就要往樓上沖。

四樓瑜伽室——

門口圍着的NPC逐漸退散,不再執着于兩個‘獵物’。

等外面敲打聲和吼叫聲都漸漸平息後,何茶才松了口氣,回身看向童話。

“外面都走了?”

“走了。”

童話腦子沒法運轉,他直直地看向門口,模樣有幾分呆滞。

再得到回複的同時,與何茶對上視線那一刻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

童話踉跄後退了兩步,便雙腿發軟向後仰去。

好在何茶反應及時,三步并作兩步地趕去接住他,也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緩沖,童話才沒直接摔在地上。

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童話,背上的衣服被他的手抓的緊緊的。

何茶單膝抵地,調整了下姿勢用雙手環抱住他,沒過分貪婪這樣近距離的擁抱。只是讓他下巴搭在自己肩上,能讓他緩和情緒的時候能舒服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何茶保持着這樣的氣氛沒開口打破,聽童話呼吸仍有些急促,似乎還能感覺得他異常暴跳的心髒,猜測他應該是被吓壞了。

何茶微微側過頭,在童話耳邊輕聲詢問。

“你,很怕喪屍?”

童話沒吱聲,抓着何茶衣服的手卻下意識攥緊了幾分。

“吓壞了?”

何茶摸摸童話的後腦,像對小朋友‘摸摸毛吓不着’那樣。

大概率是真的被吓壞了,童話對他這樣的舉動并沒有抵抗或是反感,反而把下巴埋進何茶的右肩。

“閉嘴。”說話的聲音中摻雜了幾分委屈。

何茶聞言,乖乖閉嘴。

他們維持了這個姿勢許久,很久但也不知過了多久。

何茶斜觑了他一眼,想着應該緩過來了。

“北北,我腿麻了。”

于是原本充滿暧昧和粉紅桃心的場景,突然被他這一句不解風情打破。

“哐!”童話拳頭捶在何茶背上的聲音。

果然是緩過來了……何茶忍不住悶哼一聲,但還沒敢松開抱着他的雙手。

童話眉頭稍蹙:“你怎麽……”

話沒說完,窗外面驟然亮了起來,何茶扭頭看去。

外面,幾簇五顏六色的煙花直線升空,在靜谧的夜空陡然炸開,光芒又一次籠罩這片活動區域。

再一看樓下,先前被淘汰的人們也都沒有急着離開。有的圍着南瓜燈拍照,有的在煙花下做游戲,還有的開始了草坪才藝展示。

根本不敢上樓直面喪屍潮的韓雨欣最後還是跟魏萊一起組成了‘膽小鬼聯盟’,一直待在低樓層游走扮鬼,熟練的和其他NPC敵我不分。

還有原本空蕩蕩的一樓大廳。

郝帥手扶上窗臺,靜靜地看着外面的煙花,似乎沉迷于那一刻安逸中,沒發現有其他人的闖入。

白鹿氣喘籲籲地跑下來,終于在煙花炸響的那時看見了停在走廊的那人。

“郝帥!”她大喊了聲。

呼喚被瞬間炸開的煙花聲覆蓋,但她沒有選擇再向前邁步,也沒有鼓起勇氣大喊。

而是安靜地站在一旁,遠遠的看着他的側臉。

光輝映過那張俊朗的臉龐,白鹿一瞬間開始恍惚,她下意識張了張口,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音量,小聲說了句什麽。

畫面轉回四樓瑜伽室——

何茶看着窗外的最後一束煙花消失在夜幕,才回過神摸了摸童話的腦袋。

“外面煙花也放完了,我們是不是該出去了?不然被人鎖在樓裏,咱倆可就得在這裏面待一晚上了。”

童話不習慣被人摸腦袋,準确的來說,從小到大只有媽媽會像這樣摸他的腦袋,而這個慣例,在上了小學之後就沒再持續了。

“手放開。”熟悉的冷漠又出現在童話臉上。

何茶雖不舍但也得照做。

他把童話從地上拉起來,又自己捶了兩下發麻的雙腿。

“謝謝。”童話的聲音傳進他耳朵。

何茶擡頭,笑了一下。

突然想起來放煙花之前,童話好像張口說了句什麽,卻因為煙花聲音太大沒聽見。

“你剛才,是不是有話對我說?”何茶讪讪笑了一下,指着外面天空:“剛才聲音太大沒聽見,要不你再說一遍吧。”

童話漠然瞥了他一眼:“沒什麽要緊的,沒聽見就算了。”

然後來到窗邊,一扇一扇地挨個走過去,像在找什麽東西。

“部長,你在找什麽呢?”何茶輕咳兩聲,掩飾尴尬。

“找線索啊!”童話舉起指尖夾着的紙條,那是躲進教室之前就找到的那個字條。

童話分析:“這裏應該就是上面說的‘怪物的家’。我看時間還剩一點,能找到‘禮物’最好,找不到也能拿個生存獎。”然後回頭瞥向何茶:“不是你說的麽?不能空手回去,反正來都來了。”

何茶了然點點頭,也跟着過去找。

“不過為什麽說這裏是‘怪物的家’?”

“因為紙條上提到怪物怕光,所以應該是有遮光布的教室。”

童話在一扇窗子下的暖氣片旁蹲下,邊找邊說:“這層樓挂着遮光布的除了放映室就是瑜伽室。”

何茶點點頭補充:“但是提示還說怪物喜歡光。”

“嗯,所以我猜可能是反射光之類的,這裏四面牆有三面都是鏡子所以……啊!找到了。”

童話伸手把塞在暖氣片後的紙條費力勾出來。

何茶默默蹲在他旁邊,歪頭看了看暖氣片和牆的距離,又看了看童話的手,再低頭和自己的手掌默默比較。

‘手真小啊。’

“只有窗子這邊沒有鏡子,所以我猜東西可能會在這裏。”童話一面解釋一面把紙條展開。

何茶好奇湊上去:“上面寫了什麽?”

“恭喜你找到了怪物的謝禮,括弧,話劇大賽的後臺通行證。呃……”何茶念完後看向童話。

還不如毛絨玩具呢……

童話把紙條順勢推給何茶:“我不需要,送你吧。”

何茶無奈,心說我也同樣不需要。但後又轉念一想,還是收下了。

“謝謝學長!”

夜幕悄悄降臨,連續幾個小時的試膽大會終于告一段落。

大一的孩子們哭訴着說明天還要上早課,于是都陸續滾回寝室去洗漱睡覺了。

何茶讓室友們先走,自己則帶着剛剛從活動兌換區那拿的戰利品跑去找童話。

“給。”

童話一低頭,手裏是他剛塞過來的一包糖果。

“我不吃糖。”

何茶表情在臉上凝了一秒,之前好像的确沒見過他吃甜食來着。

“不喜歡吃?還是……不能吃?”他小心地問了句。

“不……算了。”童話放棄回答,從裏面挑了兩顆糖出來:“我拿兩顆就夠了,剩下的你帶回去吧。”

何茶執意要給:“反正又不犯法,你就都拿着吧!別回頭叫那誰看見了她又得全部私吞。”

“老大!”

何茶兩眼一閉,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老大你手裏拿的什麽?”趕在韓雨欣蹦着跳着過來之前,何茶立刻把糖收回自己口袋。

“沒什麽。”

“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韓雨欣狐疑的瞥視何茶,然後又笑嘻嘻地從口袋掏出一個幽靈圖案的小發夾,想要給童話夾上。

一眼瞥見童話的視線,韓雨欣沒敢造次,只好乖乖別在他衣服胸前的口袋上。

“可愛吧!”

“幼稚。”何茶小聲逼逼。

韓雨欣看過去,笑容立刻變成怒容:“你還好意思說!半路把我家老大拐跑了也不說一聲,害我擔心好久。”

“你再說!是我拐跑的還是你弄丢的?一碰到鬼跑的比兔子都快!”何茶這邊也不甘示弱。

一想起來就氣,明明他和童話搭檔一組挺好的,偏偏這小螺號非要過來插一腳,插就插吧,半路還把人給弄丢了。

“我那不是不小心認錯人了嘛!事後我也道歉了。”韓雨欣委屈巴巴:“老大我錯了。”

童話出言安慰着:“沒事,沒人怪你,他吓唬你呢。”

韓雨欣擡眼瞥了眼何茶,見他正賤賤的笑着,不由得斜了他一眼,嘴裏碎碎念叨:“讨厭。白給你說好話了。”

童話在校門口站的有點冷:“你們快回宿舍吧,我也要回家了。”

說完,剛要轉身,卻被何茶先一步攔住。

“等我一下,就一分鐘!一分鐘!”

然後拽着韓雨欣走遠了幾步,小聲詢問:“被你認錯抓着跑的那人,你認識他嗎?”

沒想到何茶根本沒打算翻篇,還抓着這事取笑她。韓雨欣氣不過,當即梗着個脖子,一臉‘這事就是我幹的,愛咋咋地。’

“不認識,反正長得挺帥!”

“是嗎?你們小姑娘好像都喜歡這類型的,那等過兩天哥介紹你們認識。”何茶說着,從口袋裏掏出幾顆糖:“還有個事,跟哥說說,你都幫我說什麽好話了?”

韓雨欣一見糖就親,是那種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就能哄好的類型。

笑呵呵地接過來:“我跟老大說你平時對他那麽好,叫他不要對你太兇了。”

“那他什麽反應?”何茶忙追問。

“沒什麽反應。”韓雨欣丢進嘴裏一顆糖球,又說:“你也知道老大的心思都不擱在明面上,反正我是琢磨不透。”

說罷,聳了聳肩。

何茶沒再耽誤時間,他點點頭,說:“你自己能回去吧?”

“不然難道你能送?”

何茶直言:“不能。”

韓雨欣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跟他擺了兩下手,然後又和童話道了別,才手插着口袋離開了。

何茶小跑過來回到童話面前,見他鼻尖微微泛了紅。

“冷嗎?”

“不冷。”童話搖搖頭,卻吸了下鼻子。

何茶暗暗惋惜,今天怎麽就沒穿件厚外套出來,然後下一秒,自己就打了個噴嚏。

童話似乎輕輕笑了一下:“要說什麽快說,這麽冷的天我趕着回家。”

“我是想跟你說……”何茶左右看了看,對童話悄咪咪地說:“部長你放心,今天發生的事,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

然後學着動漫裏拉上嘴巴拉鏈的樣子,表示自己的忠心。

童話看他一副滑稽的模樣,小聲說了句:“謝謝。”

後者回以一笑。

又擡頭看了看天,然後誇張道:“哎呀!天都這麽晚了,部長你住的地方離這近嗎?”

又做作的看了眼校門口:“這個時間段校門口的出租車也不好叫吧!可要是用走的話也太不安全了!前幾天我還聽說這一帶附近有人走夜路被搶劫了,說劫匪兇神惡煞,身上……”

童話打斷:“你想幹嘛直說。”

何茶老實交代:“我想送你回家。”

“啧——”

童話嘴裏不禁發出不愉快的聲音。

何茶低頭裝作很無辜的樣子。

“那我幫你叫輛車?”

“……”

“那我送你出校門?”

“……”

何茶悶悶不樂:“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童話點點頭,有些催促似的揮揮手,讓何茶趕緊回宿舍。

不知多久以前,童話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獨立是他的生活方式,劃清界限似乎是他維持社交圈的一種方式,他看上去和誰都能成為朋友,但又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成功跟他交朋友。

就好比現在,一個來自同學間的關心都讓童話感覺渾身不自在。

直到搭上出租車,動蕩不定的心緒才漸漸平靜了些,他看向側擋風玻璃,上面猶然再現了今天瑜伽室裏發生的種種回憶。

包括在摔倒的前一秒被人擁進懷裏,那種油然而生的獲救感。

包括在他慌張無措,情緒過激之下的失态時候,還有人願意默默陪在身邊的安心。

還包括在煙花陡然綻放的那時候。

開口卻未曾傳達出去的那句。

“你怎麽知道……我叫童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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