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迷津

桑玠只陪了欣芮2天便陷入忙碌的工作當中,她歷來是個安排有度的姑娘,從來不會因為環境的變化而産生些許的不快。

一身及踝的黑色羽絨服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頭上頂着棒球帽,面上戴着口罩,多麽陰冷透骨的天氣,也在欣芮的嚴密武裝下消退開來。

帶着公交卡,悠悠哉哉的避開早高峰,欣賞着沿路的風景,順利抵達目的地。

從一個不起眼的小門穿入,走上三層狹小陡峭的樓梯,仿佛進入了幫派之間的秘密交易。

入門即可看到有幾輛荷爾蒙爆棚的複古車輛,不知道的人還會誤以為進了一家複古機車店,欣芮站在院子裏,聽着紋身槍混雜着電推機的聲音,偶爾還能聞到前一天晚上烤肉殘留的味道。

忽然,手上就被遞上一杯冒着熱氣的蜂蜜水,“謝謝”她低頭感謝面前的小哥。

她把帽子和外套遞給小哥,落座在不知幾百歲的古董椅上,一臉留戀的望着不知漂洋過海多少次的各式複古張貼,從最原始的磚牆到黑白相間的瓷磚地面,欣芮的視線似是被時光機定格,一動不動。

一只挽起袖子的花臂驟然把欣芮的椅子轉過來,“Barber shop只為男士服務。”

“我今天就是找你理一個完美的油頭,barber。”欣芮把散落的頭發随意甩開。

這位紋着花臂的小哥哥對此不置可否,把椅子轉過去對着鏡子仔細觀察着欣芮的臉型以及思考着頭發剪短的程度:“Ruby Rose?”

欣芮眼神一亮,沖他點頭,“我相信你的審美,只不過左側的頭發長度要超過耳根即可。”

“右邊剃了?”小哥哥嘗試把欣芮的頭發撸到一邊測試效果。

欣芮果斷同意。

一入此處,便有了虛度時光的念想,慢條斯理的動作讓欣芮沉下心來。

簡單的清洗之後,小哥哥便開始大刀闊斧的剪去長發。

“秀琴還好嗎?”欣芮閉上眼睛,難得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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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已經剪至後頸,他把剪掉的長發用皮筋紮起,裝進透明袋子裏,“在老家養胎,等身子妥當了再回來。”

驟然清爽的脖子。對欣芮來說有些微的不适應,她轉移注意力,“家裏冷嗎?”

“比這邊冷的多,湖面上已經結了厚厚的冰,她的日常就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再去林子裏散散步。”小哥哥拿起推子準備開始剃頭。

視頻邀請的鈴聲響起,小哥哥停下手頭的工作,趕緊接起來,“怎麽不穿厚點,帶上帽子再出門。”

情人之間的呢喃非常瑣碎,但聽在欣芮耳邊确是無邊的暖意。

“秀琴。”

“李欣芮!啊啊啊啊啊!”

被尖叫聲困擾的男人不滿的把手機丢給欣芮,看着小臉紅彤彤的秀琴,別說多可愛了。

“等我生完,咱們好好喝一杯!你可千萬別再跑了!”

“知道了~趕緊跟你男人膩歪把~”欣芮把注意力放在推子剃刀上面,整齊擺放的它們,每一把都像是上了膛的武器。

“她怎麽把頭發剪了啊?還剪得這麽短,你得問問~”

“秀琴,我開的聲音外放,李欣芮聽得見,你是要鬧哪樣?”

“啊!!”對方慌忙把視頻電話挂斷。

徒留那個身着黑白豎條紋,故作嚴謹的男人破功。

“錢老板,你這馭妻之術不行啊!”原漿單寧圍擋,也阻擋不了她裂到後槽牙的大笑。

一臉尴尬的錢老板斂好神色,“有本事你也找一個?”他望着欣芮後頸上紋得達摩克裏斯之劍(1),一臉嘚瑟。一個時刻擔心劍會掉下來的女人,懂什麽叫情趣?

欣芮輕哼了一聲,“我有。”

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她閉上眼睛,開始思考接下來的安排。

錢老板松了口氣,嗤笑着這個曾經糙漢唧唧,只會把酒言歡的女人。

欣芮感到頭發的分界線處被錢老板抹了層滑膩的膏狀物體,一點點的開始用剃刀刮的感覺不是特別舒服,“秀琴生産的時候叫上我。”

“也好,錢,我會慢慢還給你的。”他放慢了速度,刮的時候屏起呼吸,愈發小心。

“你紮錢堆裏幹嘛?與其這樣,不如免費給我紋身,據說現在預約你都得提前半年?”

錢老板帶欣芮重新洗一遍頭發,聽到她又要紋身,忍不住捶了欣芮肩膀一下,“你還有哪處要紋,遮疤都遮完了,姑娘家家的,老實點,你男朋友都不管你?”

看着錢鑫,錢老板終于從錢眼裏蹦出來,欣芮無比高興。

“好了,看看。”他熟練的為欣芮做着造型。

欣芮睜眼,前額不羁的一片斜劉海散落在耳邊,右邊刮刀刻的痕跡為欣芮增條一絲銳氣,發根和後面都被發油固定的井井有條。

“謝謝。”欣芮照了下鏡子,準備起身離開。

錢老板緊随其後,親自相送,走到大廳,看着這群玩着飛镖,拿着游戲手柄針鋒相對的顧客,錢老板側身擋住欣芮,“要玩麽?”

如他所料,欣芮只是瞥了下游戲機旁的兩人,便匆匆離開。

“李欣芮!”錢老板正遞給欣芮衣服的時候,史牧之狂奔過來。

欣芮沖錢老板搖了搖頭,他轉身離開,順帶着把史牧之手中的游戲手柄拿走。

她理好領子,把內搭的毛衣抻平,正在糾結要不要帶上帽子。

“去劇場晃一圈?”史牧之拿出外套,趕緊套上,生怕欣芮會悶不吭聲的離開。

“好啊。”戴上口罩跟在史牧之身後,帽子最終還是放進包裏,不想破壞錢老板辛辛苦苦的造型。

每每史牧之想要開口,都被欣芮不經意擡頭的淩厲眼神吓住,不敢吭聲。兩人相安無事的走近黑匣子(2)。

“你先進去吧,我換雙鞋。”欣芮拿出巴掌大的船鞋一腳蹬上,把自己的短靴放回包中。

“我給你拎包。”史牧之不想離開。

“這是你的戲,連你自己都不上心還想指望誰?”

史牧之看着振振有詞的欣芮,想起曾經她也是這樣,每次進劇場,都有種儀式感,穿着軟底布鞋,不打擾任何認真工作的人,連安排電路走線的大哥都對她評價甚高。

史牧之看着欣芮的冷淡的眼神,凝着口氣走入劇場,同演員說戲。

欣芮循着最後一排,燈光打不到的地方坐下,目不轉睛的盯着,臺上的演員訓練走位,有序的調度,通過諸多的肢體動作來演繹着《凹凸》。

她輕手輕腳的弓着身子離開,走入衛生間,塗抹着新入手的冷紫色口紅,配着白皙的皮膚,有些冷豔,對着鏡子打量自己的儀态,一掃在劇場中灼熱的那層沖動,重歸平靜。

還未走向黑匣子的大門,欣芮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入在一扇窄門當中。

“你怎麽?”桑玠看着她剪掉的長發一臉驚恐,她将垂在眼前的頭發安放在耳根後面,桑玠忍不住開口,“你能別撩我嗎?”

欣芮看着一室的道具,知道這是他的全部心血,有些因為排練時的調整,會被棄用,欣芮撿起他用水粉畫好的一塊塊奇形怪狀的石頭,放在包裏。“送給我了啊。”她在桑玠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在家等你。”

推門而出的手,倏地,被攔下,“你在車裏等我,中午一起吃飯。”

有工作人員路過,一臉驚詫的盯着桑玠抓緊不放的那雙手。

欣芮拍了拍他的臉,“乖,聽話。”

桑玠放開,看着欣芮離開。

工作人員跟桑玠開玩笑:“原來你喜歡這種攻氣十足的啊,乖,聽話,桑小受。”

“滾!”她在這聲怒火中,消失在桑玠的視線裏。

欣芮窩在車裏,查收郵件。

打開林雨安案件的內容,她理出了些頭緒,被救的那家人最終落戶黔省某小區內,雖說樓盤是謝氏旗下的産業,但在10月份就已經被他人收購,面上的收購人是個毫無背景的商人,那幕後的這雙手到底是誰?

她把自己思踱的幾個候選人發過去,讓對方一一核對。

桑玠拿着杯冒着熱氣的紅豆奶茶,“餓了吧?”

欣芮打開車門,“我去外邊喝完再進來。”

桑玠攔住,趕緊打開空調,“買來就是給你的,跑什麽跑?你不是別人,可以在車裏吃任何東西。”他又把吸管插好,遞給欣芮,“怎麽這麽傻,不知道把空調打開。”

欣芮吸了口奶茶,一臉糾結,“我不會。”

“什麽?”桑玠讓她把手機放下,一臉疑問。

“我不懂車,只知道上車系安全帶;也不懂程序,電腦藍屏只知道重啓;更不會用聊天軟件發表情包,只會接起視頻聊天,甚至不會挂斷。”

她一臉無奈的望着桑玠,企圖從對方眼裏看着些許嘲笑,但是只看到一臉認真的桑玠将她攬在懷裏:“你有我啊。”

欣芮眼角上揚,解開他頸上的金色紐扣,突然把他推到在椅背上,“再說一遍。”

桑玠懊惱的看着抓不住的頭發,盯着紫色的雙唇重重的咬了下去。

砰砰砰。

兩人被車外的敲窗聲打斷,桑玠正座,把車窗降下來。

“中午一起聚餐,正好聊一下雕塑的色度問題。”一臉和煦的史牧之沖着桑玠溫文爾雅的說話,當透過車窗的鏡面看到欣芮臉上花了的唇妝,他的眼神透露着驚恐。

“可以帶家屬嗎?”桑玠痞氣的摸着欣芮的頭發,她一記冷眼如刀子般将他定住。

史牧之扶着車頂,僵着臉說:“可以。”

桑玠望着有點踉跄的背影,關上車窗,“我都不計較你有那麽多前科了,你還計較這頓飯麽?”

欣芮對着鏡子用濕巾擦除淩亂的印記,挑着眉說,“吃呗,就是想吃本幫菜了。”

桑玠被她恬淡無波的語氣,又勾出一些無名火,用力的踩着油門開車。

欣芮寵辱不驚的玩着手游,等進入“保羅”餐廳的時候,她還是低着頭任由他牽着手,一襲人等都好奇的盯着欣芮看,八卦的話題都是欣芮的那聲“乖,聽話。”

本來是史牧之的主場,但看在他漫不經心的份上,桑玠把菜單給衆人一一點過,扭頭問她,“想吃什麽。”

“小牛排,幫我跟主廚多要一份酸梅醬,甜點要核桃冰糕。”欣芮正在對陣的關頭,開始與敵對國家開戰。

“核桃冰糕就不要了,涼。”

欣芮一臉不耐,“我沒事了,可以吃。”

“等下帶你去吃芒果酥奶好不好?”

欣芮正打得火熱,随意點了幾下頭。

桑玠把菜單遞給服務員,開始跟衆人聊天,史牧之應對的進退有度,只是瞟向欣芮的眼神若有似無。

終于把最後一個敵對國家滅掉,欣芮嘆了口氣,喝了杯熱水緩沖情緒。

癱在椅背上的桑玠第一次看清欣芮頸後的紋身,突然端坐起來,咳了幾聲,衆人停下讨論的話語,盯着他。

“我女朋友,李欣芮。”

“大家好。”欣芮點了點頭,表示默認。

史牧之的眼神突然轉變,有點味同嚼蠟。

欣芮夾起面前的小牛排,沾着酸梅醬吃的津津有味,連盤子上的醬汁都如蝗蟲過境般所剩無幾。

她惬意的用濕巾擦了擦手,旁若無人的拉起桑玠的手,又玩起十指交扣的把戲。

史牧之最終忍受不了,跑去結賬,結果被告知已經結完了,他深深的剜了欣芮一眼。

衆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桑玠說陪欣芮吃個甜點再趕去排練,大家被屠狗刀屠得風中淩亂,恨不能早點讓他倆消失。

看着欣芮咬着剛剛出爐的芒果酥奶,爆漿的內餡溢流而出,她的嘴角沾着姜黃色的醬汁,滿臉餍足感。

桑玠拿出濕巾,在她嘴上擦得有點用力,抹掉的粉底下留着幾處紅印,欣芮渾然不知。

欣芮打開車門,“你不補會兒覺麽?”

桑玠摸不到她的頭發,有點失落,“你就那麽恨史牧之?”

欣芮一臉坦然,沖着車窗哈氣,“給你講個睡前故事。”

“一個備受尊敬的修行者愛上了一個貌若天仙的姑娘,并準備迎娶她為妻。一個好事者為了考驗他,在一塊黃色綢緞上寫上吉日時間,說這天早上你到修行洞裏,将會修成正果、立地成佛。

修行者認為這是佛祖的啓示,吉日那天一大早穿着新袍興致勃勃地上了山,快到修行洞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漂亮的妻子。

這時他想,成佛只是時間問題,妻子是剛剛迎娶的,和漂亮的妻子再享受一段時間成佛也不遲。

于是就掉頭回家了。”

話講到這裏,桑玠開始旁敲側擊,“人家有成佛的機會也不舍棄自己的妻子,但有些人只是很自私的顧着自己的成敗,情斷義絕的抛棄了與共赴患難的同伴,可惜呀可惜。”

欣芮轉過頭,望着桑玠,“喪到絕望時,你希望被什麽救贖?”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達摩克裏斯之劍

達摩克利斯是公元前4世紀意大利敘拉古的僭主狄奧尼修斯二世的朝臣,他非常喜歡奉承狄奧尼修斯。他奉承道:作為一個擁有權力和威信的偉人,狄奧尼修斯實在很幸運。狄奧尼修斯提議與他交換一天的身份,那他就可以嘗試到首領的命運。在晚上舉行的宴會裏,達摩克利斯非常享受成為國王的感覺。當晚餐快結束的時候,他擡頭才注意到王位上方僅用一根馬鬃懸挂着的利劍。他立即失去了對美食和美女的興趣,并請求僭主放過他,他再也不想得到這樣的幸運。

達摩克利斯之劍通常被用于象征這則傳說,代表擁有強大的力量非常不安全,很容易被奪走,或者簡單來說,就是感到末日的降臨。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木刻圖片出現在16世紀和17世紀歐洲書籍圖案上。

(2)黑匣子

沒有明顯的舞臺與觀衆席的分割(有固定坐席設計與可變坐席設計之分,後者在運營上更加靈活)、劇場內部沒有明顯的建築裝飾設計(通常只是通體噴黑,具有最基本的功能性設計)的超小型劇場(一般在300座以下),都可稱作黑匣子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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