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栅欄

桑玠用力合上筆記本,一把甩到地上,“李欣芮,夠了!你還想拖多少人下水?”

欣芮一寸寸解開桑玠的襯衣扣子,撕扯着那層阻礙着她的布料。

手機鈴聲驟響,打破對峙的兩人。

“喂,找你的。”把手機丢給欣芮,桑玠整理着淩亂的自己。

欣芮雙眉蹙起,“怎麽回事?請醫生了嗎?好,我馬上過去。”

一把撈過外套,“色身體不舒服,我得去看看。”

桑玠把欣芮的衣服攏緊,給她戴上帽子,口罩,看到只露出一雙眼睛才心甘,“蠢萌蠢萌的。”

她踮起腳尖摸了下桑玠的頭發,他眯着眼睛像狗狗一樣惬意,兩人才走出家門,仿佛剛剛的劍拔弩張從未發生。

趕到色的家裏,推開大門,一股酸腐的氣味充斥在他們鼻尖。

欣芮慌忙打開所有的窗戶,示意桑玠和拖拉機去閣樓的房間。

她跑進洗手間,看到只着內褲對着馬桶嘔吐的色,有些心疼。

她撫着他光潔的背部,色抓住她的手臂,剝開兩人肌膚間的接觸,游離的眼神望向欣芮,仿佛要确定她是誰,迷茫的不知所措,一股從胃部湧起的酸意又襲向口腔,他反複沖着馬桶,來回的折騰讓他面目泛青,大汗淋漓。

欣芮用熱水燙了毛巾敷在他的額頭,色甩掉她的胳膊,顫顫巍巍的架起她,固執的把欣芮推出門外,用盡全身力氣,将門鎖上。

他癱軟在地上,抵着門,做着最後的防禦。

欣芮暴烈的把毛巾扔在門上,咬着牙齒一腳把門踹開,一巴掌糊在色的臉上,拖拽着他走到淋浴噴頭下面,用熱水沖着他的四肢,“鬧夠了沒有!”

欣芮擦淨他的臉,柔聲輕哄,“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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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沒事很久了。”

色凹陷的雙頰牽着嘴唇,一字一句的說着。“李欣芮,我早就不幹淨了。”

淚水混着淋浴的水珠一起順流而下,色背對着欣芮,絕望的捂住雙眼。

“那就洗幹淨再出來。”欣芮收起最後的一抹溫情,拂袖而去。

欣芮用消毒水将屋內的每一個角落清潔幹淨,從床品到窗簾,全部替換成新的,用高壓鍋煮上紅棗小米,蒸鍋上熱着白嫩的香菇包。

手指抖得厲害,她跑上閣樓,無視煙熏缭繞的兩個男人,從櫃裏拿出自己私藏的煙絲,用報紙卷起,點燃。

冷戾的顏色流瀉而出的性感,讓桑玠心動。

他想湊過去靠近,卻被欣芮的氣場隔離出來。

色踢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拖拉機趕緊遞上一杯姜茶。

“吃飯。”在欣芮的吩咐下,盛粥的盛粥,拉椅子的拉椅子,端碗的端碗。

滿室安靜,四個人配合默契的沒發出一絲聲響。

色小心翼翼的盯着欣芮看,冷不丁的被燙了下嘴,基辛格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臉蛋。

“我被吳義均侵犯過,基辛格,我爸也是因為這件事帶着我們遷移到山城的。”他終于鼓起勇氣說出聲來。

基辛格死死的按壓着色的手掌,色眼眶發紅,他也心疼的難過。

“我吃飽了。”欣芮把筷子擱下,面無表情的準備起身。

“李欣芮,你別走,吳義均只是冰山一角,爸帶着咱們舉家離開壓根就不是怕他,而是陵城有他得罪不起的人,你比我清楚這個事實。”

基辛格夾給色一個包子,勸他趕緊入口。

“你的意思是,任憑他們随意抹黑你的名聲,我也要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默不吭聲?”欣芮張揚的盯着色,因為唇部的用力,法令紋都已顯露出來。

“我也想跟那些實名舉報的人們一樣站出來說話,我也想保護好心疼我的大家,我也想好好的安慰你,別難過,而不是被你們保護的理所當然,默不作聲,遇到問題,只能縮在角落躲起來。”色激動的渾身顫着,“我也想告訴那些因為受到侵犯,想不開的受害者,我不想死,我只是想停止痛苦,哪怕一點點安慰也好。

這樣是不是也能挽回一個痛苦在自殺邊緣的人?”

色的心髒被燃起怒火灼得發疼,純粹的眼淚順着睫毛落了下來。

基辛格慌裏慌張的為他擦拭。

欣芮就着水龍頭洗了洗手。

“李欣芮,你接下史思文的大戲,不就是演給他看的嗎?你都敢用自己作餌,誘出幕後黑手,為什麽又畏畏縮縮,讓我們成為你的弱點呢?”

色瞪着紅通通的眼睛逼着欣芮表态。

“你想過爸麽?”欣芮毫不在乎色的咄咄逼人,“我的父母,舅舅,還不足以成為前車之鑒嗎?”

色失落的坐回原位,“哞哞,我怕你……”他瞥了眼桑玠,嗫嚅着嘴唇。

“別怕,她跟着我,不會吃苦的。”桑玠攬着欣芮,淡定的望向色。

色胃裏又泛起一陣酸氣,跑到洗手間裏吐着。

欣芮沖基辛格嗷嗷直叫,“不會真的有了吧,你的?”

“色倒是想收養個孩子,但是手續比較麻煩。”拖拉機一本正經的回答。

“這是他的主治醫師,如果等到明天,他還是這幅死樣子,必須就醫,你不要慣着他,藥再苦也得吃。”欣芮把名片遞給拖拉機。

看着□□言又止,反複無常的樣子,欣芮終于忍無可忍,“張暄轾,收起你的聖母病,當別人頂着煎熬替你維護這片安寧的時候,你別特麽的不知好歹要死要活,你想拯救別人,得先把自己這關過了!”

色終于徹底的閉上嘴,不敢言語,基辛格在一旁耐心安撫。

欣芮拉着桑玠回家。

他望着她眼神中張揚的狠辣,近乎黑暗中最污濁的肮髒,她毫不隐藏自己的陰沉,仿佛害怕自己将要淪陷,他沖進洗手間洗漱。

欣芮奔波的有些疲憊,她褪去礙事的衣物,撩着蓋過眼睛的發絲,坐在窗邊,抽着煙。

露臺很窄,窗戶被簾子遮掩起來,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身上,赤身裸體。

修長的脖頸靠着簾布,她轉過頭看了眼濕漉漉的桑玠。

笑着對他塗了個煙圈,美的坦坦蕩蕩,讓桑玠心動了一下。

“扳機效應?(1)”桑玠看着欣芮晦暗不明的狀态,腦海裏閃現出這個心理學的詞彙。

“呵呵。”欣芮将一口煙霧吸入肺部,壓抑着的煙瘾在這一瞬間迸發,她的眼神透漏着內斂,但是燙着指尖的煙灰帶着一絲膽顫。“桑玠,你對什麽上瘾?”

“麻辣小龍蝦!”想到這個,桑玠有點流口水。

“準确地來說,瘾是指一種重複性的強迫行為,即使知道這個行為會有不好的影響,也還是難以停止,就像是産生了一種依賴。

10歲第一次抽煙,戒了這麽多年,就在今年破戒了兩回。”

“為什麽要戒?我不介意女孩子抽煙的,我有吃小龍蝦的自由,你也有抽煙的自由啊。”桑玠坦然的讓欣芮枕在他的腿上。

“我媽介意。”這是欣芮第一次在桑玠的面前流露出困擾的神色,“她,紀鋒,張暄轾,都被精神問題所困擾。”

“她最怕呆在廁所,一旦呆在黑漆漆的地方就會讓她覺得有鬼存在,突然聽到巨大的聲響會吓一大跳,語言表達能力下降。她抵觸出門,總擔心衣服不整齊,或者扣子突然掉了,人多的時候吃飯會手抖,面部緊繃根本笑不出來。在我爸面前(是我血緣上的父親),她永遠是卑微的一方,總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稍微溫柔一點,她就會覺得是施舍,總是患得患失。”

“她對你好嗎?”桑玠親着她的眼角。

“就是這樣的人,在我跟她生活的一年當中,她每天會在樓上張望着,等我放學。

回到家裏,我給她做飯,好吃的時候她會笑個不停,難吃的時候她不知道聯想到什麽,脾氣暴躁,嘴上嗷嗷着要殺人,就對我拳腳相向,有段時間我的胳膊上都是指甲劃痕,我會跟周圍的人說家裏養貓了,比較認生。”

桑玠用手指蓋住她的整張臉,煙灰抖在煙缸裏。

“你沒有試過在人群當中發呆,你就不了解疼到極致時,細微如發的感受是怎樣的。”欣芮用臉蹭着桑玠的手掌。

2002年的那個冬天,欣芮的書桌上放在老式的臺歷,她照舊把昨天撕掉。

那天早上她的太陽穴突突突的跳的厲害,她用撕掉的那一頁,卷上煙絲,坐在馬桶上抽完。

打開洗手間的門,親媽站在門口一直盯着她的手指,“以後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欣芮沒有回應,轉去洗漱,開始忙各種瑣事。

在內心深處,她是把日子卷成煙,消耗掉。

那天放學,她第一次看到父親的車出現在校門口,幹冷的空氣終于被烏雲密布的天空施舍出細密的雨滴,欣芮将書包舉過頭頂,看着飛奔而去的望潮,有些遲疑。

車禍扭曲的鮮血淋漓在擋風玻璃上暈染開來,雨滴快不過她的心跳。

“欣芮,欣芮?”空洞的眼神讓桑玠心驚,他與她四目相對,想要喚醒靈魂出竅的欣芮。

兩人十指交扣,欣芮回過神來,按滅煙蒂,她掐着桑玠的指尖,生生的疼痛讓他嗷了一聲。

“一個什麽都沒穿的女人就是一個全副武裝的女人。”桑玠調亮了燈光,為欣芮蓋上毯子,緊緊壓住毯子的邊角,眼神裏沒有一絲欲望,帶着熱氣環抱着她。

“我總是在夢裏想起那個畫面,要是當時我回答她一聲好有多好?”欣芮急切的令人心疼。

桑玠含着混合着煙草味的薄荷,緊緊箍着她的雙肩。

“欣芮,後來,你做了什麽?”

“那年寒潮來襲,我穿了條單裙,踩着拖鞋,坐在天臺上一邊咬着薄荷糖一邊寫字,眼淚被風吹幹後嵌在皮膚上,就像一層新的畫皮,當時想啊,如果我就跳下去一了百了了。

可是他們怎麽辦?舅舅怎麽辦?

嚴彧和望潮跑上來的時候,一人給了我一巴掌,我們伴着那個烏雲密布的黑夜,嚼着薄荷糖說着話,氣氛嚴肅的仿若葬禮一般。

印象中,說到一半,我就哭成了傻逼,蹲在地上抱着腦袋,眼淚淌在地上,渾身凍得麻木,最後索性哭得站不起來。”

欣芮埋着腦袋,本能的抵觸那段記憶。

“為什麽畢業以後只身奔赴陵城。”桑玠咬着欣芮習慣吃的薄荷糖,吐出一口涼氣。

“你不是知道嗎?是姓謝的撞的我爸媽。謝氏如日中天,可當真是鐵板一塊?”欣芮直視桑玠的眼睛。

“你說出這席話,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桑玠扳着欣芮的雙肩。

“桑玠,你到底姓什麽?我做的這一切瞞過你嗎?他們用一秒便把我的家撕裂的支離破碎,而我用了多久?”

桑玠壓制着欣芮的雙手,氣急将她推開,“你蟄伏四年,在謝氏旗下搜集證據,舉報給證監機構,為的就是和嚴彧裏應外合,替他遮掩?”

欣芮裹起衣物,打開一扇窗,将一絲涼風引入溫暖的室內。

她倚在牆上,讓那股冷空氣吹到桑玠身邊。“桑玠,你冷靜一下。”

桑玠凍得渾身發抖,他最厭惡冬天,鋸齒般的冰冷一一點點吞噬着他的意志。

“今天沒吃飽,我們去超市買菜好不好,吃着熱氣騰騰的飯,裹在被子裏相互取暖。”

他罩上羽絨服,搓熱了雙手,哈着熱氣,用雙手把窗子關上。

“我們出去吧?”他把欣芮抄在口袋裏的雙手擱在自己掌心,祈求着她的同意。

欣芮望着他的眼睛,沒有欲望,只有憐惜。

-咔嚓-聲響,毫無預警的門被打開,打破兩人的對視。

欣芮看着吳音音手中的鑰匙,抄起外套就走。

她扯緊欣芮的袖子,“別誤會,我只是來還鑰匙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扳機效應

遺傳病理基因類似于一顆放在槍膛中的子彈,不良的生活習慣與行為形成槍的架構,心理因素确是扳機。

扳機被扣動了,子彈就不可避免會射出槍膛。

——疾病發生。

心理陰影被稱為發病的扳機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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