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好意思今天把你叫過來……東繁,你随便吃,別客氣。”蘇雨一邊說一邊為劉東繁盛了碗雞湯推到他面前,接着狀似不在意地問道:“最近越澤很忙嗎?”
“噢謝謝謝謝……”劉東繁小心翼翼地接過湯舀了一口,沒想到雞湯太燙,燙得他差點要噴出來,但為了不在蘇雨面前丢臉,他只能硬生生地将雞湯咽下去,整張臉頓時憋成了鵝肝色,表情也有些扭曲。
蘇雨愣了愣,趕緊倒了一杯涼水給他,沒有點破。
劉東繁立刻狠狠地灌了好幾口涼水,忽地意識到自己方才灌水的動作可能在蘇雨這個千金小姐面前委實粗魯,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今天對于劉東繁來說,簡直夢幻得跟中了彩票似的。
劉東繁的工作是在會所陪客人……喝酒聊天的,自然都是晚上開工,白天休息,因此每天都是睡到大中午才醒。這一天他和往常一樣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走出宿舍找吃的,才剛走進酒吧大廳,會所的經理就急急忙忙地走過來對他說道:“東繁你終于醒了!那位先生可等你很久了,看你睡覺,還不讓別人叫醒你呢!”
劉東繁對經理的态度感到很奇怪。以往這經理仗着自己比他早來會所工作幾年,職位又比他高,對他總是呼來喝去,像今天這般客客氣氣地叫他名字的,還真是頭一回。
在劉東繁反應過來之前,會所經理又輕輕地用手肘碰了碰他,語氣不無暧昧道:“你小子發了,是被哪位貴人看上啦?以後可得記得常回來看看啊!”
劉東繁頓時雲裏霧裏,直到被經理口中的那位先生帶到會所門口,看到一輛“金光閃閃”的高級轎車時,才終于回過神來,想起方才這位先生說他是蘇家的司機,他們家的小姐想請他一起吃頓午飯。
蘇家,那不是他兄弟的親家嗎?
“劉先生,請。”就在劉東繁還在發愣的時候,司機已經為他打開了後面的車門,微躬着身子恭敬地等他坐進車裏。
劉東繁頓時瞪大眼睛,被這貴賓級待遇給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他最近都在忙着搞什麽機械。”劉東繁吞吞吐吐地回道。現在他面對着一桌豐盛精致的美味佳肴,心想滿漢全席恐怕也不過如此。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很想毫無顧忌地胡吃海塞一頓,奈何周越澤今天不在,對面又坐着儀态優雅高貴的蘇雨,讓他怎麽也放不開。
蘇雨覺察到了劉東繁的局促不安,便起身走到藥櫃旁,故意背對着他佯裝在整理藥品,繼續說道:“越澤最近都沒來這邊吃飯,你知道他在哪裏嗎?等你吃完飯後帶我去看看他,可以嗎?”
蘇雨昨天特意去周越澤上課的教室找過他,這才知道這小子請了好幾天的假,已經有一周沒來上課了,而且不管是學校宿舍還是周家和醫院,或者是他以前住的筒子樓,都沒看到人影,電話更是一直關機。
蘇雨的心情從最初的憤怒漸漸轉變成了無奈。難不成這小崽子在鬧離家出走麽?
劉東繁被蘇雨體貼的舉動感動得幾乎要熱淚盈眶,一邊肆無忌憚地吃着五香雞腿,一邊含糊地“嗯”了好幾聲。
蘇雨跟着劉東繁走進了一片有些老舊的小區,跟着他上了四層。劉東繁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一位和周越澤年紀相仿的少年,好像忙得已經好幾天沒洗頭洗澡,整個人看起來蓬頭垢面的。
屋子裏很亂,堆滿了各種機械和工具,蘇雨在最裏面的房間看到周越澤正蹲在地上搗鼓一個她不認識的金屬玩意兒,身上沾了不少汽油。他很專心,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外面的動靜。
蘇雨見到這樣不修邊幅的周越澤時不由愣了愣。以往周越澤雖然穿的衣服檔次不算太高,但也是幹幹淨淨,又由于長相和身材出挑,他給人的感覺也是相當光鮮亮麗的。
蘇雨走進房間,周越澤大概聽到了動靜,但只當她是他的同學,頭也擡起來過。蘇雨望着他心無旁骛的模樣,心想自己可能就是很欣賞他的努力和上進,才會從沒想過要解除這樁婚約。
劉東繁雖然看起來比較憨厚老實,但也不傻,見蘇雨遲遲不出聲,也猜到她和周越澤恐怕是鬧了什麽矛盾,便習慣性地摸了摸頭,笑嘻嘻地喊道:“越澤!你看誰來了?”
周越澤聞聲終于擡起頭來,在看見蘇雨時眼神驟冷,馬上又冷漠地轉回頭,誰也不理睬。
蘇雨被他這态度激得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都已經事先作出讓步了,他還要怎樣?明明兩個人都有錯!
那天蘇雨打電話質問周越澤時,被這家夥一句“上帝”給氣得恨不得罵髒話,憤憤地想要挂上電話時,卻不料又被他給捷足先登。
她其實心裏還憋着一團火,周越澤不來找她她還樂得眼不見心不煩。兩人就這麽互相較勁了好幾天,但最終還是她敗下陣來。
周越澤從上周起就沒去她家,雖然他事先有向盧漫涓解釋說自己有事,但若是這周再不去,蘇雨知道她的父母一定就會懷疑她和周越澤之間有什麽問題,而且用腳趾頭都會想到,這件事和珀西脫不了幹系。
蘇雨清楚周越澤是故意的,他知道她一定會最先沉不住氣,恐怕還一直在等着她向他低頭,而她雖然心有不甘,卻為了不讓父母擔心自己,只好主動找他。她簡直是白比這小子多吃了三年的飯,總是鬥不過他!
房間的門被劉東繁特意關上,蘇雨沉默了好久,才終于調整好情緒,語氣平平道:“我知道那件事是我不對,但是你也做得太過分了,珀西直到現在眼睛還得綁着繃帶。”想到這裏,她就有些咬牙切齒。
周越澤再一次冷冷地掃了蘇雨一眼,那冰冷陰鸷的眼神令蘇雨忍不住渾身一凜。
“我一向是非分明,如果是你捧着他的臉,我就不會對他下手。”
蘇雨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确實,是珀西主動來找她的。她的耳畔不由又響起當時珀西對她說的那句話:“莎琳,那個消息對于我來說是惡耗你懂嗎?”
自從那天之後,珀西一直就呆在房間養病,而她也沒有去找過他,但是,僅僅那一句話,就有足夠的力量攪得她心神不寧。
蘇雨不懂周越澤為什麽會對她産生感情,明明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心裏裝着別人。她忽然十分懷念兩人之前相處的模式,惬意,自然,雖然偶爾她也會對這小子感到無可奈何,但總體來說,他們的關系還是很友好的。
“可能是因為我們還沒有訂婚……”蘇雨想為珀西的行為作解釋,說到一半卻發現自己其實是在為珀西開脫責任。她好像,真的太過袒護珀西了,是不是愛上一個人,都會覺的他做的所有事都是對的?
蘇雨的臉陡然火辣辣的燙。
周越澤顯然被蘇雨的這句話給氣到了,好半天才陰沉着臉淡淡道:“看來我以前就是太乖了,才讓你這麽不把我放在眼裏,是麽?”
蘇雨情不自禁地避開他逼人的目光,低着頭盯着地面。她承認,她一直在利用周越澤,利用他來安撫自己的父母。可他不也是沖着她的家世來的嗎?況且她一直以來都在幫助他,等他們将來結婚了,她也必定會對婚姻保持忠誠,他究竟還要她怎麽樣?
蘇雨感到很無力,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對不起,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你說吧,究竟要我怎麽做才會原諒我?”她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斷斷續續的敲門聲。敲門的人大概也很猶豫,生怕自己打擾了裏面的人,若不是真的有急事,恐怕也不會在這時敲門。
蘇雨見周越澤遲遲不表态,嘆了口氣,走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周越澤的同學,應該是和他一起研發機器人的。他先是抱歉地對蘇雨笑笑,然後才對周越澤說道:“越澤,我們和吳總約在晚上五點見面,現在可以準備一下了。”他口中的吳總,指的是吳轶炀。
周越澤起身徑自略過蘇雨,在走到門口時停下來說道:“明天就是情人節,看你的表現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進了洗手間。
蘇雨雖然看不到周越澤的表情,也聽不出他的語氣,但總覺得這小子此刻拽上天了,氣得她牙癢癢……
第二天傍晚,蘇雨在下班後糾結了好幾分鐘,終是咬咬牙豁出去,拎起包朝周越澤所在的宿舍走去。
沒想到在男生宿舍樓下等男朋友的女生還挺多的,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期待,在看見自己的男朋友出來,笑得無比幸福滿足,幾乎是小跑着走到男朋友的身邊。
因為這特殊的節日,等在男生宿舍樓下的蘇雨縱使知道沒有人會去注意自己,也還是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她以為以周越澤的小心眼可能會故意晾她至少半個小時,沒想到還沒等多久,就看見他從大門口走出來。
周越澤很快就從人群中發現蘇雨的身影,走過去看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手,挑眉問道:“花呢?”
蘇雨沒好氣道:“你看見哪對情侶是女孩子給男朋友買花的?”
周越澤聽到她說到“情侶”和“男朋友”,微不可見地勾起了嘴角。
兩人肩并肩地走在校園的小路上,明明來來往往的人和平日一樣都是學生,但今天的k大就是比平日多了幾分特殊。蘇雨也不是沒有和周越澤走在一起過,但此刻就是感到很別扭。
這時迎面走來了一對十分親密的情侶,女孩子挽着男孩子的胳膊,一邊走一邊不時地将腦袋靠在男朋友的肩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你也認真點,學一學人家。”周越澤指了指女孩,非常嚴肅地說道。
蘇雨強壓下的內心的不滿,對自己說不應該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她深吸了口氣,終是伸出手挽住周越澤的胳膊。她今天既然出來了,就打算竭盡全力地滿足這小子提出的各種無理的要求。
“還有腦袋。”周越澤若有所指道。
蘇雨氣結,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将腦袋靠了上去。
周越澤望着蘇雨發紅的耳根,咧開嘴笑得很得意。不管怎樣,能天經地義地和蘇雨這麽親密的人只有他一個,未來的日子還很長,總有一天他給蘇雨留下的濃筆重墨會遠遠超過那個虛僞又圖謀不軌的心理醫生……
周越澤顯然也不是個多浪漫的人,和很多男生一樣,情人節的節目就是萬年不變的看電影。他後面也很誠摯地買了一大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送給蘇雨,不過蘇雨倒寧願他沒買。
她根本就不想成為這萬千情侶中的一員……
或許是為了吸引更多的情侶,電影院特意安排了情侶劇場,整個偌大的觀影廳內幾乎都是一對對情侶,至于影片播的究竟是什麽沒幾個人在意。蘇雨盡量無視周圍好幾對正在旁若無人進行法式舌、吻的男女,盯着大屏幕目不斜視,只是手被人牽着讓感到很不舒服。
周越澤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特別喜歡用大拇指的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婆娑她的虎口,讓她癢得想抽出手來,卻又被他握得緊緊的。
好不容易熬到影片播放結束,周越澤牽着蘇雨的手随着人流走出電影院。蘇雨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忍不住松了口氣說道:“高興了沒?後天可以去我家吃晚飯了吧?”
“還沒完呢。”周越澤說着示意蘇雨看過去,只見對面的街上一家酒店燈火璀璨,有兩對男女正相擁着走進去。
“周越澤你不要得寸進尺!”蘇雨終于惱羞成怒地發飙了。
周越澤撲哧一聲笑了,知道自己觸犯了蘇雨的底線,便也不再逗她,只是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牽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吻了上去。
蘇雨頓時愣住。周越澤吻的那只手,是她的假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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