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番外一

秋高氣爽的下午，醫學院大門口挂了條長長的橫幅，鮮豔醒目。門口桌椅板凳排成排，學生、父母、車輛，整整堵了半條街。

這是韓政朗第一次來到蕭沁的學校，晚上韓家設宴，他過來接她。

停車時他還抱怨，此時站在學校門口他才恍然大戶，原來今天是新生入校的日子。

“同學，B座實驗樓怎麽走？”

人群湧動的操場，角落獨有一棵楓樹，碩大，樹葉正紅，樹下的人擡起頭用蒙蒙的神情看着韓政朗的嘴。

“我是問B座實驗樓怎麽走？”

她盯着他一張一合的唇看明白了，伸出細白的胳膊，食指指向北方的那一瞬微風吹拂蕩起她齊肩的黑發，額前一小撮不經意挂在唇間。

一片楓葉落在她頭頂，她收回手摘下頭上的葉子，繼續低頭看書，仿佛從未被人驚擾。

韓政朗看着她微微一怔。她可真白，像不可觸碰嬌貴瓷器，清秀如水模樣安安靜靜融進了這如畫的風景。

可惜了，是個聾子。

此後不久韓政朗又一次來到學校，發現那個女孩又在那裏。這次他竟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午後的陽光突然被陰影覆蓋，她反應有些慢怔怔擡起頭，目光正巧和韓政朗碰上。

他不知怎的突兀地緊張起來。

“呃……衛生間，在哪兒？”他邊緩慢地說着邊用手語筆畫。

韓政朗的外婆是聾啞人，他對手語再熟悉不過。

她看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來回筆畫，完全不懂，但是聽懂了，擡手指向北方，然後又低頭看書。

他突然覺得有些尴尬，默默收回手。

她，是聾啞人？怎麽會在這個所學校？

黃金周過去，韓政朗和蕭沁的訂婚典禮也順利結束，之後兩人便各忙各的。

今天周六，是約好帶蕭沁回家吃晚飯的日子。

下午他和身旁的美女吻別過後從酒吧出來，隔壁的玻璃窗突然映出一張白淨異常的臉——她的側臉。

他不自覺把車鑰匙放回兜裏，推開了咖啡廳的門。

咖啡廳裏只有一桌客人，氣氛卻異常緊張。

她穿着工作服和一個同事站在那桌客人桌前。她的同事不住地向兩位客人鞠躬賠禮道歉，她則筆直地站在一旁，清秀的臉上沒有表情，事不關己一般的安靜。

韓政朗悄悄拉開門旁的椅子坐下，看着她。

不一會兒兩位客人氣沖沖地走了，她被老板叫到角落訓斥，臉上還是風平浪靜。

原來她不是聾子。

韓政朗心裏想出這句話後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他這是在幹什麽？

他自嘲地輕笑一聲随即站起來。

同時對面的她也發生了變化。她突然扔下正在訓斥她的老板，走到櫃臺旁拎過同事手裏那重重垃圾袋瘦瘦小小的身子晃晃悠悠拎着出了門。

韓政朗回過頭，她的同事手背上纏着紗布。

“你，在這兒打工？”

垃圾箱旁，她聞聲擡起頭。一個硬朗英俊的男人逆光站在她身側。她往周圍看了看，四下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一副‘你在跟誰說話？’的表情看着他，韓政朗無語，“你不記得我？”

她眨眨眼，搖搖頭。

“任婷婷！！”她的同事站在門口喊。

“哦，來了！”她回頭答了一聲剛要跑走，被韓政朗攔了下來，“你不是啞巴？”

任婷婷一愣，眼神中滿是奇怪，“我剛才說話你沒有聽嗎？”

她就這樣跑走了，留韓政朗獨自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這麽個奇怪的姑娘也能有地方讓她打工？看來那老板還挺善良。

此後韓政朗經常去那家咖啡廳。

坐坐，喝杯咖啡，有時帶着電腦一坐就是一下午。時間久了便知道了她上班的規律。

周三周四的下午和周六一天，偶爾周五也會來。

沒人的時候就坐在角落看書，有人她就幫忙端端咖啡倒倒水。話不多，偶爾笑笑，恬靜淡然。

他從前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女孩兒。

天一入冬不知怎麽最近還下起雨來。

這天她下班時，下雨了。

“下雨了，你怎麽走？”他追她出來，兩人并肩站在屋檐下，昏黃的天色，小雨淅淅。

“騎自行車走。”

“……”是他的問題有問題？“我的重點是下雨了。”

“我有雨傘。”

“……”

任婷婷騎着自行車打着傘，剛過路口雨瞬間大了起來，吹飛了傘。

她停下車望着傘被大風刮得越來越遠，嘆氣時，一個磁潤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上車！”

她回過頭，原來是他。

“謝謝不用了。”大雨瞬間把她澆成了落湯雞，她卻指指車子，“我不能把自行車扔在大街上。”

“……”

他頂着大雨把她的自行車折疊好放進後備箱。

一個小時後，車輛堵堵行行，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任婷婷摘下身上他的西服遞給他，“謝謝！”她笑起來時說話的聲音輕輕柔柔，不經意間掠過韓政朗的心房。

“……哦。”

此時雨已經停了，任婷婷開門下車。韓政朗随即追了上來，“等等，我好心借給你衣服，你總得洗幹淨了還給我吧？”

“好。”

此後，他還是經常出入咖啡廳，不同的是兩人漸漸有了話說。

但韓政朗提出請她吃飯，她還是謝絕。對于這樣的女孩兒韓政朗打心裏不敢亂來，也就沒有再提。

輾轉打聽，韓政朗得知她竟每周日都會去福利院做義工，那天他特意提前結束會議，與她來了個‘巧遇’。

任婷婷很開心能在這兒‘遇到’熟人，從來不和小朋友玩兒游戲的她這天也放肆地在操場和孩子們打起雪仗。

那天正好一場大雪。

晚上，兩人第一次一起吃了頓晚飯。

付俊以真正發覺自己愛上任婷婷的時候，是年後的一天晚上。

他興趣缺缺地從酒吧出來，一群朋友散去，一個女人貼上他，妖豔的紅唇主動吻了上來。

那女人的味道并不好，複雜混亂，他心猿意馬地想起了任婷婷，那個白紙一樣的女孩兒。

他不耐煩地推開那女人，卻看見她背後任婷婷愣愣地站在街邊看着他們的一切舉動。

任婷婷與他眼神相撞時，心跳莫名地偷停了好幾下。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些慌了，強她強行調整呼吸催眠着自己什麽都沒看到，随即轉身徑直走過馬路。

“婷婷……婷婷！”

她沒想到他竟會風風火火地追上來攔住她。

“哦，好巧韓政朗。”她尴尬地咬了下唇，“那個……我剛才，不是故意偷看的，我不知道是你。我在撿東西，所以只是碰巧……”

人來人往的街道，她話未說完被他一把摟在懷裏。

他喘息沉重，好一會兒，也是好一會兒才敢開口，“我……我想，我……可能愛上你了。”

他突然的告白讓任婷婷呆滞了。她性格太靜太呆，從小到大從沒有男孩兒向她表白過，更別說愛她。

她完全蒙了，沒什麽其他的感覺，只是疑惑，“為什麽？”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看不見你會想，看見你在我身邊就很安心，單純的安心。我身邊沒有你這樣的女孩，所以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一時的新鮮，不敢對你做出太多怕傷到你，但是五個月了，這種感覺只是有增無減。婷婷，這大概就是愛情吧？”

她仰着頭被他緊緊抱着，認真想想，“是嗎？我也沒有體會過。”

“做我女朋友好嗎？”她搬開她的細肩，神色澄明地與她對視。

他說這話的樣子好認真啊！但是……

“但是你剛剛還和別的女人接……吻。”

這樣敏感的詞彙，她不好意思地說出來，白淨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

唉！她怎麽總是能讓他這麽無語，他氣笑了，“你難道沒有看到我的表情有多不願意嗎？我是被強吻的，而且是我主動推開她。”

“哦，”她黑珍珠般的眸子轉轉回憶了一下，笑容漸漸放了出來，“好像，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