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佳人未至

前來開門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見到琴仙雲後，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說道：“你就是仙雲吧？聽老頭子說過很多次了，今天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哪！”這老太太上下打量了琴仙雲一會兒，不禁贊賞道。

琴仙雲知道這一定就是慕老的夫人楊敏，連忙微笑着尊稱道：“楊奶奶您好，我就是琴仙雲。”這慕夫人大概也有六十好幾了，以琴仙雲的年齡，叫她一聲奶奶倒也沒什麽不合适的。

慕夫人一聽更是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又道：“年輕人就是嘴甜，仙雲哪，快進來坐吧！”說着便招呼着琴仙雲往裏面走。

琴仙雲應了一聲後，便随着慕夫人進到裏面那個院落裏。

那邊擺放着的大理石桌旁正坐着兩個老人，其中一人身材十分矮小，面容非常蒼老，眼珠子裏的光彩有些黯淡，脊背也微有拱起，但一個老态龍鐘的人卻有着滿頭烏黑的短發和直飄到胸前的長須，看上去有些怪異，也有些猥瑣。

而另外一人卻比他高大了許多。這老人年已過七旬，頭發斑白，臉色紅潤，眼睛炯炯發亮。他穿着很随便，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和白色的運動褲，但和他那高大的身材與下颚的短須配合起來，卻是很特別的搭配，顯得精神奕奕，一舉一動之間都散發出一股飄逸的氣質。

這高大之人就是推薦琴仙雲入天韻大學的慕師竹，而對面那個猥瑣的老頭想必就是他剛才口中所說的“老胡”吧！

他們兩人此時正下着象棋，看到琴仙雲進來後，慕師竹只來得及和他道了一聲“仙雲，你先坐一會”眼睛便又轉向了桌面。而那個老胡卻擡起頭來對琴仙雲微微一笑，眼睛看向他時竟綻放出一片盎然的神采，在琴仙雲身上停留了好一陣子才收了回去。

琴仙雲被他看得心中一震，剛才老胡的那個眼神竟像要将他的心都看穿一樣，在自己的眼睛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琴仙雲忽然覺得自己心中的所有秘密好像都傾瀉而出，被老胡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的面前，琴仙雲所有的防衛和保護都成了虛設！在潇湘拳館遇到太衍大師時，太衍的眼神雖然給了他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但他還可以運用“迷神引”的精神修持将那股壓力消散，而這次面對老胡的眼神時，琴仙雲的“迷神引”卻沒有發揮任何的作用。

他肯定是一位精神修為極強的高手，老胡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練有內功的跡象，琴仙雲只能做對老胡的身分做出這個解釋。

“你們兩個呀，少下一盤行不行。”慕夫人見了這個情形後，對聚精會神下着棋的兩人搖了搖頭，又向琴仙雲笑道：“仙雲，你随便坐吧，這老頭子也真是的，把你叫來，自己又在那裏猛下棋！”說完，又嗔怪地看了慕師竹兩人一眼。

“将軍！老慕，你又輸了！”就在琴仙雲觀察着老胡的時候，老胡忽然笑嘻嘻地移動“馬”棋，将了慕師竹一軍。

慕師竹放下手中的“炮”，哈哈笑道：“哈哈，老胡，你可真精哪！”慕師竹雖然輸了，臉上依舊堆滿笑容，沒有一點輸棋後唉聲嘆氣的表情。他收拾好棋子，和老胡一起向琴仙雲走來。

“仙雲哪！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慕師竹笑了幾聲，轉過頭向老胡道：“老胡呀，這就是我這幾天常跟你提到的琴仙雲，怎麽樣，這小夥子不錯吧？”

老胡笑呵呵地摸了兩把胡子，點點頭道：“你看重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嘛！”這句話雖然有點拍馬屁的嫌疑，但老胡的眼中的确是閃過了幾許贊賞。

慕師竹卻忽然瞪了老胡一眼，才向琴仙雲介紹老胡道：“仙雲，這是我的老鄰居胡清遠。別看他這副糟老頭的模樣，肚子裏藏的東西可多着呢？”聽慕師竹稱自己為“糟老頭”，胡清遠可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反倒有點得意的露出了滿臉猥瑣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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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仙雲忙恭敬的尊稱道：“胡老，您好！”

“唉！別這麽拘束，小夥子，叫我老胡就行了！你那聲胡老是叫得我渾身快起雞皮疙瘩了！”胡清遠連連擺手，臉上做出一副正經的樣子，但身子卻忍不住扭動了起來，好像上面真的起了疙瘩似的，樣子非常的滑稽。

慕師竹看他那個怪模樣，忍不住笑罵道：“你這個死老頭……”

琴仙雲見狀也是忍不住的笑起來。

三人走到院子西邊的較為寬闊的地方休息，剛一坐下，就見慕夫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沖着慕師竹喊道：“老頭子，女兒打電話回來，叫你來接呢！”

慕師竹笑道：“老胡，仙雲，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一下就回來。這丫頭直接回來就好了，還打什麽電話！”盡管有些埋怨那“丫頭”，慕師竹還是很快地站了起來，快步向屋裏走去。別看他年紀這麽大，腳步卻還非常穩健，看不出老邁的姿态。

見慕師竹進去後，胡清遠突然向琴仙雲身邊挪了一下，瞇着那雙小眼珠，笑嘻嘻地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道：“小夥子，不簡單哪……”

琴仙雲聽到胡清遠那句話稍微一愣，馬上便猜到他肯定已經看出自己修練過內功，而且修為還不淺。他心想既然胡清遠都已經知道了，那也就沒什麽好隐瞞的了。這時琴仙雲謙遜地笑道：“胡老，您過獎了，和您相比晚輩還差得很遠呢！”他這雖是謙虛之語，不過說的倒也是實情，以他現在的功力，若要抵擋胡清遠的精神修為，的确有些困難。

胡清遠對着琴仙雲翻了翻怪眼，說道：“小夥子，都說直接叫我一聲老胡就行了。”說話時那幾根山羊胡子還又抖又翹的，似乎很生氣的樣子，看來他對琴仙雲尊稱他為“胡老”很不滿意。

見胡清遠的脾氣确實有些怪異，琴仙雲也只好爽快地叫了他一聲“老胡”，這回胡清遠倒是答應得非常響亮，還哈哈大笑地拍拍琴仙雲的肩膀，高興的道：“這就對了嘛！年輕人就應該這樣，那麽拘謹幹嘛！”

兩人正說笑着的時候，就見慕師竹臉色有些不愉快的走了過來。胡清遠一見，不由得聳了聳肩，笑嘻嘻的道：“老慕，什麽事呀，怎麽一副苦瓜臉啊？”

慕師竹搖了搖手，在長凳上坐好，然後嘆道：“別提了！那個瘋丫頭，昨天講得好好的，說今天中午回來吃飯，現在又打電話回來說要去幫一個同學準備什麽生日晚會，不回來吃中飯了！老胡，你說氣人不氣人？”

胡清遠笑道：“不回來就不回來啊，有我老胡和仙雲在，還怕沒人陪你喝酒嗎？”

慕師竹依舊一臉不樂的道：“老胡，你不知道就別胡說。我好不容易才讓那瘋丫頭答應回家一趟，難道就只為了吃一頓飯嗎？”他原本打算請琴仙雲來和自己的女兒較量一下，好好挫挫她的銳氣，也好讓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她現在說不回來就不回來，這下子慕師竹的一番計劃豈不是泡湯了嗎？“

胡清遠朝琴仙雲擠了擠眉毛，瞇着眼道：“你不是就想讓仙雲和行香那丫頭比試琴藝嗎？”

“你怎麽知道？”慕師竹愣了一下說道。這事他只跟琴仙雲提過，連自己的老伴都沒有說。

胡清遠一捋胡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就你那點小伎倆，想瞞過我老胡還嫩得很呢！”

慕師竹見他竟然在自己面前倚老賣老起來，頓時氣得大怒，瞪起那雙銅鈴般的眼睛，說道：“你這老頭子少跟我來這一套，我還不知道你那點把戲。那晚我跟仙雲打電話時，還奇怪外面怎麽會突然有那麽大的聲響，原來是你在那裏偷聽，我還以為是哪裏跑來的大老鼠，害得我昨天連老鼠藥都買了兩包！”這慕師竹年紀一大把，若是穿上一件長袍，樣子看起來還有點仙風道骨的模樣，卻沒想到火氣還是這麽大。

胡清遠被慕師竹在一個晚輩面前揭穿了短處，頓時老臉一紅，但一想到慕師竹把自己比喻成老鼠，又氣得暴跳如雷起來，像猴子般敏捷地蹲到長凳上沖着慕師竹咆哮道：“什麽，慕老頭子，你敢說我是老鼠！”

他邊說還邊張牙舞爪，看着他的眼睛紅光直閃，好像恨不得一把捏住慕師竹的脖子。

只是慕師竹卻對他那些威脅性極強的動作不屑一顧，反倒是轉過頭對琴仙雲笑道：“仙雲，真是不好意思，本來還打算讓你幫幫忙，教訓一下那瘋丫頭，現在只能等下次了。不過這樣也好，你難得來我家一次，今天就陪我這老頭子好好聊聊。”

琴仙雲笑着點了點頭，他練琴的目的，一是因為自己的愛好，二則是為了藉以提升自己在武學上的修為。對于那些以琴較藝的事本來就沒什麽興趣，現在慕老的女兒沒有回來，正合他的心意，所以他剛才聽了慕師竹的話之後，還真是松了一口氣，至于慕師竹下次還要請他來完成這次沒完成的計劃，那也只能看以後的情況再說了。

胡清遠見慕師竹不理會他，忽然跳到琴仙雲身邊，擠眉弄眼的笑道：“仙雲哪，和那老頭子聊天，枯燥無味極了，還不如陪我老胡下下棋，釣釣魚，保證你好處多多。”說完，還裝出一副身受其害，心有餘悸的模樣，好像和慕師竹聊天真有那麽可怕似的。

“死老頭，你是專門跟我做對是不是？”慕師竹罵道，他氣的兩眼直冒火。

胡清遠翹着二郎腿坐了下來，擡起頭兩眼無辜地望着天上的悠悠白雲，嘴皮微微顫動，口中念念有詞，但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弄得慕師竹的怒火憋得滿滿的，卻又找不到一個地方可以發洩。

看着他們兩人這麽大年紀，還是一副小孩子心性，琴仙雲不禁莞爾。看這兩位老人還真是有趣，他們這樣相互鬥嘴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在年老寂寞、兒女不在身邊之時，有這麽一個老朋友可以偶爾吵吵鬧鬧，倒也是一件不錯的美事。

別看慕師竹和胡清遠在吵嘴的時候，好像快要天翻地覆一樣，但一到中午吃飯時，兩人竟又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兩人各自開了一小瓶啤酒陪着琴仙雲喝得酒興大發。只不過飯後坐在院子裏和琴仙雲天南地北閑聊的時候，慕師竹每和琴仙雲說一句話，胡清遠都要頂上幾句，于是兩人之間又馬上開始了新一輪的戰争。

看兩人口沫橫飛，吵得面紅耳赤，慕夫人也只能搖頭對着琴仙雲苦笑不已。

琴仙雲幸好沒有被他們二老的戰火殃及，坐在一邊觀看着兩人争吵，也未嘗不是樂趣一樁。到後來，琴仙雲還真是有點佩服慕師竹的過人精力，都快七十歲的人了，這麽長的時間下來，竟沒有任何疲倦的感覺，反而是愈鬥愈來勁，越吵越興奮，怪不得他在年過五旬的時候都還能和老伴生下一個女兒來。

時間在他們兩人的争吵中很快就過去了。傍晚，慕師竹留琴仙雲吃了晚飯，而胡清遠則拉着他又說了很久的話才放他回去。離開慕老家時，都已經超過八點了。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琴仙雲倒也不是全無所獲，在和胡清遠閑扯時，知道他退休前是一位研究精神病的資深專家，最重要的是，他竟然真的是一位精神修為深厚的高手。胡清遠還叮囑琴仙雲以後可以時常來找他探讨精神力方面的問題，這讓琴仙雲忍不住心中一陣狂喜。

他的“迷神引”修練的也是人的精神與意志，但這段時間他的修練一直停滞在瓶頸的狀态，提升極為緩慢，若有胡清遠這樣一位高手替自己解疑答惑，一定對自己的修練有很大的幫助。這麽好的機會，無論是誰都不會傻得去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