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五十三瓶甜牛奶

陳陳幾乎逃也似的一路逃回到家裏。

她癱倒在沙發上, 滿腦子都是兩位拉媒大佬和圍觀群衆審視又驚訝的目光, 以及周時憶那一本正經的語氣。

“陳陳, 我的女朋友。”

陳陳抓起只抱枕蓋在臉上, 啊啊啊啊地怪叫了好幾聲, 臉頰溫度又開始升高。

耳邊又零星響起李奶奶和林奶奶的聲音，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

“陳陳？你們兩個什麽時候的事情, 奶奶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周時憶：“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我一直在等她。”

“你之前跟奶奶說想找個姓陳的女孩, 說的就是她？”

周時憶：“嗯。”

“哎，不對呀！你前幾天不是說陳陳已經和那個小顧在一起了嗎？不是說都準備結婚了嗎？”

周時憶：“……對不起奶奶，我那是騙您的。”

“因為不想讓陳陳相親？”

陳陳全程瞪大了眼睛, 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們你來我往聊個不停，完全像個置身事外的路人。

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兩位滿臉愠怒的奶奶就已經多雲轉晴拉住她的手往周時憶手心裏放。

“哎呀，你們這些年輕人可真有意思, 喜歡就直說嘛，沒事騙奶奶好玩呢。”

“我早就看你倆般配了, 看看, 這站在一塊，可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好好相處，好好珍惜, 奶奶等着喝你們的喜酒。”

李奶奶：“雖說奶奶沒能給你倆介紹成對象，可也間接促成了你們這一對，奶奶很欣慰。”

林奶奶冷哼：“你這人可真有意思，好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周醫生這事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眼看又要吵起來。

陳陳趁機一貓腰，溜出了人群。

……

陳陳仰躺在沙發上，雙腳朝天不住地胡亂蹬着，直到額角冒出點薄汗才停下來。

這些年一直在等她？

這狗男人可真是敢說，眼不眨心不跳地就杜撰出這麽一出感天動地的深情戲碼，戲精再世嗎？

他敢說。

她敢信嗎？

陳陳倒是很想相信，可她捂着臉冷靜下來，還是相信不了。

如果他真的從高中那會就開始喜歡她，又怎麽可能在高二暑假一聲不吭就和她斷了聯系？

不可能不可能，這只是他的說辭，傻瓜才會相信，她可不要做傻瓜。

陳陳搖了搖頭，告訴自己要冷靜！

陳美芽午睡醒來走出房間，就看見她家女兒躺在沙發上一邊蹬腿一邊捂臉，頭搖得像撥浪鼓，伴随着嘟嘟囔囔自言自語，反常得像是回到牙牙學語的嬰兒時期。

“你不是去活動中心做志願者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陳美芽問。

陳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聽到她的聲音，依然不停地：“不可能不可能，陳陳你冷靜一點！”

“這孩子，怎麽出去一趟像撞了邪了？”

陳美芽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低頭看着她。

看了足足有兩分鐘，陳陳終于從疲憊地緩過神來，慢慢睜開雙眼，對上陳美芽探究的大眼睛，“啊啊啊啊啊！”

“媽，你幹嘛？吓死我了。”

陳陳光腳從沙發彈到地上，跺着小碎步，摟緊了小抱枕，一臉委屈。

“我才要問你呢，幹什麽，躺在沙發上裝神弄鬼的？”

她左右審視着陳陳的臉，“臉怎麽這麽紅？生病了？”

說着就要起身過來。

“沒，我就是困了，想回房睡一下。”

陳陳保持着彈跳姿勢，光着腳三步并作兩步彈回房間裏，身影倏忽消失在門後，小兔子似的。

陳美芽哭笑不得，打算下樓去找她家老陳問問情況。

怎麽中午出門時還活潑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回到家就瘋了……

******

陳陳拉上窗簾，戴上眼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裏亂哄哄地睡不着。

她索性爬起來卸了個妝，又貼上一片面膜，放了段德雲社相聲，企圖用郭大爺的聲音将周時憶的身影驅逐出腦海。

這次倒真的奏效，沒隔一會，她倒真的傻笑着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暮色四合，她是被手機震動聲生生震醒的。

陳陳揉着眼睛摸過手機，剛睜開一條眼縫就看見屏幕上赫然顯示九通未接來電，全是周時憶打來的。

她剛在夢裏演了段激烈的功夫片，手無寸鐵地将大魔王囚禁在無盡海域，這會還有點沒回過神來，順手就撥了回去。

“你在哪？”周時憶的聲音隔着聽筒傳來，微微有點啞。

陳陳伸了個懶腰：“在家睡覺。”

周時憶一頓，極短促地笑了下，“下樓。”

“下樓做什麽？”陳陳這會完全懶得動。

沉默兩秒。

周時憶壓低了嗓音，緩緩說道：“陪男朋友……吃個飯？”

他尾音微微上揚，像帶着鈎子似的直往陳陳心裏鑽，挑着她的一顆少女心不由自主又撲通撲通起來，蹦迪似的。

陳陳懶腰伸到一半，動作卡住，整個人像條鹹魚似的僵在床上。

男朋友！！！

她突然回過神來，大腦一片清明。

手機在耳邊驀地發燙，她敏銳地捕捉到周時憶在那邊一聲輕笑，氣聲淺淺的。

她撲通一聲丢地雷似的将手機丢在一邊，捂着胸口冷靜了一會，找回自己的神志，才重新将手機舉到耳邊。

周時憶還沒有挂斷，正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回複。

陳陳深吸口氣：“周時憶，你……”

“算了。”她嘆了口氣，“你等我會。”

陳陳穿好了鞋準備出門，才突然想起自己睡前卸了妝。

她懊惱地拍了拍腦門，跑去洗手間打開化妝鏡燈看了眼，剛貼了個面膜又睡了一覺，氣色好像還不錯。

她随手抓過潤唇膏塗了下，打算就這樣素面朝天去見他。

高中時每天都是素顏，不也沒什麽嗎？

不都說了是男朋友了嗎？以後遲早都要素顏以對的。

那要住在一起才要素顏相對吧？

哎呀，好害羞。

陳陳拍了拍臉，從漫無目的的幻想裏抽身出來，眼睛盯着電梯顯示屏上不斷變小的數字，心情突然緊張。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陳陳使勁深呼吸了幾下，才慢吞吞走出去。

周時憶就等在門邊，高瘦的身影倒映在玻璃門上，影影綽綽的，朦胧又好看。

聽見陳陳刻意的腳步聲，他擡起頭。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陳陳聽到自己心裏又開始噼裏啪啦放起了煙花。

她抓了抓頭發，将視線瞥向一邊，看天看地看書看雲看遠處的草坪，就是不看周時憶。

小姑娘頭發披散着，巴掌大的小臉白皙素淨，眸子又黑又亮，帶着點水光，咕嚕嚕亂轉，臉頰有點泛紅。

視線再向下移，耳朵也在發紅。

周時憶心尖倏忽軟了一下，眼皮輕耷，他直接牽住了陳陳的手，“走吧。”

陳陳完全懵住了，被他拽住走出幾步，才反應過來，甩開他的手。

“去哪兒？”

“去吃飯。”周時憶垂眸看她：“你不餓？”

肚子不争氣地輕聲哼了哼。

是有些餓。

可是——

陳陳頓了下，擡眸嚴肅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你……你今天在活動中心為什麽要……那麽對我？”

周時憶微俯下身：“怎麽對你？”

“就……”陳陳咬了咬牙：“你為什麽說我是你女朋友？”

她問完，也不知道在緊張個什麽勁兒，又劈頭蓋臉說：“失憶，我對你太失望了！”

周時憶：“？”

“你現在真是撒謊成性！”

周時憶：“……”

靜了半晌，周時憶輕呵了聲：“你真覺得我在撒謊？”

“不……不然呢？”

小姑娘視線又瞥向一邊。

“陳陳，我……”

“向我道歉！”

兩人異口同聲，周時憶說了一半的話被她打斷，哽在喉頭。

他幽深的目光靜靜看着陳陳，試圖看透她眼中的情緒。

可陳陳壓根就不給他這個機會，她的目光又飄到天上去，眼睛被夕陽暈染着。

“我知道你是怕兩位奶奶氣壞了身子，為了息事寧人才那樣說，可你不該說你女朋友是我。”

深吸口氣，陳陳又說：“這樣萬一你以後找了別的女朋友，我會很尴尬的。”

她飛快地瞥了眼周時憶，打算将試探進行到底：“再說，萬一……萬一我找了男朋友呢？”

周時憶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笑。

“沒萬一。”

他喉結滾了滾，眼皮垂下來，蓋住眼底情緒：“如果你真的覺得很不舒服，我現在就去和她們解釋清楚。”

其實，倒也沒有很不舒服，聽他自稱男朋友時，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而且，如果他真的跑去解釋的話，會讓人覺得他這個人滿嘴跑火車，為人很不靠譜吧？

說不定李奶奶還會重燃鬥志，幫他介紹女朋友。

陳陳半垂着腦袋，腦內瘋狂打着小算盤。

周時憶等不到她的回應，俯下身去，向她靠近，試圖去看她的眼睛。

而後，他輕嘆口氣，語氣妥協：“我現在過去解釋。”

怎麽語氣還有點委屈巴巴的呢？

陳陳驚訝地擡頭，對上他的眼睛。

就見他沐在夕陽下，睫毛輕垂下，唇抿了抿，“嗯？”

陳陳頭皮一麻，一顆心當即就化了。

“算了算了，李奶奶心髒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了。”

陳陳擺了擺手，一本正經：“你下次注意，別再亂說了。”

她說着，擡腳就要走。

周時憶緊繃着的下颌線忽的一松，笑意悄悄湧上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

“不是說去吃飯？”

陳陳笑眯眯回頭：“我還真的有點餓了，你請我去吃火鍋吧！”

“好。”

周時憶點頭，掌心貼着她的手腕慢慢向下，試圖去尋她的手指。“不過，我有個問題。”

“你說。”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以什麽身份帶你去吃火鍋？”

陳陳歪頭打量着他，整理了下思緒：“男朋友？”

微風拂過。

夕陽将天邊染了個通紅。

周時憶擡手撫了撫眉心，手掌遮住臉龐，低聲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陳陳倒是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