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事與願違

穆浥塵放下電話就後悔了，許默此時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要是很遠的話，等他來到，恐怕蘇格已經兇多吉少，自己應該做的不是找許默求助，而是打電話叫救護車才對。

如果蘇格有什麽三長兩短，她豈不成了殺人兇手？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正當防衛，畢竟是蘇格先“攻擊”她的，她當時的反應不過是出于本能。然而她并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身上也沒有任何傷痕，她擡頭看了看周圍，當看到有監控攝像頭的時候，心中這才安定下來。

只是随即便升起一股悲涼，她的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蘇格死了自己會有多難過，而是如何保全自己，免受冤屈。曾經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卻要如此防備，實在讓人唏噓。

猶豫了一分鐘，她終于還是決定打120，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蘇格只是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并不是十惡不赦的人，她不能不救他。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熟悉的旋律響起，手機屏幕一閃一閃，估計是許默打電話來問具體地址，她心煩意亂，下意識按了接聽鍵。

“小穆，你在哪裏？”

“你離這裏很遠對不對？我覺得我還是叫救護車吧，萬一他傷重不治……”她六神無主地說道，“你來了也不能做什麽，不如直接讓醫生處理，你看好不好？”

“發生什麽事了？”電話那頭的語氣鄭重起來。

“啊？”穆浥塵這才發現并不是許默的聲音。

“你在哪裏？告訴我地址。”對方語速很快，“不要浪費時間，告訴我哪個區、哪條街，出事的大概位置。”

心慌意亂之下，穆浥塵的嘴巴不受大腦控制，直接按照對方的要求告知了詳細地址。

“我就在這附近，大約五分鐘就能到，你先打120，然後在原地等我。”對方不等她回答就挂了電話。

穆浥塵拿着手機發呆，剛才好像是……jimmy的聲音？他怎麽會突然給她打電話，又為什麽會在這附近？思緒一下子混亂起來，一個聲音在混亂中清晰地響起“下次你再被這小子欺負而不知道反抗，我就把你扔到珠江裏喂魚。”

她眼前出現自己被jimmy拎到江邊，然後手一撒，撲通一聲，她跌落水中的情形，頓時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輛小車在路邊停下，一個瘦高個的男人打開車門走了下來，正是jimmy。

穆浥塵下意識後退一步，顫聲叫道：“師……師父……”

“打120了嗎？”

“沒……沒……沒有……”穆浥塵更加驚慌，她根本把這件事給忘了！

y一邊走到蘇格身邊查看他的傷勢，一邊掏出手機撥打120，思路清晰地将蘇格的大概情況快速講了一遍，并報上詳細的地址。看着他從容不迫的樣子，穆浥塵心中突然安定下來。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你剛才還給誰打了電話？”jimmy柔聲問道。

“許……許先生……”一說話，她的舌頭又開始打結。

y雙手放在她的肩上，沉聲說道：“別怕，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穆浥塵結結巴巴把事情經過講了y皺着眉頭，心中疑窦叢生。蘇格怎麽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就算是跟女朋友吵架，也不會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喝酒，莫非醉酒只是借口，他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穆浥塵？

還真是不死心呢。

“你遇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喝醉了，那麽剛才的事他應該不記得，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就當他是自己不小心摔傷的，聽到沒有？”

“可是……”

“別跟我可是，我說什麽你照着做就行了。”

“好……好的。”穆浥塵顫聲答道。

“現在你去前面的好又多門口，我讓小默送你回去，今晚的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我會處理好一切。”

“可……”

“你再可是一次試試！”

“我我我我聽話！”jimmy的神色嚴肅得吓人，穆浥塵不敢再跟他争。

y還沒來得及給許默打電話，已經可以聽到救護車的警報聲，他示意穆浥塵立即離開，自己則朝救護車來的方向走去。穆浥塵将箱子撿起來，摔壞的臺燈也顧不得了，拖着箱子就往好又多超市的方向跑。

一直跑到燈火輝煌的地方，她的速度才慢下來，拍了拍胸口，手上粘乎乎的，她這才想起蘇格的血流了很多到她衣服上，只因衣服是黑色的，剛才竟然沒有意識到，此時聞到血腥味，她的心又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她卻覺得每個人都在盯着她看，雙腿已經邁不開步子，像是被釘在了原地。過了不知多久，身後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幾乎是無意識地扭頭看去，正對上許默那張焦急的臉。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許默将她的箱子接了過來，一手拖箱子，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往馬路邊走去——他的車就停在那裏。

穆浥塵像個木頭人一樣被塞進了車裏，車子随即啓動。許默兜了好幾個大圈子，确認無人跟蹤，轉了方向往覃澈的家開去。

醫院。

蘇格的傷勢其實并不嚴重，很快便度過了危險期，手術期間jimmy一直在外守着，醫生護士都以為他是家屬。

“這位先生，主治醫生有些事想跟你談談，是關于病人的，你能跟我去一趟嗎？”一個護士走過來禮貌地問道。

y點點頭，跟随她來到醫生辦公室。待護士離開，主治醫生問道：“jimmy，此人跟你是什麽關系？”

y不答，反而問道：“酒精檢測結果出來了嗎？”

“你猜得沒錯，他受傷時距離飲酒的時間并不長，而且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也不高。”

“也就是說，他其實根本沒有喝醉，只不過是借酒裝瘋？”

“這個我無法下定論，我只能告訴你檢測的結果，至于其他，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好吧，我先去看看他再說。”jimmy擡腿往門口走去。

“等等——”醫生道，“他頭上的傷明顯是人為所致，不要告訴我兇手是你。”

“不是我。”

“那是誰？你要維護的究竟是什麽人？”醫生站起身，“不該管的閑事你最好少管，不要讓你姐姐擔心。”

“我做事自有分寸。”jimmy冷冷地說道，“管太多的人是你，姐夫。”

說完他拉開門，頭也不回地去了。

病房裏的蘇格已經醒來，除了受傷的頭部和手掌依然很痛，并沒有別的不适之處。他苦笑，本來想着可以借“醉酒”之機與穆浥塵親熱，再慢慢挽回她的心——他很清楚她的心底有多麽柔軟，誰知卻被她打傷了。

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此時一定內疚得要命，肯定會一直在這裏照顧他，他便可以趁機喚起她對他的柔情，他們在一起三年，她的軟肋他可是知之甚祥。

電臺那邊最近有兩個出國學習的名額，憑他和阿美的關系，其中一個非他莫屬，等他去國外鍍了金回來，就把阿美甩了，跟穆浥塵雙宿雙飛，幸福快樂一輩子。

失去過才知道她對自己有多麽重要，他這輩子認定了她，只要她肯回頭，他一定會加倍對她好，彌補以前所有的傷害。

腳步聲響起，本來望着天花板的蘇格立刻閉上了眼睛，她一定有話對他說，他要裝作睡着，聽一聽她的肺腑之言。

腳步聲停在床邊，他感覺到對方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緊張。然而事情的發展跟他料想得不一樣，根本沒有內疚的傾訴，有的只是沉默，一直沉默。

她一定是太內疚，所以說不出話來，他默默地想着。相戀的那三年，她是那樣的柔情似水，即使兩人鬧了別扭，她也不舍得太久不理他。

而這一次，他們竟然分開了半年，想想都覺得可怕。他一定要将她追回來，把她握在自己的手心裏！

他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只等她開口。他會告訴她，他從來沒有怪過她，哪怕因為她而受重傷，也仍然不會有一點點怨念。

然而他等來的仍然只有沉默。

也許她是發現自己仍然愛着他，傷心之下說不出話來？真是個傻丫頭！他說過一定會回到她身邊的啊，為什麽她到現在仍然不肯相信呢？

看來他要再進一步才行。

他翻了個身，裝作說夢話一般說道：“阿塵，我愛你，別離開我。”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聽到他的“夢話”，總該相信他心裏的人一直是她了吧？她會怎麽做呢？流着淚說“我也愛你，一直都愛”？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揚了起來。

然而下一刻，一個冰冷地男聲讓他所有的幻想都化為了泡影。

那個聲音說道：“蘇先生，你早就醒了，何必一直演戲呢？我對于看戲可沒有絲毫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