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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錫臣和陳玉嬌準備提前去省城，他們必須想辦法在省城落腳，這其中會有不少麻煩，光陳玉嬌名正言順在省城裏住下來就讓人頭疼。

現在城裏查人口查的嚴，但凡不是城裏原住民，都會被視作“盲流”，嚴重的會直接被抓去坐牢。

當初娟子嫁進縣城都是如此，結婚三年才通過關系弄成了城裏戶口，之前都是每天城裏鄉下來回跑，住在城裏還需要開暫住證。

這還只是偏遠縣城，省城恐怕要嚴得多。

俞錫臣跑到大隊裏弄了證明，至少到時候查起來，他們也有個借口了，“我們先住下來，到時候我在學校給你找個事情做，這樣你就有理由留下來了。”

他想回城，他想出人頭地，既然能回去了，他就不會允許自己還回來，至于陳玉嬌，他也想過讓她留下來，但變故太多，萬一拖着拖着就因其他的事耽誤了，這也說不準，所以現在苦一點也沒什麽，一家子整整齊齊待在一塊兒才是。

看着陳玉嬌神色認真道：“我是這樣想的，你先在學校工作一年，适應一下學校的環境，明年也給你弄一個學校的推薦信，我們跟大伯也說一聲，同時讓公社給你留一個推薦名額，這樣你也可以上大學了。”

公社裏的推薦讀大學都是随機的，省城大學好幾個，争取弄到兩個名額，然後他們讀同一所大學的機會就更大了。

他這次全靠了徐家嬸子才有這個機會，但也不知道她花費了多少精力，總不能明年還讓她弄一個，所以這就要看他們倆自己的本事了。

他也不指望她能有多大出息，就希望她能認識幾個小領導，這樣就方便以後找路子了。

“到時候我先畢業，工作分配到了哪裏後，再找找學校的人，把你也安排過去，這樣我們一家三口就能住在一起了。”

這事他其實已經想了很久，在他看來，不管在哪個年代，學歷高總是吃香一點。

他今年上大學也是意料之外，所以沒有提前做好準備，如果早點能聯系到徐家嬸子，或許他們倆能同時讀大學，但想到肚子裏的孩子，又覺得現在這樣才是最好的安排。

陳玉嬌眨了眨眼看他，“可我沒上過高中啊，不是說讀了高中才可以上大學嗎？”

她聽陳媽說，“陳玉嬌”高中讀了幾天就跑回來了，好像嫌棄路太遠，走的腳疼。

公社裏沒有高中，只有縣城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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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錫臣聽了這話，忍不住吐了口氣，随即無奈道：“現在哪還講究這些？”

摸了摸她肚子，給她解釋道：“以前讀高中是為了考上大學，不讀就不會寫那些題目，現在推薦也不講究那些了，到時候讓大伯給你思想背景上弄得好看點，應該就差不多了。”

其實前幾年就有跡象，大學裏的學生層次越來越低，當時他父母還感嘆道，再這麽下去，遲早要出事。

确實如此，這樣做不知道埋沒了多少人才，而這些人才可是推動國家發展的骨幹力量，無異于自斷臂膀。

只希望這段黑暗歲月能早點過去。

陳玉嬌不知道他怎麽又陷入沉思了，也沒打擾他，自己也在腦子裏思索起來，想到以後沒有陳媽他們在身邊，莫名有些傷感。

相處這麽久，尤其是每次有事都是陳媽挺身在前護着她，頓時舍不得了。

挺着大肚子，硬是要往俞錫臣懷裏鑽，“我覺得我會想媽。”

“要是能把媽帶着就好了。”

俞錫臣攬住她身子，聽了這話，輕輕拍了拍她後背，不知道是哄着她還是哄着自己道：“沒事，以後等我們日子好過了，我們再把媽他們接到城裏住。”

“嗯。”

……

俞錫臣要走了，所以這兩天直接待在家裏收拾東西沒去上工，原本正想着找個機會碰上虎子，沒想到他居然自己過來了。

虎子是拎着肉來的，進了院子就道：“俞知青，我聽說你要走了，所以過來看看。”

将肉遞給了旁邊的陳媽，“嬸子，這肉你拿去炒了給俞知青補補，城裏日子也不比這裏好過，開銷大，可能一年到頭都吃不到啥好菜。”

陳媽看了笑，“哎喲，你這孩子咋這麽客氣？自己留着吃呗。”

“這麽一大坨，要不少錢吧？”

“沒事，家裏還有呢。”

說完便直接放到旁邊曬衣服的竹竿上挂着。

一副給定了的模樣。

俞錫臣笑了笑道：“你這樣客氣，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着他道：“不過還是多謝，你的這份心意我領了。”

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麽，又道：“對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虎子趕緊點頭，“行，俞知青你有啥事盡管吩咐。

搓了搓手，還有些激動。

俞錫臣聽了笑，兩人出了院子，忍不住問道：“也沒什麽，我就是想問一下，我那個知青點的朋友還在不在黑市幹？”

然後看着虎子無奈解釋道：“他這人性子急功近利，做事莽撞，我怕他又栽了進去。”

“你也知道，下鄉來的知青都不容易，就怕他越陷越深。”

虎子聽了這話，看着俞錫臣認真道：“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最近半年我也沒敢再幹這個了，很多消息不太靈通，回頭我就去問問。”

“但你放心，我會讓我兄弟看着點的，其實只要沒有人舉報，民兵不會來查的，而且那些民兵很多自家人就過來買，上次也是碰到領導來查，撞到槍口上去了。”

不過心裏對俞錫臣又是一番敬佩，覺得他果真像陳媽他們平時在隊裏誇贊的那樣，心地善良，對身邊人處處操心關照。

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俞錫臣點點頭，“那就麻煩了。”

然後看着他笑，“可能是我瞎操心了，馬平那家夥說胡小雲又重操舊業，還把周家人給摻和進去了，我怕他也忍不住誘惑，所以有些擔心。”

看着虎子漸漸變了的神色，仿佛沒看見一樣，反而對着他一通肯定，“你這樣才是對的，及時止損，錢是掙不完的，不能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上有老下有小，也要多顧着家裏人。”

“尤其是這樣鬧來鬧去，對整個生産隊都不好。”

看着他臉上多了些深思，覺得差不多了，笑了笑，輕松道：“我這人愛操心，走之前有很多事放心不下，所以多說了兩句，你別介意。”

“怎麽會？”

虎子擡起頭敬佩的看了眼俞錫臣，“俞知青，你是個幹大事的人，從你說話就能看的出來，哪像我這種粗人，只能看得到眼前的利益。”

“不過，你放心，馬知青以後我會幫你看着點的，絕不會出什麽差錯，至于胡家周家，我雖然讨厭他們，但也不會主動鬧出事來給陳大隊長添麻煩。”

但有句話沒說的是，他也絕不會就這麽算了，胡家既然還敢幹這個，那簡直就是把把柄送到他手上。

想到上次他因為胡家舉報在局子裏待了幾天，心裏就忍不住恨，他這麽拼命掙錢就是為了給他兒子閨女過好日子，想給他們以後找路子推薦上大學，可如今他有了案底，什麽都沒了！

所以現在一聽到胡家他就恨得牙癢癢。

他會好好盯着的，以後絕不會讓他們家好過！

俞錫臣看着他一臉咬牙切齒，挑了挑眉，然後撇開頭裝作沒看見。

他可什麽都沒說，更什麽都沒做，至于別人會怎麽想，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又聊了幾句，俞錫臣目送虎子離開。

随即轉身進了院子，然後就看到陳媽坐在缸旁邊開開心心的洗肉和夾豬毛。

邊洗還邊和陳玉嬌道：“這肉好哇，都是膘，吃在嘴裏油滋滋的。”

俞錫臣：“……”

果然是客氣給別人看的。

陳玉嬌聽了皺眉，想到那個畫面，莫名有點反胃，不過嘴裏卻道：“我想吃紅燒肉。”

“媽，你紅燒吧。”

陳媽聽了瞪她，“紅糖多貴啊，有肉吃都不錯了，還紅燒，多浪費啊。”

都是好東西，咋能湊在一起吃呢？

那一下子不就吃完了嗎？

陳玉嬌聽了噘嘴，覺得陳媽真摳門。

她都要走了，咋還不舍得呢？

不過陳媽說是這麽說，但晚上還是做了一大碗紅燒肉，拉着臉道：“吃吧，吃了好走人。”

“兒女都是讨債鬼！”

陳玉嬌這下開心了，看着陳媽笑，“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陳媽翻了個白眼，“知道有啥用啊？光會嘴說。”

然後瞪了一眼全都在搶肉吃的一大家子，“就知道吃，一個個都是餓死鬼投胎！”

……

陳玉嬌和俞錫臣是開學前一個禮拜去的省城。

兩人大半夜就被陳媽給叫醒了，“還睡？咋不上心呢，趕不上火車看你們咋辦？”

比起他們兩個，全家反倒積極多了，連黑妞他們都爬起來看，陳大嫂他們在廚房裏忙活吃的。

陳媽不放心，又帶着俞錫臣檢查一遍東西，“通知書帶了沒？”

“帶了。”

“冬天衣服呢？”

“帶了。”

“錢和票子呢？”

“也帶了。”

“可不能放一個地方藏，誰知道路上有沒有小偷？大錢放在衣服夾層裏面，小的放在鞋子裏面，這樣才保險。”

“好。”

陳媽不放心，還非得要看着他把錢從鞋子裏給掏出來，然後再塞進去一遍。

俞錫臣滿臉無奈的照做了。

陳玉嬌看了，捧着肚子在一旁樂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