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拜訪

幾個人吃完飯，俞錫臣同學便準備離開，走之前，幾個人還要把票給俞錫臣，“我們身上票子不多，不然就買點菜帶過來了，這些飯票你拿着，哪能白吃白喝”

“說實在話，還是我們占大便宜了，你們炒了那麽多菜，今早還有饅頭，不拿着我們心裏過意不去。”

他們兩口子也要過日子，看平時俞錫臣那節省樣兒就知道也不寬裕，但他們一來卻拿各種好的招待。

說實在話，一般人還真做不到他們這樣。

“就是，拿着吧，我們幾個人過來吃了不少東西，要是一點點就不說了，這麽多我們自己都不好意思。”

“是啊。”

俞錫臣聽了笑，“那行，我也就不跟你們客氣了。”

說完将手裏的飯票遞給陳玉嬌，讓她收起來。

見他們夫妻倆沒推遲，幾個同學反而松了口氣，一直吃他們家的，感覺心裏過意不去。

“這幾天你們要是不回去，就在我們家吃吧，每個人都有困難的時候，說不定以後我還要找你們幫忙的。”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阿臣，你放心，以後能幫上你的我絕不推辭。”

“我也是”

幾個人一走，陳玉嬌便拿了飯票出來偷偷數，那幾個同學倒是大方，每個人都給了好幾兩飯票，數完後眼睛亮晶晶的，這些飯票夠俞錫臣在食堂吃好久了。

食堂阿姨看在她的面子上，每次都只收俞錫臣一兩半兩的飯票。

轉身将飯票放回到箱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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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錫臣也過來了，從裏面翻找出一件稍微體面的衣服出來，同時道“趁着今天有空，我們帶孩子去趟張爺爺家，上次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總得過去看看。”

怕她不懂，又認真解釋給她聽，“感情都是處出來的，經常走動走動才能一直交好。”

就像他外公當初還沒出事時，每年都有很多老戰友來看望他，除了昔日感情深外，也是想為兒孫多求點庇護。

如今他外公倒了，父母不在，家裏其他長輩也聯系不上，只能靠他自己來摸索。

就像陳媽平時說的那樣，臉皮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得了好處那就是賺了。

如今只得舔着臉皮多走動走動了。

陳玉嬌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不懂。”

“就像你那些同學，雖然現在看不出來，等日後工作了，請人幫忙也更能有底氣了不是”

說到這裏忍不住笑，“不過你有一點沒想到，我覺得憑你的本事，以後肯定比他們混的好，到時候恐怕是那些人求着你幫忙了。”

俞錫臣的做法跟她爹爹有點像，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爹爹每次辦事前都是先拉着人吃吃喝喝，又是送這個又是送那個的，雖然費了不少錢，但卻每次都能把事辦好。

還跟她說，能用錢辦好的事都不是什麽事。

她娘親雖然嫌棄爹爹什麽事都跟她說，覺得這些外事容易讓人染了俗氣，但有些時候又擔心她以後管不了事，說也可以聽聽。

俞錫臣沒想到她會這麽信任自己，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以後會走多遠。

扭過頭來看她，同時，心裏也有些意外她的理解。

其實他也發現了，他媳婦這人雖然平時不大靠譜，有時候看着還沒黑妞懂事，但在大事上卻從來不糊塗。

甚至很多時候與他的看法是一致的。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番，然後又給兒子身上裹了一床小被子，俞錫臣在身上帶了點糖票，準備待會兒繞道去供銷社買點吃的。

這些票還是第一次上門時張爺爺給的，他們現在可以說是拿張家的錢來充面子，想到這裏，又有些無奈。

好在陳玉嬌現在在食堂工作，不僅省了一大筆錢，還補貼了家裏不少，這兩個月幾乎沒什麽支出。

陳玉嬌在鏡子面前照個不停。

倒不是臭美，而是覺得現在沒條件把自己打扮好看，怪難受的。

以後等她有錢了，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己。

俞錫臣弄好後就抱着孩子站在一邊等着，由一開始的無奈到最後的面無表情。

不明白她照來照去有什麽意思

不過，沒敢說出來。

陳玉嬌随意一瞥，就從鏡子裏看到一大一小兩張臉同時皺着眉頭，尤其是這兩張臉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俞錫臣就算了，但她兒子那表情就有些氣人了。

他平時拉屎就是這模樣。

沒好氣的扭過頭來瞪他們父子倆，“看着我幹嘛東西不知道收拾一下”

“孩子尿布帶了嗎桌子也怪亂的，怎麽就知道木愣愣站着。”

俞錫臣看了她一眼，覺得她這樣子和陳媽有點像。

不過還是抱着兒子轉身裝模作樣的收拾起來。

磨蹭了好一會兒，一家三口才出了門。

先去供銷社那裏買了點東西，俞錫臣還順便給外公和陳家寄信過去。

陳玉嬌當初給外公做了一身衣服，最近終于給做好了，還有上次陳媽過來給他帶了兩雙鞋，他準備拿一雙給外公。

除了這個，裏面還夾着一張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是上個禮拜他帶陳玉嬌和孩子去照的，也是想讓外公看看他們一家。

弄好這些，再走到張家時已經是快要到中午了，不過，除了他們，張家還有其他客人在。

張爺爺看到俞錫臣懷裏的孩子，頓時樂的眯起眼睛，高興的手舞足蹈，“這是安安吧”

忍不住湊近看，随即感嘆，“真好，白白胖胖的，這孩子長得俊俏。”

小家夥窩在俞錫臣懷裏，淡定的看了眼張爺爺，然後就移開視線。

一點都不怕人。

張爺爺看到他這樣，一個勁兒的點頭，說這孩子像俞錫臣外公。

兩人跟着張爺爺進了屋，客廳裏坐着客人，都一臉打量的看了過來。

應該是一家三口，夫妻倆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

目光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俞錫臣陳玉嬌他們身上洗得發白的衣服上，臉上閃過一絲鄙夷。

尤其是那個女孩，看到陳玉嬌胳膊上的破洞，捂着嘴偷笑。

一點都不掩飾。

俞錫臣和跟陳玉嬌默契對視一眼，沒說什麽，将東西放到牆邊上。

“阿臣，快，進來坐。”

張爺爺熱情招呼着。

“我去給你們倒點水喝。”

說完就要轉身去廚房。

俞錫臣笑了笑，伸手要阻攔，“不用不用，我們就是過來看看您，等會兒就走。”

“走幹嘛必須在這兒吃午飯。”張爺爺臉故意一板，瞪了他一眼。

“坐着，我去給你倒水過來。”

擡手就把他整個人往沙發上按。

陳玉嬌笑着從俞錫臣懷裏接過孩子，剛準備坐到沙發上，旁邊的婦女就趕緊往旁邊挪了挪，嘴裏嘀嘀咕咕。

仿佛她身上有什麽髒東西似的。

陳玉嬌也不是什麽粗心大意的人，對人與人間的這種神情作态向來拿捏的準，一時間身體僵在那兒。

她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咬了咬唇，偏過頭看俞錫臣。

俞錫臣也注意到了，臉上閃過一絲晦暗。

抿緊唇瓣，伸手将陳玉嬌往他旁邊帶了帶，小聲道“坐吧。”

陳玉嬌也知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點點頭，坐了下來。

沙發不是多大，尤其是那個女孩坐在中間身體懶散的靠着沙發，而她父母又占據着兩邊，他們只能挨着邊坐下。

女孩見張爺爺一走，視線又在他們倆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态度有些不禮貌，嘴上更是直接大喇喇的問”你們是張家什麽親戚啊怎麽沒見過你們。”

摳了摳手，一副不把人放在眼裏的樣子。

但嘴裏随即又自豪道“張局長是我姑父，我爸跟我小姑是親姐弟。”

旁邊夫妻倆跟着臉上帶了得意。

陳玉嬌聽了沒說話，見俞錫臣要說的樣子，立馬掐他手阻止。

又不是來看他們的，這家子什麽态度

俞錫臣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便不說話了。

旁邊中年婦女立馬不滿意的皺了皺眉頭，“怪不懂禮貌的，問你們話呢。”

剛好這時候張爺爺拿了兩杯茶過來，俞錫臣還沒說話，那婦女就立馬笑了起來，嘴裏似有似無的抱怨，“張叔，你這是誰哪家親戚的小輩啊，剛才跟人說話都不搭理人呢。”

然後轉頭朝俞錫臣陳玉嬌苦口婆心的樣子道“你們作為晚輩的，張叔是你們長輩，哪有坐着讓張叔給你們倒水的，這點禮貌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家裏長輩怎麽教的”

說完還撇了撇嘴，語氣輕慢道“起來呀，怎麽還不知道動呢”

陳玉嬌看了他們一眼，心裏有些氣不順，不明白這家人怎麽回事。

都不認識，一看到他們就嫌棄不已，他們身上衣服雖然有舊，但也不髒，洗的幹幹淨淨，瞧不起誰呢，又沒吃你家飯。

現在又這樣陰陽怪氣說着話，聽着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他們不就是窮了點嗎

怎麽就讓人看不起了

俞錫臣扯了扯陳玉嬌的衣服，然後好脾氣的溫着聲音道“不好意思，我們見識不多，有些地方做的不好，還請見諒。”

站起身接過張爺爺手裏的茶杯，“給張爺爺添麻煩了。”

“你這孩子說什麽話”張爺爺尴尬的笑了笑。

但看着兒媳婦弟弟這一家，也說不出來什麽話，兒媳婦哪裏都好，就偏偏有個糟心弟弟，一家子不争氣，但誰叫兒媳婦又疼這個弟弟，他也不好說些重話，怕影響一家子的感情。

尤其是上次知道他給了阿臣這孩子錢和票，兒媳婦心裏一直都有些不舒服。

面帶抱歉的看了眼俞錫臣，“快坐，吃點東西。”

說完把茶幾上的糖往陳玉嬌面前推了推。

陳玉嬌笑了笑，想給張爺爺臺階下，正準備伸手拿一塊，就聽旁邊女孩輕笑了一下，“這可是好東西，供銷社裏賣兩塊錢一斤呢，平常人都吃不起。”

仿佛他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

張爺爺臉上笑容有些維持不住，深深看了眼那女孩，似乎想讓她收斂點。

随即趕緊抓了一把糖放到陳玉嬌手裏，“快，拿着吃，這個甜。”

“蓮蓮這丫頭沒什麽別的意思，吃吧，都是一家人。”

陳玉嬌拿着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就是覺得有些下不來臺。

俞錫臣倒是神色平靜，聽了後笑着點頭，然後伸手拿了一顆糖剝開放到自己嘴裏，又喂了陳玉嬌一顆，“嘗嘗吧，張爺爺給的。”

但說這句話時，語氣似乎帶了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