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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嬸子可能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扭頭朝這邊望了過來。

看到他們先是一愣,随即臉上有些尴尬。

畢竟這麽久都沒見過了,突然看到,心裏也沒個準備,想到當初的事,确實覺得她弟弟兩口子有些過分。

那些話她聽了都有些不好,更別說是這兩孩子了,心裏還不知道怎麽怨恨。

但她弟弟兩口子說的那些話或許有些偏頗,但大致意思是沒怎麽差的,她承認,俞錫臣外公當初對他們家幫助确實挺大的,但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她公公也沒忘記,每年都跑去帝都拜訪人,江家出了事又不是他們弄得,他們也要過日子,總不能一輩子都要賴上他們一家吧?

頭一次上門時她公公給了那麽多錢和票子,難不成還不夠?還有後面的忙,感覺有什麽事都往他們家跑,面上雖然和和氣氣的,但心裏确實是有些膈應。

她也就是随口跟弟弟兩口子唠叨了幾句,沒想到會發生後來那些事。

之後她男人還說她小肚雞腸,什麽小肚雞腸?把責任往她頭上按,就不信他們心裏好受,俞錫臣外公當初要真把他自己人,怎麽不安排到帝都去?

這麽個破省,還只是個局長,比俞錫臣外公手下的其他人待遇差多了,現在有事卻只想到他們,拖他們家後腿。

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她一點都不覺得她弟弟兩口子做的有什麽不對,相反,聽得心裏還挺暢快的,有種替他們家出了口氣的感覺。

憋屈讨好了江家這麽多年,沒想到有一天他們也能把江家踩在腳下。

俞錫臣父母已經不在了,他外公更是不知道要被關到什麽時候,江家差不多完了。

對于俞錫臣,也沒什麽好顧忌的,那些還念着他外公人情的人,如今都忙着顧着自己,那還有空搭理他?

想到這裏,也不覺得有什麽難為情了,臉上神色又恢複從容,還對着俞錫臣點了點頭。

俞錫臣垂下眼裝作沒看到,倒是旁邊的陳玉嬌對她冷笑了一下。

也學着當初張家親戚那模樣,傲慢瞥了她一眼。

如今她也不怕了,俞錫臣現在是局長助理,展紅星還跟在市長身邊工作,他們以後怎麽樣,和張家關系不大。

再者,他們現在還年輕,日後肯定比張家走得遠。

帝都那裏,還有徐家嬸子在幫襯着,少了張家其實也沒什麽損失。

是張家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張嬸子看到陳玉嬌那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

覺得她這樣子不懂禮貌。

屋子裏剛被勸好的夫妻倆,不知道因為哪句話又吵了起來。

轉過頭,重新勸着話,将俞錫臣他們抛在腦後。

陳玉嬌他們進了屋,俞錫臣拎了桶出去打水,這筒子樓每層有只有一間水房,裏面安了五個水龍頭,時間也沒有限制,這點要比巷子那裏好。

陳玉嬌則坐在桌子前摘菜,小家夥在旁邊寫作業。

外面吵吵嚷嚷的,忍不住豎着耳朵聽。

她是記得的,張嬸子是什麽婦聯主任,這個她知道,就是管婦女的事,尤其是家庭矛盾方面,需要幫着解決。

聽了一會兒,也沒聽出個什麽名堂,都是人說話的聲音,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個不停。

俞錫臣很快就拎了一桶水回來,放在陳玉嬌旁邊,方便她等會兒洗菜,又拿了菜刀菜板放在她手邊。

弄好後轉身将煤爐子搬出去,準備點着開始準備晚飯。

陳玉嬌慢悠悠的洗菜切菜,俞錫臣勉勉強強會炒,但這種細致活就不行了,尤其是切菜,那真是長短、粗細不一。

有次小家夥吃他炒的青菜,吞了半天還沒把一根青菜吞完,最後咽不下去了,愣是用手從嗓子眼裏把整根菜給拽出來。

頓時把她惡心的不行。

切好的菜堆在菜板上,又轉身拿了面粉出來和面。

準備先拿出來揉一揉,給它發一會兒,晚上再來做包子。

這樣明早直接蒸着吃就行了。

不過就在他們剛把飯煮上的時候,隔壁那裏聲音漸漸小了,而張嬸子直接朝他們這裏走來。

剛才故意沒關門,就是防着她的。

陳玉嬌眼尖的看到她,怕俞錫臣吃虧,想都不想就起身往外走。

見她真的在他們門口停下,不待人說話,就先大着嗓門不客氣問:“你過來做什麽?我們家又沒出什麽事,怪不吉利的。”

原本還帶着笑得張嬸子一聽,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這話說的,她又不是掃把星,難不成去誰家誰家就出事?

“我是婦聯主任,調解夫妻關系是我的工作,你這樣說倒是有些不妥當。”

“夫妻生活久了,自然有各種各樣的矛盾,這也是我們婦聯工作的魅力所在。”

“那調解好了嗎?”

陳玉嬌一針見血的問,說完就冷笑一聲,“隔壁三天兩頭的吵,怎麽到現在才來?還魅力所在,也不怕臊得慌,光說得好聽有什麽用?拿出真本事來啊,還不是在和稀泥,也是他們脾氣好,要是換做我直接跑到上面投訴去,婦聯一點事都不管不說,還盡浪費國家糧食,那可都是人民的汗水換來的,你們吃着也不怕噎着了。”

“喂,你這人說話怎麽這麽難聽?”

“我哪裏說錯了?一家家的這麽多事,媳婦受委屈的,婆婆被欺負的,男人打老婆的,孩子被扔的,你們倒是吃飽喝足,真正幹了多少事自己清楚?信不信我真往上投訴?”

“你……”

張嬸子聽了臉色難看,根本沒想到陳玉嬌這張嘴居然這麽厲害,以前去張家時乖乖巧巧的跟在俞錫臣旁邊,完全想不到是這種霸道性子。

尤其是這些問,她還真沒辦法回她。

黑着一張臉道:“不過是來打個招呼,既然不歡迎,那我走就是了。”

說着話的時候,瞥了一眼旁邊蹲在煤爐子前一言不發的俞錫臣。

相比較與陳玉嬌這不肯吃虧的性子,俞錫臣卻要冷漠的多,連多餘的眼光都不給,仿佛不認識一般。

忍不住想到自家男人對他的評價,說這孩子心思重,以後恐怕不好惹,還說得罪了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她聽了忍不住笑,就算厲害又能怎麽樣,沒父沒母的,爬的再高以後也只能在這省城混着,他們辦的是省城的戶口,以後不管怎麽樣還都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除非他外公能出來。

但可能嗎?都被關了這麽多年了,要能出來早就出來了。

眉宇間神色又輕松了些,直接從俞錫臣身邊經過離開。

而旁邊原本跟着她一起的兩個婦女,聽了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原本以為只是遇到什麽不講理的人,現在來看,居然是認識的,甚至恐怕還有仇。

頓時不做聲了。

想到陳玉嬌剛才說的投訴什麽的,有點不敢惹,在婦聯待久了,最怕的就是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們可不想最後替主任給背黑鍋。

俞錫臣直到人消失了都沒擡起頭來,并不是多厭惡這人,而是不想與這種人一般見識。

過了這麽多年,他由一開始的氣憤到現在的冷漠,不是釋然了,而是放過了自己,不想讓怨恨包裹着自己。

但對于張家,當初的羞辱還是歷歷在目。

所以對于陳玉嬌的這些話,并沒有去阻攔,他雖然不能抹掉過去,但至少現在可以讓有她回擊過去的底氣。

不過,原以為今天碰到也不過是個小插曲,過去也就過去了,卻沒想到第二天張建國居然親自找上了門。

當時他們一家剛好吃完晚飯,俞錫臣在外面燒水準備洗漱。

張建國是一個人過來的,手裏拎着兩罐麥乳精,皺着眉頭走在走廊裏。

看到俞錫臣蹲在煤爐子前時,臉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随即将眉頭皺得更深,尤其是看到他們住在這麽小的房子裏,語氣不含掩飾問:“怎麽住在這麽個地方?統計局就沒給你安排好一點的屋子?”

“明天我就去和你們湯局長打個招呼,讓他給你換個地方住。”

說完就直接朝屋裏走,嘴裏又溫着聲音道:“我過來看看你,你這孩子,每次看到我都不說話,要不是你嬸子昨天回來說,我都不知道你住在這裏。”

“你張爺爺也想過來,我覺得天有些黑了,先過來看看,下次再讓他來。”

進了屋看到陳玉嬌陪着小家夥趴在桌子上寫作業,臉上還帶了笑,點點頭道:“長這麽大了,不錯。”

一副長輩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關系有多好呢。

陳玉嬌突然覺得這人怪虛僞的,長着一張忠厚嚴肅的臉,以前看着覺得他剛正不阿,是個好的,現在卻覺得,看人還是不能看外表。

甚至比起周志軍都差了些,周志軍也是個看着嚴肅古板的人,但人家至少做起事來不虛僞,周家胡家那麽拖他後腿都給幫着一次又一次。

而且周志軍能救得了胡家周家好幾次,也是因為他關系硬,而這些關系恐怕也都是他靠情分掙來的,不用猜也知道他對身邊朋友應該還不錯。

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人記着他的好?

可看張家,靠了俞錫臣外公混到局長位子,如今多少年過去了,還是動都沒動,除了沒本事外,恐怕也是因為自己不會做人。

陳玉嬌仿佛沒聽見一般,直接抱起身邊的兒子往外走。

不想浪費口水應付這人。

俞錫臣從外面進來,看到了也沒說什麽,而是讓她先出去,“水快燒好了,你去看一會兒。”

“嗯。”

屋子裏只剩下俞錫臣他們兩人。

張建國見陳玉嬌直接冷下臉走人的态度,面色不悅,又皺起眉頭來,正準備說話時,俞錫臣反而先開口了,“找過來有事嗎?”

口氣淡淡的,似乎并沒有多大的波瀾。

張建國看着俞錫臣平靜的臉色,一時間猜不出這是在他意料之中還是根本沒将自己當回事。

沉默了一下,随即突然嘆了口氣,“阿臣。”

語氣裏似乎有些無奈,視線最後落在他身上,仿佛看着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有心疼,有自責,還有些生氣。

俞錫臣:“……”

突然發現陳玉嬌說的真沒錯,這家子跟唱戲似的,有的唱白臉,有的專門□□臉。

還把別人當傻子瞧,以為他們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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