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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的變故來得實在太快, 快得就連張風和都覺得措手不及，更何況是袁峰。

操持完張建明的葬禮後，袁峰還要照顧精神萎靡的母親。之前的房子被拿去抵債了, 他們母子倆現在寄居在一間簡陋的一室一廳裏。房子還是張緒幫忙找的, 就連房租也是對方給付的。

袁峰覺得很過意不去，可是現在他所能依靠的人也就只剩下張緒了。

張建明死了，王欣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出來, 而張心朵離家出走後也一直沒有尋到人, 袁峰看着這個一夕之間破敗不已的家，後悔不已。如果時間能夠倒流, 他一定不會對張風和出手。

那次向馮野下跪，用盡了他一生的自尊, 後來馮野也确實收手了。只是張家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被馮家那麽一整, 竟是再也撐不過去，直接垮了。袁峰的眼神裏閃過怨恨, 他恨張風和，恨馮野，可是現在的他什麽也沒有了, 就算想要報複回去, 也無能為力。

端着吃食送到王欣面前, 袁峰說道：“媽，吃點東西吧。”

王欣聞言，望着窗外的她回過頭來, 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袁峰，把袁峰看得有些發毛。王欣接過袁峰遞過來的飯碗，說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待着。”

袁峰就等着這句話了，見王欣有在吃東西，就放心地點點頭出去了。

随着房門關上，王欣空洞的眼神裏閃過痛苦的神色。她食不知味地吃着，腦海裏卻回顧着她這一生。自小貧困的她，為了錢嫁給袁峰的父親，那個比自己大三十來歲的男人。後來那個男人死了，她繼承了一大筆的遺産。

再後來，她遇見了張建明，即便知道對方有老婆有小孩，也依舊不肯放手。很快張建明就為了她離了婚，婚後日子可以說是過得很好了。要錢有錢，要什麽有什麽，生意也經營得紅火，所以王欣想不明白她是怎麽走到破産這一步的。

張建明死的那天，王欣差點都想跟着一了百了。可是想到公司欠下的那筆錢，她要是走了，誰來還？讓大學還沒畢業的兒子來還嗎？那會毀了袁峰的一生……

王欣從來沒有覺得人生這麽灰暗過，她想這難道就是報應嗎？報應她當年不顧一切搶走張建明，毀了一個家庭，所以現在老天也要懲罰她，毀掉她的家庭？按着刺痛的腦袋，王欣發瘋般地把面前的吃食掃到地上，瓷碗與地面碰撞，在發出清脆的聲響後，一切歸于平靜。

……

張風和從夢中驚醒，開了床頭的燈，他靜靜地坐在床上，伸手抹了把臉。他覺得眼角有些澀，便伸手想要揉揉，可手一觸碰到眼睛，有的只是溫熱。眼眶不知什麽時候已蓄滿了淚水，他吸了吸鼻子，內心無法抑制的悲傷将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以為自己不會哭的，在和張母通完電話後，他的內心平靜到毫無波瀾，好像只是聽說了一件尋常的事，并沒有将它放在心上。

直到在睡夢中，他夢到七八歲時候的兒童節，張建明踩着自行車，載着他滿大街游玩，那個時候家裏并不富裕，可張建明依舊省吃儉用地買了張風和心愛的玩具送給他。夢裏金色的陽光灑落在林蔭道上，他坐在自行車後座，看着眼前那個模糊的背影，無憂無慮地歡聲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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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風和知道他再也欺騙不了自己。

無論張建明這個人多麽可惡，都永遠改變不了這個人是他父親的事實。如今人死了，他卻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那份悲痛可想而知。

一連好幾天他都郁郁寡歡，趙麗是知道張家發生的事的，所以見張風和這段時間情緒不好，便說這兩天請假去S市，陪張風和散散心。

張風和聽了，挺不好意思的，“那怎麽行，請假要扣工資的。”

“……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麽！”

“你過來陪我，楊适怎麽辦？”張風和見趙麗要過來，不免想到楊适。

“他是他，我是我，我們倆又不是連體嬰兒，要時時刻刻在一塊。”趙麗的性格向來說風就是雨，說要去S市，就馬上訂好了機票。

張風和笑了笑：“那就恭候你大駕光臨了。”

趙麗來的那天說來還真是不湊巧，趕上下暴雨，飛機晚點，到S市的時候都已經十一二點了。張風和大半夜地要過去接人，這麽晚了又下着雨，張風和在路邊等了許久都沒攔到車。

風大雨大，即便撐着傘也不頂事，張風和半邊身子被淋濕。舉着傘的手凍得通紅，在心裏默默将趙麗罵了一通後，他準備打電話給趙麗讓他自己打車過來。就在這時，一輛車停在了他的面前，司機問道：“要去哪？”

張風和連忙一喜，開了後座的車門，進去道：“師傅，去機場。”

然而一進去他就看到後座還坐了個人，張風和吓一跳。後座沒開燈，那人坐在黑暗中，戴着帽子，穿着深色的大衣，臉裹進大大的圍巾裏，根本看不見人長什麽樣。

張風和心裏有點毛毛的，想着要不要下車算了，司機卻道：“他也是去機場，那就一塊送你們過去吧。”

望着車窗外的大雨，張風和想了想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緊閉的車子裏，張風和靠着車窗，不自覺地就想離那個奇怪的人遠一點。許是剛才淋了雨，又緊張的緣故，張風和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覺得身上濕噠噠的很不舒服。就在這時，那個坐他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突然伸出手遞給他一包紙巾。張風和一愣，扭過頭去，看着那個隐藏在黑暗裏的人，雖然看不真切，可莫名地張風和覺得有些熟悉。

他接過那包紙巾，道了聲謝。

男人依舊一句話也沒有說。

就在這樣詭異的沉默中，車子開到了機場。張風和要司機在這等他，他下去接趙麗。男人在他下車後不久也跟着下車。男人沒帶行李，一下車後就匆匆消失在了機場的人群中。

張風和看着那人的背影，腦海裏冒出兩個字。

馮野。

他打了個顫，随即搖了搖頭，暗自發笑道：怎麽可能。

在見到趙麗後，張風和不住地埋怨：“你可真會挑時候，看看我被你折騰成什麽樣了。”

趙麗是很久沒見到張風和了，一看到人來了，也不管張風和狼不狼狽，撲上去就是一個熊抱。張風和老腰差點都要閃了，“趙麗，你是不是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