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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野已經很久沒見過張風和哭了。

有多久了呢？

好像是在某一年, 他對面前的人說，讨厭男人哭哭啼啼的時候起，就再也沒見過張風和在自己面前哭了。

之後無論是遇到什麽樣的事, 張風和都不肯再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即便是目睹了他和路一鳴在一起, 這人也只是勉強地笑了笑，然後對他說出“恭喜你們”這樣違心的話語。

所以當看到張風和終于不再隐藏自己，選擇在他的面前痛哭時, 馮野的心五味雜陳。然而更多的卻是心疼。心疼這麽些年來, 張風和所受的所有委屈。

伸手将人擁入了懷中，馮野箍在張風和腰間的手力道大得驚人。他的眸中閃爍着的光芒, 深邃而堅定。

張風和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面前的人在一聲聲地安撫着他的情緒，大掌輕輕地撫過他的背, 待他回過神時，嗓子已經沙啞。他擡眼, 推開了馮野的懷抱。

面前的馮野，眼神裏正寫滿了期待。他在等着張風和給他一個答案。

張風和的心一下就陷入了一陣迷茫。在他面前仿佛擺着一杆天平，左邊是接受, 右邊是拒絕。沒有人能幫他做出選擇, 只有他自己的心, 才知道該怎麽選。

張風和閉了閉眼，啞着嗓子說道：“給我點時間，好嗎？”

聽到張風和的回答, 馮野眼裏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張風和的猶豫就好似給馮野判了死緩，在他等待的這些天裏，他會一遍遍地被可能的拒絕折磨着，直到死刑那天的到來。

“大概……要多久？”馮野的嗓子有些幹澀。

“三天後我會給你答複。”

張風和到底還是退縮了，他沒勇氣現在就做出選擇。他需要時間，需要一個人靜下來反複地思考，所以他跟馮野借了三天。

三天，應該夠他想清楚很多事了。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知道自己對馮野仍是有感情的，即便這份感情已經被消耗了大半，可在聽到今天馮野對他說的那番話時，依然被觸動了。他的心開始動搖，從一開始對馮野的不信任，到現在漸漸開始相信馮野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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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清是夜裏幾點睡着的，張風和醒來時鬧鐘已經響了很久，他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看了眼時間，一看要遲到了便連忙從床上起來，匆忙地洗漱。出門時，他望着隔壁緊閉着的房門，面上露出笑容。

俨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張風和決定，等晚上回來就告訴馮野。

因為快遲到了，張風和沒有去擠人多又限流的地鐵，而是打了輛車去公司。坐上車的那一刻，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心裏沒來由地有些慌。車子開得很快，起初張風和沒有在意，直到聽到嘭地一聲，車子撞上路邊的橋墩，他整個人往前撲去，撞到破碎的車窗玻璃上，血糊了一臉……

耳邊聲音嘈雜，有尖叫聲有鳴笛聲，張風和在失去意識前，突然有些後悔沒有在出門時，就告訴馮野，他願意和他重新開始。

想做的事不能等，想說的話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說。

馮野一直在等張風和的答複，可他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張風和出了車禍的消息。

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手機從指尖滑落，掉在地上發出一陣陣忙音。馮野卻無心去管這些，他飛快地拿着車鑰匙，出門，用最快的速度朝着醫院趕去。

張風和傷得不重，此時已經躺在了普通病房，司機比他要嚴重，現在還在搶救中。然而即便如此，當馮野趕到醫院，看到張風和躺在病床上，額頭纏着繃帶，臉色蒼白昏睡不醒的樣子時，仍是差點崩潰。

他扶着門，有些走不動路。

他沒法想象，那個昨天還在他眼前活生生的人，這會兒就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雙腿打着顫，馮野強撐着才沒有倒下去。給張風和辦了住院手續，交了醫藥費，然後又給病房升級到VIP，忙完這一切的馮野連瓶水都沒有喝，又衣不解帶地守在張風和的床前，照顧他。

一整夜沒合眼。

雖然醫生說張風和沒有生命危險，可人就是沒有醒過來。馮野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這個破醫院醫療水平不行。如果人真的沒事，為什麽還不醒來？緊緊地握着張風和的手，馮野看着面前這張沉睡的面容，不敢睡過去。

他要守着張風和，守着他醒來。

眼角下是青黑的眼圈，眼球因熬夜充斥着紅色的血絲，馮野卻不覺得累，他強打着精神，等着張風和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

不知等了多久，當馮野感覺到張風和的手指動了動時，他的心突然跳到了嗓子眼，忙擡頭看向張風和，冷不丁地就看到床上的人睜開了那雙好看的眼睛，正用迷茫又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然後沙啞着嗓子說了句：“馮……野……？”

聲音很輕，很慢。

可馮野就是聽清楚了，一整夜下來的慌亂在這一刻似乎被抹平了。他的眼眶噙滿淚水，鼻子酸澀，哽咽道：“是我。”

淚眼模糊間，馮野好像看到張風和在對他微笑。是如釋重負的笑容。

在出車禍的那一瞬間，張風和的腦海裏閃過許多回憶，就像人生的走馬燈一樣來回放映。那時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溫熱的血液模糊了他的雙眼，也模糊了他的意識。

他沒有想到自己還會醒過來，也沒有想到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馮野。

他還記得昏迷之前，他沒有來得及對馮野說的話。這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讓他明白了有些事不能等。他不顧身體沒有痊愈，也想要對馮野說出他的答案，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發出來的卻是咿咿呀呀不成詞的語句。

沒有力氣。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馮野見他想說話，可是卻說不出來幹着急的樣子，忙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別着急，想說什麽，等身子好了再說也不遲。”

聽到馮野說的話後，張風和回握住馮野的手，力道很輕，可即便是這麽一個小動作，也讓他又累得閉上眼睛。馮野抓着他的手，與他十指交纏，再也不肯分開。

這次的意外，讓張風和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他不想再違背內心的真實想法，去否認自己還愛着馮野。

出院那天，張風和對馮野說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嗎？”

其實很多事情已經在不言中了。

在醫院的這大半個月裏，馮野對張風和的照顧無微不至。細心體貼，沒有半點不耐。這對以前的馮野來說，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馮野的改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張風和這才意識到，他一直以來都在假裝看不到馮野的改變。

馮野一對他好，他就會想要躲開。會質疑對方的真心，會以為別有目的。

而如今換了種心境，竟是怎麽看都覺得歡喜。

馮野沒想到張風和還會提起這件事，在張風和出車禍後，馮野就沒再想起過這事，只一心一意地照顧張風和，想讓他快點好起來。至于什麽情啊愛的，都沒有對方活着來得重要。

看到張風和笑意盈盈的樣子，馮野的心一跳。

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扣着他的心門，心撲通撲通的，狂跳個不停。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問道：“你的答案是什麽？”

話落，回答他的是來自唇上柔軟的觸感。

張風和走上前來，攬着他的脖子，送上了一個吻。馮野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短路，很快他就掌握了主動權，按着張風和的腰身，回吻了過去。

兩人只吻了一會兒就松開了彼此，馮野湊在張風和耳旁，喘着氣道：“不準……再離開我。”

張風和耳朵一熱，心頭暖洋洋的。

和馮野複合的事不是什麽秘密，張風和沒有瞞着趙麗，回去後就和他說了。趙麗起初很不滿，嚷着要殺來A市好好會會馮野，直到聽到張風和說了車禍的事後，他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張風和！出了這麽大的事現在才告訴我？？？”

沒過幾天，趙麗就真的殺來了A市。只是不是來會馮野的，而是來折磨張風和的。

趙麗來的時候，沒忘記帶一堆補品，大包小包地拎給張風和，讓他好好補補身子。張風和廚房裏還熬了一鍋骨頭湯，是馮野精心準備的。轉頭看到趙麗拎來的東西，他頭皮發麻。在廚房忙碌的馮野出來時看到這些東西，二話不說地收下了。

趙麗看到馮野穿着圍裙從廚房出來，不敢置信道：“馮野，沒必要看我過來，專程買條圍裙擺拍吧？”

張風和聞言差點沒笑抽，馮野氣得鼻子都歪了。